一個星期天的中午,迎賓閣中高朋滿座,正在辦一場喜宴。後廚當中刀勺亂響,油煙蒸騰,忙得不亦樂乎。魏原作為後廚主管,最喜歡接的生意就是喜宴,一排十幾桌,幾十桌不等,每桌都是一樣的菜式,而且就算有的菜稍稍差點滋味,來賓們也會礙著主人家的面子,不可能挑刺。當大堂裡的來賓們正酒酣耳熱之際,突然聽到街上傳來一陣人群的驚呼。那些靠著窗子坐的人們紛紛朝外看去,剛看幾眼,也都大叫起來,有幾個小夥子高喊著:「外面殺人了,殺人了……」這下子整個大堂轟動起來,人們一窩蜂地湧到窗邊門邊看熱鬧。就見街上跑過一個中年人,身穿白色廚師服,頭戴著高帽子,但此時他的身上,臉上全是血,一身白衣幾乎有一半都染成紅色。因為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砍斷了,血噴在大街上,十分刺目。在這人後面,還有一個廚師打扮的人,年輕一些,手裡舉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兩眼放出殺人的神色,一臉瘋狂,緊追不捨。年輕的廚師眼看就要追上那受傷的年長廚師,幸好前面開來一輛城管的車。應該是來巡查小販佔道情況的,一看前面有情況,開車的幹警十分老練。讓過前面跑的受傷者,然後把車頭一轉,車尾一甩,砰的一聲,車身將後面手握菜刀的追殺者撞翻在地。沒等那追殺者站起來,車裡跳下三個幹警,有人踩住追殺者的胳膊,奪下菜刀,有人用膝蓋頂住追殺者的後背,按住他的脖子,眨眼間就制服了追殺者。可是他說得不知是哪裡的方言,街上的人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城管的人打通了110和120,不一會兒,受傷者被送去醫院急救,而追殺者也被押送去公安局。街上恢復了平靜,一些行人和門臉裡的旁觀者還在議論紛紛。而迎賓閣中的來賓,也當是看了一場驚險電影似的,議論了一會兒,等吃完喜宴,大家也就散去了。喜宴結束得快,魏原看看表,下午兩點不動,已經用不著再備菜了。所以他交代了一下領班,自己換了衣服,走出迎賓閣大門,來到街上。魏原感覺了一下,不對,不是涼氣,是煞氣,而且還很衝。果然,在街邊的一個下水道口裡,一道黑色煞氣沖天而起。怪事啊,上班的時候還沒有煞氣,怎麼過了一個上午,街頭就多了兇煞之物?這個下水道口本來上面蓋著蓖子,但不知什麼時候蓖子不見了。此時下面鋪著一層落葉,魏原伸手在落葉裡一摸,摸到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拿出來一瞧,原來是一把菜刀。剛才110來的時候曾經找過,可是沒有找到,原來落在這裡。若是換做別的時候,魏原肯定將這把菜刀送到公安局,畢竟是傷人兇器,定刑的時候可能用得上。但從上面沖天而起的煞氣來看,這把刀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魏原看看四周,見無人注意他,就把刀藏在衣服下面,回了家。到了夜裡,魏原將刀放在面前,開了慧眼仔細觀察,發現上面果然籠罩著陰魂。魏原運起原神,喝了一聲:「你是哪裡的陰魂?為何纏綿在兇刀之上,不肯離去,今天又險些弄出人命!」那陰魂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卟卟卟地又是冒出了幾個陰魂來。只聽其中一個陰魂說道:「大人,這刀落在你手裡,我們真的有救了。」那陰魂施了個禮:「大人,這把兇刀,本是我家的祖傳寶刀。因為我的祖上連著幾代都在滿清朝庭中做過武官,這刀也久經戰陣,殺人無數。這倒也罷了,可誰知道,此刀在鑄造時,天狗食月,陰氣過重,禍及自身。由於我們祖上用此刀殺人太多,所以我們死於刀下之後,被刀上的數十條陰魂纏住,不肯放過,到今天已經快一百年了。」那陰魂道:「個中緣由,我們不便解答,還請大人去東關的四喜巷,問問住在那裡的朱百順。」
