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子
廖家勝
面子是什麼？
度娘告訴我：面子是虛榮心，也是榮譽感。一分為二，比較委婉。
漢語解釋：面子是表面的虛榮和人們之間的情面。沒有拐彎抹角，沒有商榷餘地，一針見血，直擊要害。
引經據典，發現面子這東西挺複雜：面子是根植於文化的社會心理建構；面子具有情境性和可變性；面子是一個人的自我心像；面子是重道義輕功利倫理情趣的表徵……
太深奧了，太有文化了，繞來繞去把人繞暈了。
無須用華麗的詞藻來掩飾，其實面子只是個人的顏面，直白點兒，就是個人的虛榮心。
從古到今，國人都好面子，而且虛榮心越強的人越在乎面子，越需要別人對自己的肯定。而掙回面子並非易事。俗話說，人生難吃「三碗面」：體面、情面和場面。活得要體面，撐得起場面，顧得好情面。但是這個度是很難把控的。
有本連環畫描寫一群青年學生投身革命到延安，有名大學生常把「革命」掛在嘴上：「革命是幸福的，做個革命者是偉大的。」上小學五年級的我不懂得時髦一詞，只覺得這句話挺有水平，於是時不時地學著大學生的腔調：「革命是幸福的，做個革命者是偉大的！」以此炫耀自己有學問，政治覺悟高。我那大字不識一個的二表哥當兵了，我寫信也沒忘記用這句話誇他。這哪裡是在誇別人，分明是在諞自己。這似同證明我的虛榮心是打小就有的，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如此這般，咋能過好「面子關？」吃好人生「三碗面？」
我入伍時連隊文盲多，高中生極少，我似乎成了鳳毛麟角，一個有文化的體面人，虛榮心開始膨脹起來，尤其喜歡拋頭露面，在大庭廣眾之下顯擺。比如「批林批孔」我打頭陣；「學理論」我自告奮勇擔當輔導員……那「獎給優秀理論骨幹」、蓋著團政治處大紅印章的筆記本，成了證明我體面的金字招牌。連隊打靶要幾名骨幹報靶，我這個新兵蛋子卻不知天高地厚的躍躍欲試。臨陣磨槍，不亮也光：「6左7右8不動，9上下10擺動，」倉促上陣的我得意地揮動著報靶旗。報著報著走了眼，錯將一個9環報8環，負責檢靶的李修明班長讓我立即糾正。眾目睽睽，重報太不體面，太丟人現眼了，我以耽誤時間為由，提議把這一環加到下一個環位上，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違心地服從。在後來討論通過我入黨的支部大會上，李班長就事論事指出我的虛榮心問題，建議黨組織繼續對我考察。我羞愧滿面下不了臺，好想一頭鑽到地底下去。為了面子卻丟了「裡子，」這得不償失讓我悔恨莫及。每當想起被現實打臉的經過，靈魂就受到一次觸動：體面講究的是得體，言行舉止要恰如其分，要清楚自己該吃幾碗飯，任何時候都不要越位，都要講體統。
1986年6月底，我母親病逝。她走得太早了，讓我無比悲痛。我想把母親的喪事辦排場些，這樣家人有面子，也不失我這長子和現役軍官的身份。經與戶族長者商定，按照當地最高規格「堂祭做齋」的禮儀操辦。這邊「唱道，」那邊「做齋」，兩班人馬齊上陣，鑼鼓喧天，嗩吶聲聲，好不熱鬧。「孝子跪孝子起」聲聲入耳，一陣緊一陣。這不可抗拒的跪拜之禮，必須由長子完成，可憐的我兩膝瘀血，額頭紅腫，幾天下來體重減少十多斤。為了這次排場的場面，我負債纍纍，三年後才還清借款。這讓我感到，撐場面講排場應當量體裁衣，合情合理，切不可打腫臉充胖子。人生是自己的，誰也沒辦法活成人人滿意的樣子，很多事情跟吃飯一樣，七八分飽就夠了，別硬撐，死要面子活受罪。
情面是人生最常見的一碗麵，要想吃好也並不簡單。我任政治處副主任期間，一些信陽籍的戰友常找我幫忙，有探親休假的，有確定退伍想留隊的，有要求入黨的，還有退伍時要醫療補助的。不管辦成辦不成，我都應承，鼎力相助，能辦則辦，本人沒能力辦的託人辦。我想戰友情純至真，人家找你是看得起你，咱不能不講情面而失去交情。團政委曾指出過我好感情用事的毛病，我沒引起重視。一次，一位戰友持基層黨委的介紹信找我開結婚證明。軍隊嚴令禁止戰士在駐地談戀愛找對象結婚，這位戰友隱瞞實情騙取了介紹信，由於我把關不嚴，險些釀成大錯，好在發現及時追回了證明，避免了一場糾紛。這次教訓對我觸動很大，感悟至深：情面做不了我們人生的籌碼，給人留情面不能憋屈自己；講情面不能不守規矩，不能礙於情面怕得罪人而沒有了底線，喪失了原則。
幾十年過去了，如今的我老了，面子不再那麼重要了。體面、場面和情面無非是從不同層面對應了不同的價值定位，這應該是心理學研究的課題。其實生活中如果我們肯放下面子，就會少了許多煩心事，就會活得松輕自在，變得開心愉快。
當然作為年輕的朋友，如果你想成功，如果你想一輩子順風順水，那就認真品償這「三碗面，」相信你一定能夠撐起人生的高度，順利達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