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家具的「文人味道」:明月照羅床,春在屏風曲

2020-12-21 中書正史

引言

家具的選擇可以彰顯出人們的生活品位,以及非同一般的眼光。好的家具不僅能夠讓人覺得溫馨,還可以提高整個居住環境的情調。作為人們維持正常生活以及社會活動所必不可少的器具,家具也歷經了數千年的發展,跟隨著時代的腳步不斷的變化著。

隨著歷史的前進,家具的品類,形態,結構,功能等因素也越來越完善,在宋朝時期便已達到頂峰。受文人治國的影響,宋朝家具充斥著滿滿的「文人味道」,雖然沒有漢唐的炫彩與奢華,也沒有元清時期的追求雕琢,但是宋朝家具能夠備受推崇,憑藉的是「文人」二字。宋朝開創的簡約素雅以及實用的文人家具風格,無論是隋唐還是元清都無法與之相比。

圖 ▏宋代家具

一、宋朝家具的第1大特點:高型家具開始全面取代低矮型家具

華夏歷史上最古老最原始的家具,是由某種樹葉編織而成的。隨後蘆葦,竹篾開始加入家具材料「大家庭」,從而開創了低矮家具的時代。通過「席地而坐」這個成語,足以看得出蓆子的應用是非常廣泛的。蓆子之後才出現了床,以及案幾等低矮家具。

到了宋朝時期,家具的品種變得越來越多,比如說桌、椅、長案、柜子、衣架、屏風、鏡臺、櫥櫃等家具相繼出現。國人的起居方式也從席地而坐轉向了垂足坐,這是人們起居習慣上的一個質的飛躍。告別了蓆子,告別了蒲團,選擇更舒適更有藝術性的桌椅板凳是必然的發展趨勢。

宋朝時那些達官貴人才用得起的家具,也走進了千家萬戶,盛行了千年的低矮家具時代終結,取而代之的則是高型家具。

最明顯的一個表現,「蓆子」在宋朝時期被床和榻取代。現如今一說床榻,大家會覺得指的是同一種事物,但是在宋朝時「床」「榻」則是兩種臥具,製作形式不一樣,功能也不一樣。宋朝時的床和現如今的床是一樣的,主要擺放在臥室裡供人休息睡覺。

圖 ▏宋朝的榻

但是「榻」則會安放在客廳或者書房裡,可以坐可以臥,偏重於陳設功能,和如今的沙發有些類似。現如今每家每戶的客廳裡都會有一套沙發,而宋朝時每家每戶的客廳裡都少不了一張「榻」。

《芋老人傳》:「城東有甲乙同學者,一硯,一燈,一窗,一榻,晨起不辨衣履。

這句古文說的是甲乙兩位同學共用一個硯臺,一盞燈,一個窗戶,一張榻,早上起床的時候,兩個人都分不清各自的衣服鞋子等等。通過這句古文,我們可以看得出「榻」的面積是非常大的,可以容納兩個人一起學習,一起休息睡覺。

除了臥具變得越來越高之外,像案,桌,幾等家具也開始向高型家具發展。宋朝以前,古人們在讀書或者吃飯的時候,要麼坐在地上,要麼跪在地上,因為案幾是非常矮的。但是宋朝以後,開始出現了高型飯桌書桌,就連文人們所使用的棋桌畫桌等等,也變得越來越高。

也正是因為這種變化,宋朝文人還把桌子的「桌」改寫成了卓越的「卓」,意思是「卓而不群」,由此便可以看得出宋朝的桌子是非常追求高度的。

圖 ▏宋代書桌

宋朝時的床和榻,指的是兩種不同的家具。但是案和桌卻越來越相似,功能也越來越相同。宋朝以前,案比桌要低很多,隨著高型家具的備受推崇,案桌已經越來越接近,逐漸的合併為一個詞。

在下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宋朝的塌以及細長高腳的餐桌,這種餐桌在歷史上是首次出現,和現如今大家所使用的餐桌非常接近。除了餐桌之外,圖片中也出現了一把類似於椅子樣的家具,非常高,腿腳也很細,和現在的椅子如出一轍。

如今的椅子是非常普遍的,大家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在矮型家具時代,是絕對不會有椅子出現的,只有那些低矮的凳子,比如說長凳,短凳,方凳,圓凳等等。

圖 ▏古代家具

宋朝時期的椅子,其背板,搭腦以及扶手,採用的線條都是非常流暢的,這比起方方正正的家具線條來說,絕對是一個創造性的改變。沒有了方正硬朗的線條,才可以讓家具看上去更加的柔美,更加的有藝術品位。椅子的出現也表示著高型家具時代的來臨。