魏原記下了他的話,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身藏著菜刀,來到了東關四喜巷。這是老城區的一條胡同,裡面住著十幾戶人家,很容易魏原就打聽到了朱百順的家。大門虛掩著,魏原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啊?請進,門沒鎖,家裡也沒狗。」魏原走進去,只見裡面是一間小院子,此時院中有個白髮老人,正坐在躺椅上曬著初升的日光。可走近點一瞧,魏原心裡就是一沉,這位白髮老人的臉皮明顯被火燒過,而且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兩隻手也被燒得不成樣子,整個皮膚呈現出又紫又黑的顏色。魏原沒說話,只是把衣服下面的菜刀拿了出來,放在老人面前的石桌上。老人看到菜刀,身子不由自主的劇震了一下:「你來幹什麼?」魏原一笑:「您放心,我只是來了解一下這把刀的前世今生。照我看,這刀以前不是菜刀吧。」「不錯,它以前是一把馬刀。我叫朱百順,我家是旗人,祖上是八旗子弟。」老人回答。朱百順仔細看著菜刀,自言自語地說:「我聽說了,有兩個廚子鬥毆,一個沒了條胳膊,另一個進了局子……」「他們是誰?和你有關係嗎?菜刀是如何到他們手裡的?」魏原接連問道。魏原搖頭:「我不是警察,但我知道這是一把大兇之刀。而且禍害了你家幾代人。如果你把軍刀變菜刀的來龍去脈告訴我,我有辦法消去此刀的業障,讓纏綿於此刀的陰魂得以安息,怎麼樣?」朱百順終於相信了魏原,他顫巍巍地伸出雙手:「軍刀變菜刀,就是因為我的這雙手,和這張臉……」朱百順的家自從民國以後,就逐漸沒落,到他這一輩,就只是平民了。以前沒在本市工作,而是在幾百裡外的一個城市的酒樓裡做廚師長。他手下有兩個徒弟,一門心思跟他學手藝,很快就出了徒。結果這兩個徒弟狼心狗肺,感覺被朱百順壓著,不可能出頭,掙大錢,所以就想出去單幹。結果兩個徒弟學藝雖精,可是幾個關鍵的菜品仍舊不到火候,所以單飛之後,兩年都沒有起色。他們這才知道,朱百順沒有把真傳教給自己,於是懷恨在心。兩面三刀商議之下,又厚著臉皮回到朱百順手下繼續學習。兩個徒弟表面上感恩戴德,簡直把朱百順當成親爹一樣孝順。這個時候,兩個徒弟終於可以獨當一面了,可他們居然喪心病狂地陷害朱百順,一天在炒菜以前,把酒精當水,沾在抹布上。朱百順用布擦過手,又擦了擦額頭,哪知剛一開火,立刻引燃了雙手。搶救之後,臉燒傷了,雙手更嚴重,不可能再上灶炒菜了。事情發生後,兩個徒弟把酒精的事情賴在一個剛入廚房的勤雜工身上,自己逃脫了處罰。可他們心裡有鬼,也不敢在那個城市繼續工作,就來到了魏原所在的城市,進了一個大酒店當了廚師。二人技藝精湛,分別做了廚師長和副廚師長,掙了大錢。
事後不久,朱百順得知了事情真相,對這兩個傢伙恨之入骨。他知道自己家傳之刀是兇刀,於是就找人重新鑄造成一把菜刀,又暗中託了人,將這把菜刀放進了兩個徒弟的後廚。刀是兇刀,上面纏繞著朱百順家人的陰魂,而這兩個徒弟又陷害過朱百順,朱家的那幾條陰魂豈肯饒過他們?於是沒有多久,兩個徒弟就起了內訌,在兇刀的誘惑之下,終於火拼起來。魏原聽完了,長長出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我問你,刀還想留在家裡嗎?」朱百順苦笑一聲:「不留了,留得夠久了,請你替我發送了吧。」魏原提起刀柄,掂了掂:「刀真不錯,好鐵好手藝,不如送給我,我也是一個廚師。」「只要內心無愧,什麼冤魂你都壓得住!」魏原說完,將刀收好,離開了四喜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