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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歲開始參加畫展,5歲拿國際繪畫金獎,成為中國當代水墨藝術家的彭薇,卻說自己在6歲的時候就過氣了。
彭薇出生於文藝之家,從小就學習畫畫,小學畢業後不想再為了拿一個獎盃而畫畫,直到二十五六歲重新拿起畫筆,畫了第一張屬於自己的畫作。
這中間十幾年,她想過好好學習外語,出國留學;後來又為了在北京有一份安定下來的收入,找了一份藝術雜誌的工作,這段工作經歷,讓她看到了中國當代藝術半地下狀態時的各種展覽;但因為「自己不是一個好編輯」,經常寫錯字被扣錢,又痴迷於逛街和畫畫經常翹班,決定辭職這份穩定的工作,從此開啟了她的水墨藝術生涯。
此次在播客「藝術摺疊」祝羽捷對話彭薇,聊聊她喜歡的煙火生活,她對水墨和藝術的故事,以及她所有的圍繞「女性」所展開的藝術。
播客|藝術摺疊
訪談|祝羽捷 彭薇
撰文、設計、編輯|西腦包花
祝羽捷:
我們都知道你是一個挺時尚和現代的人,據說你很喜歡看美劇。
彭薇:
對,我特別喜歡看美劇。前段時間把《我的天才女友》又看了一遍,最近剛開始看《女大法官金斯伯格》,還有《致命女人》《后翼棄兵》等等。
祝羽捷:
最火的那些你全看了,而且女性視角的佔大部分。
彭薇:
因為畢竟出來的多是女性視角,對我來說看美劇就是一個娛樂,放鬆,覺得好玩,吃飯的時候美劇就像一盤菜一樣,沒有美劇好像就不能吃飯了。
祝羽捷:
最近在看了一本書是什麼?
彭薇:
就是這桌上放的《巴黎評論·女性作家訪談》,之前是把《那布勒斯四部曲》看了,然後又看了作者埃萊娜·費蘭特的《碎片》,因為我太迷戀四部曲這套書了,而且她好像跟巴黎評論裡面的女作家都不一樣,包括她的說話方式,她思考問題的方式也都不一樣。從對費蘭特的作品著迷開始,然後對她個人也有了好奇,所以看了她所有的訪談。
▲ 埃萊娜·費蘭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和《碎片》。
祝羽捷:
總體來說費蘭特還是一個特別神秘的人。
彭薇:
神秘的原因是她從不露面,我感覺其實在她的作品和訪談裡,該說的她都說了,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具體是誰,幹什麼的,多大歲數。我覺得她這種方式非常好,就有點像這個月我作為展覽總監在今日展出的薇薇安·邁爾一樣,她讓作品代表她自己,這是一種非常嚴肅的態度。
她們隱身在作品後面,不要成為明星的藝術家或者作家,而作品完全變成了代言人,挺諷刺的,我覺得尤其對當下的這種情況非常有現實的對抗意義,這其實是超越性別的一種嚴肅態度。「我不賣我的女性身份,我也不賣我的名字。」
祝羽捷:
那你最近最喜歡的一個展覽是不是「尋找薇薇安·邁爾」?
彭薇:
倒不見得,邁爾這個展覽倒是蠻好的,而且我參與製作在裡面,我也希望大家都去看,它展到今年的6月份。一個神秘的保姆,一個50年代的女性,其實她也沒有想著要做藝術家,但是她的作品完全是大師級別的,她的故事非常有意思。
我最近還看過另外一個有意思的展,是曹斐的展覽。她也是個女藝術家,展覽是影像的,我還沒有看完,想花時間再去看。我一直很關注她,我很喜歡她的影像作品,而且曹斐的影像作品給我的感覺是跟我畫畫有點像,她雖然可能抓住一個當下流行的話題,但她並不是順應著來製造一件作品,你能看出她很多的idea都是在做的過程中產生的,而且帶著某種玩笑或者是諷刺,挺幽默的。
她做影像也有20年了,信手拈來,我挺佩服影像藝術的。影像藝術就現在來說,的確它有很多東西是繪畫或者古老的藝術形式不能表現的。
祝羽捷:
彭薇老師一直在畫的一個主題就是女性,所以很多人也會把你定義成一個女性的藝術家。那你覺得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性別意識的?
