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呂允山
行走在濟南的大街小巷,人們可以看到各種桐樹,梧桐、泡桐、油桐、法桐,「桐」而不同,其中我獨喜愛泡桐。
辦公室門前有一棵的泡桐樹。那是早些年,門前水泥地的裂縫裡,兀自生長出一根小樹苗,清理雜草時順手把它拔了出來,誰知第二年它又長出一根,拔掉又長出,如是再三。心想既然這麼頑強,那乾脆留著它吧。
冥冥中,它一次次破土而出,固執地生生不息,好像是專門為了給我們遮陰避雨,暗送花香而來。
這才幾年沒管它,它就長高了,變粗了,巨大的樹冠傘一樣張開著,覆一大片樹蔭。春暖花開時節,只顧著去欣賞早開的迎春、臘梅,嫵媚的玉蘭、海棠,還有豔麗的桃花。滿眼的奼紫嫣紅,於是忽略了身邊的這株普通的泡桐。直到有一天剛走進小院,隨風飄來一陣陣的花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沁入肺腑:真香啊!抬起頭來一看,樹冠上一片片一簇簇擠滿了淡紫色的喇叭,擠得那嫩綠的葉芽在花叢裡勉強地探出腦袋,像受屈的小媳婦一般。
隨手撿起一朵小花,仔細端詳著這粉嫩樸實的小喇叭:花冠分五瓣,外表是淡淡的紫色,而內裡卻是白白的,在這白白的花冠內裡,有兩條縱向的鮮黃色凸褶,像是有人筆走偏鋒畫上去的一樣。我以為這是兩條花蕊,其實花蕊深藏在花管兒深處。
撕開小花,白白的花冠以下,鋪陳著灑灑點點的淡紫的色點,自上而下,從淡到濃一層層暈染開來,最深處是四根潔白的花蕊,像是藏在深閨的清純少女,緊貼著花管壁顧影自憐地長著,管壁上有幾滴晶瑩的蜜汁,用舌尖舔了一下,一絲絲甘甜,還帶著一縷清爽的花香。
想起了小時候,在縣學街小學的校園裡,春舔泡桐花,夏天捉知了,秋炒梧桐籽,冬剝榆樹皮,大自然中到處都是自給自足的小食品。直到長大以後才知道,敢情春天開喇叭花的泡桐和秋天結籽的梧桐不是一種樹啊。
我們常見的桐樹有四種:結籽的梧桐、開喇叭花的泡桐、果實可以榨油的是油桐,長毛球的是法桐。
梧桐樹因其樹皮呈青綠色,也叫青桐,屬梧桐科落葉喬木,它開的是淡紫色的小花,最有特點的是它的果實:待到秋風起、百草黃,抬頭望見梧桐樹枝葉之間,一葉葉金黃色的小舟上,綴著金黃色的梧桐籽,煞是好看。梧桐樹與我國的文學淵源最深,自古民間就有「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的說法。《詩經》中寫道「鳳凰鳴兮,於彼高崗。梧桐生兮,於彼朝陽。」唐代詩人聶夷中有詩讚曰「有琴不張弦,眾星列梧桐。須知澹泊聽,聲在無聲中。」
而泡桐則屬於玄參科泡桐樹落葉喬木,樹皮灰褐色,花呈紫色或白色喇叭狀,綻放之際,花香撲鼻。周邦彥在他的《瑣寒窗》一詞中「桐花半畝,靜鎖一庭愁雨」,寫出了泡桐花的繁盛和花香四溢。泡桐木材質疏鬆度適中,透音性能好,還是製作樂器的理想材料。
說到南方的油桐,則不能不提戴望舒的那首膾炙人口的《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詩中那個典型的道具——油紙傘,就是用桐油來塗刷的,防水防潮防蟲,蛀堅固耐用。油桐屬大戟科油桐屬落葉喬木。圓圓的油桐果內含三五粒種子,含油量很高,榨出的桐油除了用於油紙傘等民用外,在造船、印刷、等行業都有廣泛的應用。小時候,南方的親戚寄來來一套木盆拼接板,特地來信囑咐我父親,必須用桐油浸泡透了,晾乾後再進行組裝,這樣才能保證木盆不脹、不裂、不漏水。
至於濟南街頭常見的法桐,也就是一年四季都懸著毛茸茸的褐色小球的的行道樹。它既不產與法國,也不屬於桐樹,而是叫懸鈴木。把它稱作法桐,源於上世紀一、二十年代,法國人在上海法租界內遍植懸鈴木當作行道樹,由於它的葉子與梧桐樹葉極為相似,於是被老百姓誤稱為「法國梧桐」,因了約定俗成的緣故,這種叫法一直延續至今。
相比較「鳳凰來儀,無此不棲」的梧桐樹的高貴,浸染出江南油紙傘的油桐樹的浪漫,還有稱桐不是桐,枝枝掛懸鈴的法桐的無釐頭,我還是更喜歡泡桐。喜歡它花味兒香,花汁兒甜;喜歡它成材快、易存活;喜歡它堅韌的性格,頑強的生命力。
我喜歡泡桐,還有一個具有鮮明時代烙印的情感因素——生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們,一說到泡桐,便會想到河南蘭考防沙固沙的「焦桐」,想到縣委書記的好榜樣焦裕祿,想到焦書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奉獻精神......(圖片選自網絡)
作者簡介:呂允山,濟南知名作家,近些年專注濟南老街巷和泉水的宣傳推廣與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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