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把上海的房子賣掉兩套,就能實現56個民族的大融合。」
律師羅翔在一段視頻中諷刺道。他指的是什麼呢?
是代孕的黑色產業。
近日,一段令人震驚的錄音被曝光:著名女星鄭爽和前男友張恆通過在美國找代孕,有了兩個孩子。
如今兩人已經分手,鄭爽建議棄養,男方不同意,說這是違法的。
女方很急,堅持一個腦筋:倆人都散夥了,還要孩子?棄養不是唯一的辦法嗎?
竟然談崩了。於是張恆發帖爆出真相:他滯留美國,是在照顧兩個年幼無辜的小生命。
訴苦歸訴苦,真正的問題是:張恆寧願蒙受著詐騙,攜款出境,借高利貸等等罪名,也要牢牢掩蓋住他倆出國找代孕的事實。
這兩口子,本想隱瞞外界,結果把自己弄蒙圈了……
在具有行動力的成年人與「人之初」的幼子之間力量不平衡的博弈中,有法,有規,但更多的是倫理道德——而且,還不容小覷。
明星親自為代孕問題添了一把柴火,引起軒然大波。
其實上網一搜,全是找代孕的:
百度搜索的代孕相關信息
還有保男孩的:
代孕的確給無法生育的人帶來孩子,同時也會帶來不可避免的灰色問題:孩子畢竟不是自己孕育的,不認真對待,出了事可能就像鄭爽一樣,甩手為快;給的錢多,代孕媽媽會飛蛾撲火一般撞上去,不顧自己身體,甚至送命。
一場夢裡看花的好戲,變成暗搓搓的販賣人體器官生意。
羅翔解析:「如果你認為你的身體完全屬於你自己,那你的身體一定不屬於你自己。試想,如果我給你500萬,在上海給你兩套房,讓你把腎賣給我,你賣不賣?」
「你說:成交!」
他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可以完全處分自己的身體,那你最終是沒有自由的。」
律師羅翔談代孕(圖源:新浪微博)
其實,在國內,甚至在全球範圍內,很多人已經活成了他口中的「自由勇士」:
以徹底放棄自由為代價,獲得了「自由」……
作為一個四肢健全的普通人,你會選擇什麼職業?
有人在城市打拼,有人回了農村。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接下來的這份活:
「我們村99%的年輕婦女都去做代孕媽媽了。」
山東衛視《調查》的記者在採訪中聽到這個消息。在湖北的一些村莊,過了年就看不到年輕女孩了:幾乎家家戶戶的女性都上城去做代孕了。
有的已經生了三四個,還在咬牙堅持;
有的46歲高齡,為了做代孕,打了75針,吃了70多天藥,屁股都腫了起來;
有的懷孕太頻繁,尚未癒合的刀口被大肚子撐開,慘死於孕期中……
有的孕期流產多次,直到切除子宮,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慘痛損失。
代孕在中國是違法的,從事這行的也都知道。某位代媽,在去醫院檢查時竟被抓了,罰了款。
但由於在灰色地帶打擦邊球,不會被判刑,即使有被抓的危險,也「完全值得」視而不見。
做著高風險的事,代孕機構對代媽的賠償也有一套明晃晃的行規。
「對身體傷害越大,賠得就越多:清宮要賠一萬,流產、引產可能賠兩三萬。切除子宮,切除輸卵管……都有定好的賠償。」
看得人心驚膽戰:先利用人體,再處決「磨損失效」的人體。
就像清理破爛機器一樣,不是嗎。
一切不可逆轉的傷害,都被金錢買通,只因暴利太吸引人:中介掙著十幾萬的高昂介紹費,一年掙上百萬;代孕媽媽用錢蓋上了新房——只要小心活動,不被抓著,那麼代孕的產業鏈就是個完美的太陽系。
任何參與其中的人都繞著它巨大的磁場旋轉,不會輕易退場。
直到失去性命。
昏暗的地下室,代媽迷離的眼神,無力伸展的脆弱身體……
這一切都出自於BBC的高分紀錄片《代孕者之家》(House of Surrogates)。
在印度一個遠離城市的郊區,塵土飛揚,垃圾刺鼻的街道上,一扇不起眼的綠門後面,竟藏著一個巨大的世界工廠。
他們的機器,是人。
他們的產品,還是人。
一百個代孕女性擠在一間房裡,翹首苦盼。孩子一生出來,就會交付給全世界各地「真正」的父母們。
一對來自澳大利亞的夫妻來到代孕中心,等待他們的孩子出生。
他們難掩激動之情,說在澳大利亞,代孕是違法的,如果不能生孩子,只能找海外代孕服務。
他們表示對印度的十分滿意,服務好,價格低,推薦大家都選擇印度。
整座房子,上百個代媽,只有一個保姆負責照顧。
「她們就像我女兒一樣,給我帶來很多麻煩!」 她打趣道。
這些代媽的狀態並不好,在床上無精打採地躺著,裹在被子下面。甚至卷在地板上,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墊子。
其中一個叫Papiya,已經第二次來這裡做代媽了。
她最大的感受就是:無聊。
「在家還能做做家務。在這太無聊了。頂多就是女人之間開開玩笑,打發時間。」
她還說,睡覺時間太長,感到頭疼。
吃的精心調製的「營養餐」就是幾片麵包蘸醬而已:
另一位代媽,自己已經有兩個孩子,拋下他們,離開家庭,出來代孕。
「東西越來越貴了,我們買不起。」 她說,「為了有個更好的未來,迫不得已這麼做。」
她發自肺腑地說:「我今天代孕,就是為了我的女兒以後不必為了生計去代孕。」
