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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機
她的詩在當時和後世都為人盛讚,
明代鍾惺甚至誇她為
「才媛中之詩聖」。
然而她從狀元的寵妾,
淪為身份曖昧的女冠。
就因身為女子,
只能空懷悵恨。
生活顛沛,
世情不堪,
自甘風塵,
悲劇收場的一生
是這位痴情才女的宿命。
1
情竇初開為師長
魚玄機,原名幼薇,父親早逝,她從小與母親居住在長安城著名的紅燈區平康裡,那裡是當時娼妓雲集之地,她們靠著給附近青樓娼家作些針線和漿洗的活兒來勉強維持生活。
困厄造英雄,陋室有明娟,小小年紀的魚幼微憑藉聰慧過人的天資,在長安文人中傳誦開來,成為人人稱道的詩童。
魚幼薇的才華引起了當時名滿京華的大詩人溫庭筠的關注。
在低矮陰暗的魚家院落中,溫庭筠見到了這位女詩童。溫庭筠請小幼薇以「江邊柳「三字為題,即興賦詩一首,以此試探她的才情。
對於文思敏捷的幼微來說,這有何難。她飛快地寫下一首詩,雙手捧給溫庭筠評閱。詩是這樣寫的: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復添愁。
溫庭筠反覆吟讀著詩句,在遣詞用語,平仄音韻,意境詩情中,他被這女孩的才華所驚豔了。
從此,溫庭筠開始做起了幼薇的老師,不僅不收學費,反而不時地幫襯著魚家。
溫庭筠愛才心切,然而他對幼薇在詩詞上的指點和生活上的照顧,卻令這位年幼喪父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男子的呵護,禁不住春心萌動。
溫庭筠的年紀足足長了魚幼微一輩,雖才情非凡,面貌卻奇醜,或許出於自卑,他一直把感情控制在師生或朋友的界限內,不敢再向前跨越上步。
不久之後,溫庭筠離開長安,遠去湖北襄陽任刺史徐簡的幕僚。
情竇初開的魚幼薇以詩寄情,表達思念。
《遙寄飛卿》
階砌亂蛩鳴,庭柯煙露清;
月中鄰樂響,樓上遠山明。
珍簟涼風著,瑤琴寄恨生。
嵇君懶書札,底物慰秋情。
將婉轉情思化成詩文,向伊人傾吐。秋去冬來,卻不見回音,魚幼薇又寫下詩句。
《冬夜寄溫飛卿》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
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疏散未閒終遂願,盛衰空見本來心。
幽棲莫定梧桐處,暮雀啾啾空繞林。
兩年後,溫庭筠回到了長安,魚幼薇出落的婷婷玉立、明豔照人。
溫庭筠深知幼薇對他用情之深,然而他依然死死的守著底線,倆人還是以師生關係相互來往。
2
初嫁李家卻遭拒
一天,兩人到崇貞觀中遊覽,正遇上一群新科進士在觀中題詩留念。
幼薇也上前題了一首詩七言絕句:
雲峰滿月放春睛,歷歷銀鉤指下生。
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這首詩將她骨子裡的傲氣暴露無疑。
世上所有的規則都由男人們制定,一切資源和權利都向他們傾斜,憑的不過是因為他們是男人而已。
她恨自己生為女兒身,空有滿腹才情,卻無法與鬚眉男子一爭長短!
那巾幗不讓鬚眉的意氣和才情無法不讓人側目,尤其是題詩人還是個美女她,她在崇貞觀中的題詩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其中一個人就是來自江陵的名門之後李億。
李億,字子安,唐宣宗大中十二年戊寅科狀元及第,家世、樣貌、才華都有了,可謂玉人得意正年少。
好心的溫庭筠出於對魚幼薇前途的考慮,為他們從中撮合。
在長安繁花如錦的陽春三月,一乘花轎把14歲的魚幼薇,迎進了李億為她在林亭置下的一棟別墅中。金童玉女度過了一段心醉時光。
可是,在江陵,李億還有一個原配夫人裴氏。裴家是當時數一數二的高門望族。
為了在仕途上的發展,李億不敢得罪夫人。他從長安回到江陵,接夫人來京,一路賠盡小心,只希望夫人同意他娶幼薇為妾。
然而這位裴氏夫人妒忌心極重,看到丈夫與年輕貌美才華橫溢的小妾好得蜜裡調油,不但把幼薇一頓毒打,還逼著李億把幼薇趕出家門。
李億隻好寫下一紙休書, 兩人的婚姻僅僅維持了三個月,至此戛然而止。
可憐幼薇,縱使她「甘心作妾」,奈何丈夫軟弱,無法為她抗爭。
3
獨伴青燈盼情郎
即使這樣,她的一顆心依然牽在李億身上,她聽從他的安排,到宜觀做道姑,李億當時對魚幼薇發誓道:「暫時隱忍一下,必有重逢之日!」
女子用情時,便死心塌地相信愛人的每一句承諾。
在風華絕代、才情似錦的最好年華裡,她甘願孤伴青燈,只為著與愛人有相見的機會。
自此她改名魚玄機,日日以思念度日,淚水和墨寫下了一首首情詩。
《寄子安》
醉別千卮不浣愁,離腸百結解無由。
蕙蘭銷歇歸春圃,楊柳東西絆客舟。
聚散已悲雲不定,恩情須學水長流。
有花時節知難遇,未肯厭厭醉玉樓。
《寄李子安》
飲冰食檗志無功,晉水壺關在夢中。
秦鏡欲分愁墮鵲,舜琴將弄怨飛鴻。
井邊桐葉鳴秋雨,窗下銀燈暗曉風。
