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在稀疏的楊柳間緩行,抬首,目光透過葉縫,臉上淌著從隙間漏下的銀線,便覺有無數隻溫柔的手臂在輕撫,低眉,腳下有細碎斑駁的月影結伴而行,像撒落滿地的榆錢兒。
月下的景物新奇別致,濃鬱的楊柳凝著幽深的綠意;隨風搖著枝條;墨綠的葡萄泛著層層的葉片,掛著累累的果實,清潔的月夜浸著草木的芬芳,那朦朧飄渺的遠山,聳起一道圍牆似的影子。
這樣的楊柳,這樣的葡萄,這樣的遠山,這樣滿溢閒情逸緻的中秋月夜,是屬於我的。或依幹而立,或踱小步,或抱膝而坐,或席地而臥,看那輕紗似的飄瀉的月光……
人類有尋求現實者,讓他們在工作中獲得很大的報酬,人類也有夢想家,令他們對一件忘我的事業執迷不悟,使他們沒有閒暇,也無熱情去謀求物質利益。
當人的感官被刺激和壓軋時,便會麻木不仁,在憂悶或苦惱時,心靈就會被蟄伏,惟這如水的月光,才能喚醒僵木的靈魂。
生活提醒我謙虛樸素,從容坦然,創作告誡我淡泊名利,面對現實。多少次在曠野迷失方向,多少次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踏上生命之舟駛進人生海洋者,沒有誰想沉淪下去,雖然有時悽風苦雨,孤獨無助,但命運與理想好似天和地的平行線,平行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交叉,理想往往就是那個交叉點,追求希望實現夢想,恰恰也是那個交叉點,交叉點使人生充滿新鮮、樂趣和無窮的精力。
曾幾何時,心境如秋色般的凝重,芸芸眾生的蒼白與狹隘,街訪鄰裡的市儈與庸俗,家庭生活的瑣碎與繁雜,令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孤獨。
不知何時,我學會了欣賞生活中的種種瑣事,認定文字福傳是我今生的事業,常常迷醉於物我兩忘的神話般的境地。
在這流洩的如水的月光下,我感悟道:所謂成功,不過是人生某個時期理想或目標的實現,所謂失敗,也不過是在特定的時間裡沒有達到預定的目標,成功像過眼煙雲,失敗似曇花一謝。
成敗去我日遠,我也不再年輕,這個世界,究竟什麼是永恆?又有什麼值得認真於懷呢?此刻,所有煩惱與不悅都得到了平息,整個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慰藉。
繁星不會嫉妒我,月光不會疏遠我,朦朧的遠山不會譏笑我,我是這如水月夜唯一的享受者。
秋空明月懸,又是一年中秋至,奔忙的人啊,希望你在明月夜抬一抬頭,坐一坐腚,梳一梳情緒,校一校人生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