彭薇:
首先,「女性藝術家」這個詞,可能所有的女藝術家都有點介意,因為大家做藝術是為了成為藝術家,而不是「女性藝術家」。不過我可能不像別人那麼排斥,因為沒辦法,的確是女性,關注的主題就肯定跟自身有關。
什麼時候開始有女性意識,我跟大家一樣,從幼兒園應該就開始了。大家的身體為什麼不一樣?為什麼男生進男廁所,女生進女廁所?我對這些事都很好奇。真正有了比較強的女性訴求和意識的時候,可能要等到年紀大一點了。
祝羽捷:
好像衰老這件事情在社會上對女性沒有那麼友好。
彭薇:
一個衰老,一個成功,都會有一點點。
祝羽捷:
那你覺得成功女性在這個社會上也被看成一個貶義詞嗎?
彭薇:
就像大家說女博士一樣。
祝羽捷:
好像都有一種戲謔的感覺,也不是不尊重女博士,但多多少少說到這個詞的時候,大家總會聯想到一些不好的畫面。
彭薇:
一個年紀大的女性,她非常有魅力,會得到男性的尊重或者是喜愛的情況很少的,大家很少會欣賞一個老女人的美,主流還是年輕漂亮就好。
祝羽捷:
你說你自己不是書本意義上的女權,但是在遇到一些事情和困境的時候,你的確發現你是需要去發聲的。那你認為,什麼是書本意義上的女權?
彭薇: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可能有點針對波伏娃這樣的知識女性,她們好像有一個道德的制高點,但是我覺得光用道德這個詞來講這件事情的時候,依然是有偏頗了。
其實我認為波伏娃非常重要,在那個年代她能引導一場革命性的運動,我一點都不否認她的重要性,而且非常前衛,非常左派。但是從我們現在這個角度來看的話,我會覺得她是帶著某種優越感的。
▲ 西蒙娜·德·波伏娃,法國存在主義作家著有《第二性》,女權運動的創始人之一。
祝羽捷:
你會覺得她是一種知識分子的懸浮狀態,沒有紮根到土地裡,或者對基層女性更具體的一些境遇的感受。
彭薇:
一個人認為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是絕對正確的時候,我挺懷疑的。我不討厭她,只是她的態度讓我覺得不舒服,就是你為什麼永遠是正確的。我覺得知識分子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得先懷疑自己。
祝羽捷:
這些年女性創作者一直在為女性、為社會上一些議題去發聲,那你覺得現在環境有沒有改變?
彭薇:
現在我會更積極地來看待問題,我為什麼說要發聲,其實最本質的是希望藉助藝術的能力,改變自己,進而改變境遇。通過用作品發聲只是其一,在創作中,我深刻體會到藝術的救贖作用。
祝羽捷:
就好像女性從小特別容易受到的教育,就是你要忍一忍。
彭薇:
對,忍辱負重,男孩就可以打出去一拳,我覺得這個不應該,為什麼要這樣?所以我覺得所謂要發聲,也是一個保護自己的方式。其實也是想找到跟你有同樣感受的人,希望通過作品我們能夠共情,找到同類人。
祝羽捷:
我記得在看你的作品《故事新編》裡面有很多女性形象,你說是萌生於明代《閨範》的插圖,然後我就專門又去看了一下,跟我對古時候女性形象的想像特別不一樣,因為我們想到的古代女性都是一些很嬌弱的淑女形象,小家碧玉。你當時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彭薇:
第一是驚訝,非常驚訝。那本書是一本女性道德書,上面的女性人物形象都拿著刀要復仇什麼的。
第二是因為那本書的插圖非常好,第三就是它的內容,讀這些故事感受到了魔幻,其實很多故事是從男性故事裡改變的,有些是活生生地把主角從男性換成了女性。
祝羽捷:
《故事新編》裡面的女性形象就是特別憤怒兇狠,手中不是握著刀就是舉著劍,身材都強壯有力,她們要麼自殺、割鼻子,還有復仇投河等等。你為什麼對這些形象如此著迷,跟你剛才說的女性表達,或者女性也可以擁有憤怒這些情感是不是有關係?
