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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讓我們走進「苦吟詩人」孟郊。
中唐詩人孟郊最廣為人知的詩作有兩首,一首是「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遊子吟》,另一首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登科後》。孟郊的這兩首詩分別書寫了濃厚深沉的母愛和科舉中榜後的意氣風發,在後世流傳甚廣。其實孟郊的一生雖然很長時間有母親陪伴,卻早年失怙晚年喪子;雖然中過進士卻未居高位,更長時間是鬱郁不得志。溫情和得意不是孟郊人生的主旋律,他的一生更多的是貧寒和愁緒。
孟郊出生於公元751年,也就是安史之亂前四年。這一年,表面繁盛的大唐王朝實際上早已暗流湧動,花團錦簇和歌舞昇平也不是昔日的氣象。就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之下,出身寒微的孟郊出生了,他的父親曾任崑山尉,在他幼年時便離世。孟郊與兩個弟弟和母親相依為命,生活比較清苦。如果想要改變個人命運和家庭狀況,孟郊只能走科舉考試的道路,而寄居在京城長安求學科考也需要一定的經濟實力。像孟郊這樣的貧寒士子,如果科舉不第,在京城的生活則更加困難。
孟郊有不少詩作記錄了他在長安求學時的貧寒境遇。唐制科舉考試是在秋季開考,到次年春天才發榜公布,所以遠道而來的應試者需要在長安滯留半年有餘。孟郊這些詩記錄的就是當時的情景。「病客無主人,艱哉求臥難。飛光赤道路,內火焦肺肝。欲飲井泉竭,欲醫囊用單。」這首《路病》寫出了孟郊生活困頓且疾病纏身的艱難情形,想要喝水發現井水乾涸,想要去治病則囊中羞澀。由此判斷孟郊的生活可能連溫飽都難保障,更別說看病買藥了。另一首《長安羈旅行》則寫道:「十日一理髮,每梳飛旅塵。三旬九過飲,每食唯舊貧。」可見孟郊的生活和精神狀態都不太好,經常不梳洗,蓬頭垢面,到了月底才只喝過幾次酒,而且每頓飯僅是粗茶淡飯而已。
韓愈是小孟郊十七歲的忘年交,兩人在長安相識後同一年參加科考,結果年輕的韓愈中舉而孟郊落榜。不過韓愈很欽佩孟郊的詩才,做官後經常大力舉薦孟郊。他還在詩中多次談到孟郊的貧窮,如在《答孟郊》中說:「人皆餘酒肉,子獨不得飽。」在《將歸贈孟東野房蜀客》中說:「倏忽十六年,終朝苦寒飢。」人人都有吃不完的酒肉,只有孟郊經常吃不飽;十幾年來,寒冷和飢餓一直伴隨著他。可見,孟郊所言絕非誇張。
聞一多曾說:「唐人把整個精力消耗在作詩上面,影響後代知識分子除了寫詩百無一能,他們自然要負責任。」這是談論唐代詩人的大體狀況,對評判孟郊來說尤為合適。優越的物質條件未必能造就優秀的詩人,而物質資料作為生存的必要條件是所有人都無法迴避的。如果說出身貧寒的客觀條件無法改變,那有機會做官後卻又缺乏「窮則思變」的意識,則是孟郊貧窮的主觀原因了。
四十六歲那年,孟郊終於進士及第,四年後獲得了溧陽尉的官職。這個職務雖然不高,卻也是改變人生境遇和經濟狀況的一次機會,可是孟郊卻沒有重視。他沒有專心做官,而是經常騎著驢領著小吏,到山間水邊苦吟到日頭西落才回,如此便荒廢了公務。晚唐詩人陸龜蒙記載,「令季操卞急,不佳東野之為,立白上府,請以假尉代東野,分其俸以給之,東野竟以窮去。」上級看不慣便請旁人分擔孟郊的工作,自然也分走了他的一部分俸祿。不久後,這份差使孟郊也丟了,繼續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
《唐才子傳》說孟郊「拙於生事,一貧徹骨,裘褐懸結,未嘗俯眉為可憐之色。」也許孟郊志存高遠,看不上小小的縣尉,然而在溫飽面前還過於不現實地追求理想,就未免有些迂腐了。
孟郊晚年時,三個兒子相繼病死,這讓他備受打擊。貧病交加和老年喪子的不幸,徹底摧垮了他的精神與身體。孟郊死後,家中甚至沒有為他下葬的錢,多虧朋友幫助才得以安葬。韓愈先是送去了一些錢供喪事之用,接著又派人送去更多的錢為孟郊妻子生活之用。據《舊唐書·孟郊傳》記載,鄭餘慶也「給錢數萬葬送,贍給其妻子者累年」。可以肯定,若無韓愈、鄭餘慶等人相助,孟郊不僅難以下葬,其遺孀的生活更難以維持。
蘇軾評價孟郊和賈島的詩作是「郊寒島瘦」。生活貧寒,仕途不順,家人凋零,孟郊的生活境遇導致他的詩作中難覓豪放、溫暖或者大氣的格調,更多的則如蘇軾所言的「寒」。孟郊將人生的這些不幸都寄予在苦吟的詩作中,也在痛苦和解脫的過程中創造出個性化的優質苦吟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