「我這輩子苦點,但孩子們能過得更好。」
除了「宮負重任」,要照顧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一個胚胎,在自己體內成長,感覺不到孕育生命的喜悅外;這些女人還被囚禁在這裡,熬過日日夜夜,權益被剝奪:若無特殊原因,醫生不會放她們回家。
代孕中心的經理——醫生Nayna Patel說,代媽們會找出種種理由申請回家,比如「要監督兒子寫作業考試」,有的人則跟她要錢,讓她幫忙去銀行開戶;有人說自己丈夫出了事,需要人照顧……
這些女性,走在一條特殊的路上,簡直喪失了個人生活權利,甚至自理能力,小心翼翼地活在別人的擺布下。
「不能放行。」 醫生說,「這都是模糊的理由。不讓她們回家,是為了照顧好她們。」
「畢竟她們孕育的,可是國際大客戶的孩子。」
Nayna是印度代孕領域的先驅醫生,熱衷於搞國際代孕業務,深信這件事是正確的——她可以讓一位女性連續代孕三次。
她虔誠地說:「神創造了生命,但神指派我在這個星球上做這件事。」
「我做的事是犯罪嗎?」她不服,反問道,「很多人給我貼標籤,說我們是賣嬰兒,孕嬰工廠,嬰兒製造廠…… 這太傷人了。這些代孕者做的是體力勞動,我同意,她們也得到補償,妥妥的。」
印度代孕中心的負責人——Nayna醫生
她甚至說:「她們(代媽)知道,沒有痛苦就沒有收穫。」
2002年,印度就實現商業代孕合法化了,約有3000家診所在做代孕生意,打著「醫療觀光旅遊」的招牌,為尋求代孕的外國人提供服務。
烏克蘭是對代孕最寬鬆的一個國家。
樣貌出挑的烏克蘭女孩,生活在一個精神和經濟都極度落後甚至愚昧的地方。那麼事業線就來了:代孕不?
一位叫做Alina的女孩說,她在烏克蘭找不到工作,沒有活路。她想湊錢送兒子上大學,翻新房子,都很貴,怎麼辦?她只能去做代孕。
她的丈夫竟然很快同意了:做代孕一次掙的錢,足足是烏克蘭人年薪的三倍之多。
Alina去了烏克蘭赫赫有名的代孕公司BioTexCom:該公司非常專業,擅於安撫孕婦,承諾會好好照顧她。
但她發現,實際條件則意外糟糕:她被送進一家小公寓,和另一位孕婦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烏克蘭代孕公司BioTexCom
她描述:「我們都是來自小地方的人,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很絕望,每天不停地哭泣,連東西都吃不下。」
她不敢離開屋子。萬一查房的來了,見她不在,會被罰款100歐元。
雖然受盡委屈,她還不能對外說該公司壞話,否則也會被報復。
終於等到生產,她卻遭遇大出血。醫生不耐煩地吼她,嫌她事多,麻煩。生完孩子五天,她體內滯留的一塊胎盤才被取出。
「我還能活著,簡直是個奇蹟。」她說,「好在我拿到了錢,讓兒子上了大學。但我絕不會再嘗試代孕了。」
不甘心的她上網匿名發帖投訴,進展順利,這讓她出了一口氣,又上網發了一次。
代孕母親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成人之美,做出犧牲。
這樣的嬰兒出生後,肯定會受到萬眾矚目,精心照料吧?
錯了。
2016年,39歲的美國人馬修和他61歲的妻子在烏克蘭找了代孕,孩子出生後竟然有腦損傷,原因是代母在懷孕期間遠離了熟悉的生活環境,身體不適。
這對夫婦拒絕接受殘次品,就回美國了。
五年後,他們發來聲明,要求烏克蘭這邊「拔掉孩子身上的管子」,停止搶救,讓她自然死去。
醫院沒有放棄這個孩子。
她最終活了下來,但永遠不是那對美國夫婦的孩子了。
類似的例子數不勝數。
根據《衛報》的報導,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國界線封鎖,一些在俄羅斯出生的代孕嬰兒無法被「運輸」出國,只能滯留在國內。
這些嬰兒被臨時放在公寓裡,不知何時才能和親生父母見面。
更不幸的是,這些大批量被保姆照看的嬰兒,有的得了嬰兒症候群,猝死離世,有的更是被人口販賣分子趁機劫持走……
「這些亂象,讓我很擔心。最小、最無力的生物正在受到最嚴重的打擊。」 一些人說道。
含辛茹苦生出來的孩子被殘忍對待。不知道最心痛的是代母,還是親生父母?
拋開法律不談,不論是國內外的代孕行業,都磨刀霍霍,在非人道主義的地域搭建著一座暗色的堡壘,讓更多的人流血換取「等量」的價值。
代孕母親付出了自己的身體,也無法主導自己的生活。她們從來不是自願的,而是被條條框框圈到了這個隱秘的角落。
需求拉動的產業,產業拉起的欲望,榨乾了這些女性的尊嚴和生命。
如果,法律的灰色邊界必須存在,那我們希望它能縮小,再縮小一些,讓每個孕育都是因愛而承運,而不是在潮溼的地下室呻吟嘆息。
對孕媽說一句:能靠勞動賺錢,就不要把自己當孕育機器。
新聞 | 故事 | 留學生
編輯 | 佳睿
排版 | 佳睿
校對 | 佳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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