書信茫茫何處問,持竿盡日碧江空。
詩中字句,滿是小女人對夫君低回的思念和愛慕,嘔心瀝血,令人動容。
然而所作之詩,都無法捎給李郎,魚玄機只有把詩箋拋入曲江中,詩箋隨水空流,一如她的滿腔情思。
這樣日盼夜盼,只期待著見到情人前來,然而李億妻子裴氏管束極嚴,裴家的勢力又遍布京華,李億一直找不到機會前來幽會,竟一次都不曾到鹹宜觀看望過魚玄機。
自古痴情是女子。為了一份愛的承諾,魚玄機苦守寂靜,與道友為伴,一忍就是三年。
4
墮紅塵
三年過去了,道觀中人去樓空,只剩下魚玄機孤零零一人了。就在這時,她聽說李億早已攜妻遠赴揚州為官去了。
年復一年,無日無夜的等待,換來的竟是情郎的負心薄倖。
痴情的玄機,自此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拋棄了。
她在冷清的鹹宜觀中深夜秉燭,寫下了一首詩,後來傳誦千古。
《贈鄰女》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用情愈深,傷的愈重,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此時的玄機,已再難相信真情。
她在觀門前貼出了「魚玄機詩文候教」的紅紙告示,豔幟高樹,高調結束了含辱忍悲的棄婦生涯,開啟放浪不羈的下半生。
自此,一個痴情女不在,一個風情蕩婦誕生了。
5
流戀風月夜夜歌
美貌與才藝兼備,不到幾天工夫,玄機就吸引了很多自認有幾分才情的文人雅士、風流公子前往拜訪。
鹹宜觀中,魚玄機陪客人品茶論道,煮酒談心,有時也一同遊山玩水。
二十出頭的魚玄機既有少女的嫵媚,又有熟女的風韻,她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傾慕和垂涎,遇到稱心之人,便以身相許,日子過得風流快活。
然而,對愛情絕望,她再也沒有了愛的能力,對她而言,他們都是,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當時頗受她青睞的一個落第書生叫左名揚。她之所以鍾情於左名揚,只因為他那一派貴公子風範和堂堂的容貌儀表,都酷似昔日的丈夫李億。
於是,她對左名揚傾注了滿腔的柔情,時常留宿他在她的雲房中,共享雲雨之情。
除左名揚之外,與魚玄機來往密切的還有一位經營絲綢生意的富商李近仁。
她大膽地與中意的男子交往,詩中毫不吝惜的表達自己的愛悅,為他寫下《迎李近仁員外》。
今日晨時聞喜鵲,昨宵燈下拜燈花。
焚香出戶迎潘嶽,不羨牽牛織女家。
鹹宜觀中的開銷用度基本上都包在李近仁身上,但他又絲毫不限制魚玄機的交遊。因而魚玄機在委身李近仁的同時,又可與各種人物交往。
這中間也包括溫庭筠,但溫庭筠與她一直保持著一種純粹的友情。
當時有一位官人裴澄,對魚玄機十分愛慕,可魚玄機見他與李億的裴氏夫人同姓同族,對他敬而遠之。
6
因情生妒奪人命
這個受傷的多情女子成了情慾世界裡的女王,她想以此掩飾自己的傷痛,然而在墮落的路上越走越遠。
她的最後一位情人是樂師陳韙。
他身材魁梧,相貌清秀,讓魚玄機很是喜歡,還為他寫下露骨的情詩。
一次,魚玄機外出遊玩,歸來時侍女綠翹告訴她陳樂師來過,見她不在就離開了。
魚玄機心想:這陳韙總是要等她回來見上一面才罷休的,今天怎麼就走了?甚是蹊蹺。
再看綠翹,她頭髮散亂,面帶潮紅,心中的懷疑明白了幾分。
綠翹也是如花似玉,她妒心瞬起,又氣又惱,脫去綠翹的衣服責罵羞辱了一番。綠翹不堪其辱,反唇相譏,歷數魚玄機風流韻事。
魚玄機暴跳如雷,一把抓住綠翹脖子,朝地上摔去,不想竟然失手殺死了綠翹。
魚玄機又後悔又害怕,只能把綠翹屍首偷偷埋在後院。但是很快,屍體被發現,魚玄機被傳上公堂。
而主審官不是別人,竟然是昔日她拒絕過的追求者裴澄,魚玄機知道難逃一死了,就如實招供,最後被處以斬刑,這年她才24歲。
這傾城的容貌、驚世的才情與漫天飛舞的桃花詩箋,自此流落在歷史的深處。
7
短暫一生空餘恨
長安平康裡,她向溫庭筠傾心求教,崇貞觀前,她傲氣的素手題詩,這個不諳世事的青春少女,本來的人生該光明一片。
可自從鹹宜觀內的思念付水東流,她沉溺風情,放縱自己,導致因妒殺人直至被斬首示眾,一代才女的命運只能以悲劇收場。
其實,從她飽受情傷、自甘風塵的那日起,傷害的到底只能是自己。
若她當初能忘掉李億,當傷痛隨時間平復,以她的才情與美貌,她總能迎來屬於自己的柳暗花明。
可是,道觀一別,她選擇將命運寄托在李億身上,
李億負心,她選擇將命運寄托在千千萬萬的男人身上。
從古到今,多少女人的命運,因男人而改變。
女人,把命運寄托在男人身上,終是一件愚蠢而危險的事情。要知道,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所有的女人,終有棲息之地,不是他人,唯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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