李漁《閒情偶寄》——椅面稍寬,彼止取容臀,而此則周身全納故也。如睡翁椅而稍直,彼止利於睡,此椅之妙,全在安抽替於腳柵之下。

二、宋朝家具的第2個特點:越來越注重隱私,隱秘性越來越強

隨著宋人們對家具的要求越來越高,除了美觀實用簡潔等功能之外,人們也開始注重隱私保護以及隱秘性,於是便出現了櫥櫃和大型屏風(重屏)。

宋朝櫥櫃主要是用來裝東西,上面安裝有門,以橫拉門為主,並不是大家所認為的櫥櫃。宋朝以前,很多生活用品都是擺在面上的,但是隨著櫥櫃的推廣,一些隱私用品,比如說衣服等等都被收進了櫥櫃(衣櫃)。櫥櫃的大範圍出現也說明了人們對生活要求的提升以及思想上的轉變。

圖 ▏圖片右上角古人正在使用櫥櫃

宋代的櫥櫃充滿著藝術氣息以及創造力,構成柜子的每塊木板採用的都是落堂踩鼓的做法,就連圍角的處理,都顯得精益求精。這種做法製作出的櫥櫃結構是非常複雜的,從柜子的表面來看非常封閉,其實內裡卻是大有乾坤。

通過幾塊簡單的面板組合,會讓柜子裡出現一些想像不到的空間或者小暗格。如此精湛的工藝,絕對不是其它朝代的櫥櫃櫃可以比擬的。

除了櫥櫃之外,屏風在宋朝也備受推崇。雖然漢唐時期就已經有了屏風,但這只是達官貴族們的專屬品。然而到了宋朝,屏風卻走進了千家萬戶,即便是普通老百姓的家裡也會使用屏風,而且屏風上通常都會有一些精美的圖畫。

同樣是在《韓熙載夜宴圖》中,可以看到懷抱琵琶的女子身後便是一個大型的屏風,屏風上繪有精美的山水畫。宋朝屏風不單單起到裝飾以及美觀的用處,它還可以阻隔空間,保護隱私因此宋朝的屏風都是非常高大的,如同一面牆一般,很多宋朝文人都喜歡把這種屏風稱之為「重屏」。

圖 ▏琵琶女子的身後便是屏風

三、宋代家具的第3個特點:簡約但不失奢華

唐朝時期的家具風格講究的是色彩斑斕,但是在宋朝時期卻開始流行簡約素雅。如果我們把唐朝的家具風格比作成「東北大花被面」的話,那麼宋朝的家具應該就是單調樸素的白襯衣了。但也正是這種簡單素雅,才彰顯出了宋朝的文人氣息。不過大家千萬不要小瞧了這種「簡單素雅」,它的用料可是非常奢華的。

《會要輯稿》:宋開寶初年,浙節度使上貢「金稜七寶」,內裝烏木椅子、踏床子」等。

古文裡的記載說明烏木這種造價昂貴的木材家具在宋朝初年便已經出現,而且烏木家具的製作工藝也已經非常成熟。比如說南宋詩人陳與義就非常喜歡烏木家具,作為江西詩派三宗之首,洛中八俊,陳與義家裡的家具大多數烏木製成的,在其所著寫的《菩薩蠻荷花》中,有這樣一句:床繩烏木幾。說的就是用烏木製成的家具。

圖 ▏陳與義的烏木家具

除了烏木之外,檀香木在宋朝也開始成為家具的製作材料。烏木和檀香木自古以來便有,為什麼在宋朝時期才成為了家具製造材料呢?兩個原因。

首先,宋朝以前因為生產工藝限制,在製造家具時大都會選用軟木,製作成本低,耗時少,木材隨處可見。像烏木和檀香木這樣的硬木,很難得到工匠們的認可。

其次,宋朝時期商業高度發達,與周邊國家互通有無,更多的烏木和檀香木傳入國內,具備了大規模製作家具的基礎條件。

由此可以看出,宋代家具能達到如此的高度,離不開商業的繁榮。歷朝歷代的農耕產業都要遠遠的高於商業(重農抑商),但是到了宋朝時,商業卻取代了農耕的地位,成為了社會主流,甚至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

金屬貨幣交易也被紙幣交易所代替,這都是商業高度繁榮的表現。再加上文人治國的影響,宋代時的山水畫以及家具,都成了世界上公認的最高品格和風格的藝術品,

圖 ▏宋代山水畫與家具的結合

結語

宋朝時期的家具堪稱美輪美奐,這樣的美是讓所有人如痴如醉的,那種簡約素雅的風格更是深得史學家們的認同。

後世的史學大師陳寅恪,曾經對宋朝的家具做過這樣的評價:華夏之文化,歷經數千載之演化,而造極於趙宋之世。後漸衰微,終必復振。

陳寅恪先生說的沒錯,但是什麼時候能復振呢?人們不管是在裝修房間,還是在購買家具的時候,所追求的大都是歐式風格,什麼法式風格,義大利風格,地中海風格,北歐風格,實在讓人眼花繚亂。這些風格美則美矣,但是在宋朝的文人風格面前,這些風格又算得上什麼?

參考文獻

《芋老人傳》

《會要輯稿》

《閒情偶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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