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孟郊以一首《遊子吟》而流傳千古,也吟出了兒女們對母親不盡的歉疚和敬意。而女紅文化洋溢著慈母的溫暖醇厚,也用針線拼貼起傳統與現代的裂隙。
(本期編輯 Aviva)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孟郊以一首《遊子吟》而流傳千古,也吟出了兒女們對母親不盡的歉疚和敬意。而女紅文化洋溢著慈母的溫暖醇厚,也用針線拼貼起傳統與現代的裂隙。
女紅,可稱為「女功」或「女工」,指婦女所做的手藝以及成品。中國數千年來「男耕女織」的社會形態,造就人民衣食的基礎;包括紡織在內的女紅,默默推動了輝煌的華夏文明。對於這些充滿生命熱忱、毫無功利意圖的技藝表現,學者稱之為「母親藝術」。母親藝術以其淳美風格孕育了其他上層藝術,造就了我們的民族文化具有「母型」特性。
「女紅」也就是「女功」,或稱「女工」。由此可以看出,「女紅」含有二意,一是指婦女所做的工作及其製作品,二是指做這一工作的婦女本身。如果單指從事「女紅」工作的婦女,在古文中又往往稱「紅女」或「工女」;對於婦女所做的工作則稱作「女事」。
女紅之為「物」,除了「物以致用」及以「物盡其用」的實用功能之外,還有一些往往不被一般人所覺察的關係,如人與物的關係,人與人的關係,人與社會的關係等。當我們在這些關係中去留心女紅,便會感覺到物品雖小,卻聯繫著相當複雜的心態、觀念、意識和情感。
記得抗戰後期我在十多裡之外的鄉下讀書,曾唱過一首三十年代的歌叫《寒衣曲》,不知作者是誰,但歌詞依然記得大體,有時還無不懷念地念出幾句:
寒風習習,冷雨悽悽,鳥雀無聲人寂寂。織成軟布,斟酌剪寒衣。母親心裡,想起嬌兒沒有歸期。細尋思,小小的年紀遠別離;離開父,離開母,離開兄弟姊妹們,獨自行千裡。衣長衣短,身高身低,尺寸沒有無憑據。望著那錢兒只好嘆息,望著那線兒沒有主意。記起,記起,哥哥前年有件衣;比比——弟弟。
琴聲陣陣,笑語殷殷,課罷歡娛玩不盡。綠衣人來,送到包和信。仔細看清,仔細看清,看罷家書好不開心。是母親,新做的寒衣比愛心;一千針,一萬針,千針萬針密密縫,穿來軟又輕。不短不長,不寬不窄,新衣恰好合兒身。穿上那新衣記起人,穿上那新衣比愛親。對鏡,對鏡,暖在身上喜在心。謝謝——母親。
五十多年過去了,有些詞已不太清楚。它好像在我的心靈中佔著一個位置,永也不能忘卻,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在民族大文化薰陶下的結果吧。不論什麼人,民族文化之根在心靈中扎得越深,其感情就更濃鬱,這是被無數事實所應驗了的。
在中國的傳統節日裡,農曆七月初七為「乞巧」節。這個節日主要是女兒們的節日。所謂「乞巧」,就是乞求巧慧,心靈手巧,這是古代女子所共有的一種心願。正確的認識「乞巧」節,是在民族文化的氛圍中增加一種助力,鼓勵女孩們重視女紅、學習女紅;對於那些拜月、蜘蛛結網和看針影等活動,不是憑添了一番人生的情趣嗎?