彭薇:
我其實挺著迷它道德規範的部分,其實《閨範》是給這些烈女英雄樹碑立傳的,但這本書同時又以犧牲的例子來規訓所有的女性。我著迷於這個意義,而且我看到的時候我是覺得很荒謬,所以把它畫得那麼大。我不排斥別人對作品的任何解讀,但我畫的初衷是,我也要表達一種憤怒的情緒。
祝羽捷:
另外一個系列《我就在這裡》,這句話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意義或者什麼意思呢?我看到這個作品好像就是一層層的宣紙,還有一種殘缺在裡面。
彭薇:
對,那個作品其實它的正式的名字叫「Hi-Ne-Ni」,就是希伯來文的「我就在這裡」。
我覺得我包裹它的過程就挺好玩的,就是一層層宣紙糊在身體上,就像在纏一個東西一樣,把它包起來,然後等它們幹掉,變成了一個軀殼,我就在上面畫畫,完了以後再把它從身體上揭下來,等揭下來的時候這個軀殼已經不完美了,後面都是有裂縫的,這種感覺挺像我對身體的一個認識。
祝羽捷:
另外還有一個作品也是我自己特別感興趣的,就是《夢中人》,裡面有9個女鬼的故事,源於《聊齋志異》,也是專門研究中國女鬼的蔡九迪老師選出來的9個女鬼。為什麼會選9個女鬼?
彭薇:
選擇9個女鬼的權利,我是交給九迪的,他認為這9個人特別有意思,比如蘇小小是有其人的,白居易為她寫詩,墓在西湖,很多文人也夢見過她。所以《夢中人》其實就是從夢裡來的,而且再看《聊齋》發現裡面的女鬼不就是男性的夢中情人嗎?都是他們理想化中的女性。
祝羽捷:
有沒有你特別喜歡的一個女鬼?
彭薇:
有。比如顏如玉,有點像一個女權分子,她教訓男人應該怎麼生活,不要死讀書,不要當書呆子,書生不聽話她就跳進書裡藏起來。還有伍秋月,這個故事裡男主角很特殊,不是孱弱的書生,而是為了伍秋月可以在陰間鬧革命的武夫。
祝羽捷:
水墨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是很古典的,你怎麼看待它的現代性呢?
彭薇:
我從來不把水墨看成古典的,水墨對我來說就是工具,就像曹斐的攝像機一樣,水墨不是一個美學詞彙,就是墨、筆、紙,就是一套材料,它沒有那麼神秘。
祝羽捷:
你說你是用水墨這樣的工具來講述今天的女性故事。你覺得現代女性的處境是怎樣一種情況?
彭薇:
我的水墨只是想寫我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事情。我不能代言其他女性。
祝羽捷:
這個觀點我在向京老師那兒也聽到過,跟你一模一樣,你們都很害怕去代表一類人,或者說代表女性。
彭薇:
因為藝術家做作品肯定是因為他本身感受到了什麼,絕對是有事情激發了他的動力,但是這個動力不見得是別人的動力,所以沒法代言別人,而且藝術家都是獨立的個體。
雖然我做了一些關於女性話題的作品,但是它們真的只是我感興趣而已,不過在做的同時又會有一種比較深的感覺。在我眼裡所謂的成功作品,就是靠真摯情感打動人的,絕對不是說因為做的大,或者做了一個多麼時髦的話題,而是因為它裡面的很多細節讓人與之產生共情了,我相信這個是很多藝術家努力想做的事情。
祝羽捷:
你3歲就開始參加畫展,5歲就拿國際繪畫金獎。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說你是一個天才型的女孩,看你的成長經歷是非常順利的,你自己在整個繪畫的生涯裡面有沒有遇到一些挫折?
彭薇:
小時候的事情真的不值一提,現在想起來我基本上在6歲的時候就過氣了。其實小孩做這些事情是無意識的,對於一個從小畫畫的小孩來說,要他再做出自己的作品其實是很難的,因為要完全扔掉小時候的一套方式。
祝羽捷:
所以小時候的經歷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加分項,你覺得反倒是一種枷鎖?
彭薇:
不能說是枷鎖,我現在畫畫的方式還是有很多小時候父親教我那一套來的,但是這種期待有時候是個枷鎖,其實我小學畢業以後就不畫畫了。直到二十五六歲我才開始畫出自己真正的第一張畫,中間十幾年時間我就去幹別的了,那時候我沒有想去做藝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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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在「藝術摺疊」Vo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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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訪談內容節選自由好好虛度時光與看理想聯合推出,祝羽捷主持的播客節目「藝術摺疊」Vol.4。
本文配圖來自彭薇及網絡,版權屬於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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