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棗莊 鄭學富
12月1日晚,中國嘉德2020秋季拍賣會最重磅的「大觀——中國書畫珍品之夜」在嘉德藝術中心舉行,拍賣近現代和古代書畫145件。
最受矚目的傅抱石畫作《大滌草堂圖》最終以1.38億元高價成交,成為當晚首個過億元的拍品。
《大滌草堂圖》被譽為傅抱石的「封神」之作。
整個畫面用墨較重,闊筆雄放,墨色滋潤覽之若溼。堂前幾株樗木挺拔參天,枝繁葉茂,青墨色的闊葉從樹幹間垂下來。傅抱石以潑墨法繪出前後大樹4株,順勢粗筆勾出枝葉,酣暢淋漓,氣勢撼人。由近及遠的林間小道,墨色的花草點綴兩旁,營造出生機盎然的氣氛。在鬱鬱蔥蔥林間左邊一隅坐落著一間草堂,周圍是竹林篁篁。草堂裡站著一人,抬頭仰望著堂前高大的樹木,神情自若,也許是觸發了某種思緒,若有所思,似有所期盼,極富神韻。「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的詩意躍然紙上。樹木之高大粗獷與草堂之低矮細緻,對比鮮明,意蘊凸顯,體現了作者思想之曠達,創作意境之悠遠。
畫幅左上角有作者題跋,篆字「大滌草堂圖」赫然醒目,以楷書作跋曰:「石濤上人冕歲構草堂於廣陵,致畫南昌八大山人,求畫大滌堂圖。有云:平坡之上,樗散數株,閣中一老叟,即大滌子大滌草堂也。又云:請勿畫和尚濟,有發有冠之人也。聞原札藏臨川李氏,後展轉流歸異域,餘生也晚,不獲睹矣。今經營此幀,聊記長想爾。民國三十一年春制於重慶西郊。」
此跋前部分交代了當年石濤請八大山人繪大滌草堂圖的軼事,後半部分則說石濤的信札被江西撫州李家收藏了,後來流落到國外。傅抱石遺憾自己生得太晚,沒有機會看到真跡。現在用心畫了這張畫,以此寄託對前輩雅事的嚮往。
傅抱石是中國畫壇20世紀的一位卓越的大畫家,生於江西南昌,原名長生、瑞麟。他一生最為崇拜的是清代著名畫家石濤(1642—1708)。
石濤原姓朱,名若極,廣西桂林人,別號大滌子、清湘老人、苦瓜和尚、瞎尊者,法號有元濟、原濟等。明靖江王朱亨嘉之子。
石濤是中國繪畫史上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他既是繪畫實踐的探索者、革新者,又是藝術理論家。早年山水師法宋元諸家,畫風疏秀明潔,晚年用筆縱肆,墨法淋漓,格法多變,尤精冊頁小品;花卉瀟灑雋朗,天真爛漫,清氣襲人;人物生拙古樸,別具一格。工書法,能詩文。
石濤與八大山人雖終生未見,但有很深的感情,這不僅因為兩人都是「天潢遺胄」,更主要的原因在於人生態度和藝術觀念的接近。
石濤晚年在揚州築大滌草堂隱居,曾給八大山人寫信求畫《大滌草堂圖》。信中說:「濟欲求先生三尺高、一尺闊小幅。平坡之上,老屋數椽,古木樗散數株,閣中有一老叟,此既大滌子,大滌子草堂也。若事不多,餘紙求法書數行,列於上,真濟之寶物也。勿書和尚,濟有發有冠之人也。只恨身不能迅至西江一睹先生顏色!」
十年後,八大山人將石濤所求之《大滌草堂圖》寄給石濤。石濤收到此畫,興奮異常,題詩於其上。其中曰:「公時問我客邗江,臨溪新構大滌堂。寄來巨幅真堪滌,炎蒸六月飛秋霜。老人知意何堪滌,言猶在耳塵沙歷。一念萬年鳴指間,洗空世界聽霹靂。」
頗為遺憾的是,八大山人所畫的《大滌草堂圖》已不存於世。
傅抱石早年在江西省立第一師範讀書時,就開始讀一些古代畫史畫論,當他讀到記述石濤《瞎尊者傳》中的一句「我用我法」時,茅塞頓開,並對石濤「搜盡奇峰打草稿」的思想欣賞不已。
為了表達自己對石濤的情有獨鍾,他不僅刻制了「我用我法」的印章,還開始用「抱石齋主人」作為自己的別號。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傅抱石結識了徐悲鴻,並在其幫助下東渡日本入東京帝國美術學院學習。回國後應徐悲鴻之聘,任教於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1938年4月,傅抱石受郭沫若的邀請,到武漢參加了三廳工作。此後又移到重慶,自此進入他藝術創作的一個高峰期。他家住沙坪垻的金剛坡,此後他常在畫上題署「金剛坡下齋」。他編撰《石濤上人年譜》,創作了《石濤上人像》,反映了傅抱石對石濤的崇拜、景仰。
1942年春,傅抱石在金剛坡的茅屋裡,想起石濤晚年在揚州的草堂,心中感慨,他對石濤精神深度揣摩、反覆研習,有感而發,依石濤之心願創作《大滌草堂圖》。同年秋,南洋歸國不久的徐悲鴻看到了傅抱石即將展陳的系列新作,激賞萬分,欣然為《大滌草堂圖》題塘:「元氣淋漓,真宰上訴。八大山人《大滌草堂圖》未見於世,吾知其必難有加乎此也。悲鴻歡喜讚嘆題,壬午之秋。」徐悲鴻引用杜甫《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之句,化用「倉頡作字、天雨粟、鬼夜哭」的典故,形容此畫筆墨之飽滿酣暢,對傅抱石的賞識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傅畫徐題可謂珠聯璧合,相得益彰,為世所罕見雙峰聳立之佳作,也體現了徐悲鴻、傅抱石深厚的師生情誼,在中國繪畫史上留下了相惜提攜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