為了展示中國婦女的藝術才華,探討其文化內蘊,我們根據長期以來婦女的實際藝術活動,將「女紅」的概念作了擴大。也就是說,不受古人所規定的限制,中休是婦女所普遍做的有意味的東西,都劃入這一範疇。粗略分類,大體上可分紡織、漿染、縫紉、刺繡、鞋帽、編結、剪花、面花、玩具等九類。
中國的紡織源遠流長,而且品種多樣,花色繁雜;它本身說明了,穿衣問題是一個文明國度所不可缺少的。紡織品就其原料來分,有絲、麻、葛、棉等。絲織華貴,麻葛已少見,自宋元以來全國逐漸推廣了植棉、紡紗和織棉布,近現代流行於民間的仍然是棉織。因此,我們在這裡除了對一般的「織」作籠統敘述外,主要的是談棉紡和棉織。
漿和染本是兩個概念。漿是指用漿水浸泡織好的布,使其挺刮、光滑。另外,民間織的白土布沒有經過漂白,帶有黃絲絲的感覺,叫做「本色布」。用一種「老粉」(土粉)經過漿洗也就變白了。染則是指染色。民間用的染料過去主要是從植物中提取的,即現代所說的「草木染」。
縫紉是個疊詞,縫與紉都有貫串、連綴的意思。我們一般講縫紉就是縫製衣服,縫和紉兩個字放一起,也許是在強調縫製一件衣服需要千針萬線吧。確實,現在做衣服有縫紉機,有服裝加工廠,定做一件衣服並不困難,但在若干年前,每一件衣服都是婦女一針針地縫起來的,她們為老人縫、為丈夫縫、為孩子縫、為自己縫,一輩子的歲月都隨著飛針走線流淌著。
中國女紅縫紉傳統中本有「百納被」、「水田衣」、「百家童衣」等吉祥拼布手藝,其中百納被通常都是外婆去「沿街討福」,向街坊鄰居收集碎布,縫綴成被,作為外孫滿月或滿周歲的吉祥贈禮;然而到了近代,拼布卻似乎成為歐美、日本的專利了。
刺繡可以說是中國女紅中最突出的一種。從全世界看,中國刺繡不但出現得最早,歷史最悠久,而且形成了自己的傳統。戰國時期的刺繡品已很複雜,圖案層次分明,交錯有致。漢代的繡衣、繡衾就更多了。中國刺繡的基礎太普遍、太深厚了,在男耕女織的社會制度下,千千萬萬的女孩子都要學習「女紅」,都要掌握刺繡,恐怕是中國歷史上所獨有的一種現象。
中國的鞋帽從很早以前一直到近代都是家庭婦女手工製作的,後來雖然有了鞋店、帽店,但仍然是少數。在廣大的農村,鞋帽特別是兒童的帽子,還是自己做。一個家庭婦女為家庭成員所做的鞋子的數量是相當驚人的。
編結的範圍很大,可作編結的材料極多。既可用絲、麻、棉,又可用多種植物,如竹、藤、草、棕、麥杆等等,凡是有一定韌性的條狀物都可以編連起來,以繩為基礎,打成結,中國的打結從最簡單的綑紮東西發展到一種藝術,轉項到裝飾,又從裝飾給它以豐富的寓意,成為我們民族文化的包容性很大的一種象徵,定名為「中國結」是很貼切的。
在中國,從事剪紙的婦女人數之眾,歷史之悠久,以及所剪的花樣之多,內容之廣,數量之大,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對女紅來說,婦女們除了用紙來剪花樣,還用其它的材料,如布、植物的葉子等來剪,而其工藝製作是和剪紙相接近的。如在孩子的衣服上、肚兜上、布玩具上,常常可以看到大塊不同顏色的布剪成了多種動物、花草拼貼在上面。
中國的北方以麵食為主,婦女們可以用麵粉做出名目繁多的食品,歸納起來竟有五十多種。婦女們在長期的麵食製作中,發現這種帶有可塑性的物質材料既可以吃、又可以做成各種形象,於是出現了麵塑,也叫「面花」。這個「面花」並不是花卉的意思,而是多種形象。面花不僅是婦女「手勤」的說明,而且是「心巧」的一個標誌。
中國過去沒有把玩具業當成一個獨立的職業,學校也沒有設立專門的學科。但是學齡前的孩子是由媽媽看管的,善良、聰慧的母親常常會就地取材,隨手製作一些玩具給孩子們,給他們童年增添了一份樂趣。媽媽是常常帶孩子下田幹活的,幹活時讓孩子在地頭上玩。為了哄孩子,她們隨手將一根高梁杆剝下長長的篾條,折幾下就成了只小鳥。……
(文:張道一,選自「中華遺產·漢聲民間文化」叢書之《中國女紅》,此系列叢書還有《戲出年畫》《曹雪芹扎燕風箏圖譜考工志》《夾纈》)
陝西大荔阿壽村小朋友戴虎帽、穿虎鞋。
用平日糧食做成各種美麗的面花,以祭祀藥王。
婦女們甚至還用面花來組成宏偉的藥王廟,
認為孩子沒病沒災的長大多虧藥王保佑。
媽媽們手做的圍涎、肚兜、劍帶等掛成子孫帳,
形成五光十色的繡片大展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