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79年,羅馬。
一位個子嬌小,相貌美麗的女士來到了伊朗住義大利大使館。垂順的中分直發,灰藍色的大眼睛充滿憂鬱,看上去有一種讓男人產生保護欲的感覺。
她是法拉奇。她是記者。
此時的伊朗,霍梅尼剛剛成為最高領袖。讓人興奮的是,這位女士,拿到了採訪邀請。此次她是為辦理籤證而來。
最高領袖都恩準了,一切都該順風順水。然而,在一個小小的環節上卻橫生枝節。這位女士的紅指甲,成了致命的顏色:「要麼抹掉妓女一樣的紅色,要麼撕了邀請函。」
籤證官的眼神看不到一點憐香惜玉的溫情,倒像是燃燒著熊熊烈焰,差不多要把這個弱小的女士給焚燒了。
沒有辦法,她只能接受他們的強令。當面塗掉這個不道德的標誌,哪怕心裡恨不能要把他們都給宰了。
坐在那兒使勁去除指甲的法拉奇,要是那會就知道,若干天後來到伊朗,還有更大的屈辱在等著她,不知道她還會順從籤證官的命令嗎?
必須要穿伊斯蘭服裝,她才能見最高領袖。已在採訪的路上,沒有多少時間。那就在車裡,換掉她的牛仔褲。
這可把當地僱用的男翻譯嚇壞了:「你瘋了?按照伊斯蘭沙利亞法,這樣做,是死罪,要挨槍子的。」
好在當地廢棄的宮殿不少。翻譯把她領了進去,門房也沒多說什麼。正在換衣服時,一個毛拉(伊斯蘭教學者)走了進來,他嚇壞了,厲聲喝道:「可恥。可恥。罪過!罪過!」
在關上門的房間裡男女獨處,或結婚,或處死。
法拉奇面臨生死抉擇。刻不容緩。
法拉奇痛苦地回憶,那位男翻譯有妻子。雖說,伊斯蘭教允許穆斯林男子可以有四個老婆,但這位翻譯的西班牙妻子絕不會接受。當然,法拉奇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一個剛見面的翻譯,還有老婆的穆斯林男人結婚,去做他的小老婆。
她寫道,「我的朋友,我不會告訴你這個事情的結局了。我很肯定,你一定會笑我,對你們來說,這好像是個笑話。」
這實在太難了。
不過,從她後來成功地採訪霍梅尼這一點來推測,她那時一定是接受了毛拉的安排,她定是再次屈服了。
這種羞辱,這種憤怒,終生難忘。
見到霍梅尼,終於如願。
談到婦女不能像男人一樣上學,工作,甚至去海灘不能穿浴衣時,像伊斯蘭婦女一樣裹上長袍頭巾的法拉奇問:「如果你也穿著長袍,你怎麼遊泳?」
霍梅尼回答:「我們的風俗不關你的事。如果你不喜歡伊斯蘭服裝,沒人強迫你。因為這是給那些正當的年輕女士們穿的。」
「你真是太好了!」法拉奇叫了起來,「既然您這麼說了,那我馬上就把這愚蠢的中世紀破衣服脫下來。」
說完,她一把扯下長袍來,擲在他腳下。
霍梅尼能怒懟蘇聯,能扣押美國使館人員。但一個摘下面紗的女記者,他無法招架。暴怒之中,驚慌離座。
「您這是要去哪兒?您這是要方便麼?」法拉奇緊跟在後面追問。
然後,她靜坐不走,誰求也不走,直到霍姆尼以古蘭經的名義發誓,會再次接見她,她才離去。
採訪完霍梅尼,法拉奇被伊朗人包圍了。他們想靠近她,是因為她見過了他們的精神領袖。
「我的袖子被撕破了,褲子也是。胳膊和手都擦傷了。「
「都怪霍梅尼。沒有他我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他母親懷他的時候,沒有選擇墮胎,真是遺憾。」
霍梅尼在法拉奇採訪後曾召集會議,研究是否幹掉法拉奇。
性格與外貌反差如此之大,一旦接受她的採訪,就會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頭獅子,那是無法抗拒的力量。
1961年記者扎特琳採訪法拉奇:「很多人說你卑鄙、兇狠。「
睜大畫著厚厚眼影的眼睛,法拉奇撫了一下頭髮後,一副無辜的樣子:「兇狠是什麼意思?說出實情?我覺得我很和藹。採訪一個人時,我總是盡力挖出他最好的一面。好比畫畫的時候我盡力畫他好看的地方。」
扎特琳說,也許她有時畫了一幅不夠公正的、負面的畫像。
她回道:「那不是我的錯,那就是他最好的一面。」
「你就象一個憤怒的公牛」,西班牙最著名的鬥牛士對她說「你的問題就像那些牛角一樣對著我」。
她是帶著刺的,毫無疑問地帶著尖銳和疼痛。
法拉奇那種挑戰性提問,刺激得獨裁者想殺掉她。
法拉奇離開伊朗後,採訪之前,與她談過話的人都被逮捕了。
全國各大電視臺反覆播放有關她的電視節目,為的是讓國人記住這張臉。只要她再次出現在伊朗的機場,就馬上逮捕她。
而下一次伊朗再次要追殺法拉奇要到20多年後。
02
「陛下,誰在約旦說話算數?在關卡,站著巴勒斯坦遊擊隊;在邊界上,巴勒斯坦遊擊隊在進攻;在村莊裡,巴勒斯坦遊擊隊決定一切。」 1972年4月,約旦國王海珊被法拉奇拋出的第一個問題驚呆了。
幾個月後,海珊國王對巴勒斯坦遊擊隊展開大屠殺。
接受法拉奇採訪真的要勇氣。
她的問題總是充滿挑戰性。《紐約客》雜誌說,「有計劃的攻擊性」。
相比約旦國王海珊,美國國務卿基辛格,這個老狐狸要倒黴得多。
1972年,這位美國二號實權人物還沒有在媒體出過風頭。面對法拉奇的精心提問,他按捺不住內心的得意,自己之所以成為風雲人物,似乎比尼克森總統還要有名,是因為「我總是像西部牛仔,獨自騎馬,英雄打天下」。言下之意,自己才是白宮當家人。
問到越南戰爭,基辛格知道這個是關鍵,所以就是不吐真字,法拉奇緊追不捨,「博士,你有沒有發現,那是一場無益的戰爭?」基辛格接腔道:「對此,我可以贊同。」
美國輿論大譁,尼克森總統對基辛格人不見,電話不接。
基辛格慌了,又是賠不是,又是指控法拉奇歪曲。
法拉奇坦然以對,晃了晃手中的錄音帶。基辛格還能有什麼話說呢。
這次採訪,基辛格稱之為「一生中做的最蠢的事」。
「那些決定我們命運的人,並不比我們聰明,有遠見,有韌性,他們只不過更能鑽營,更有野心而已。」法拉奇在採訪時,提問尖銳潑辣,抓住要害不放,批評尖刻,將權勢者的陰暗醜陋的一面展現出來。
「第一眼看上去,他並不像一個掌權者或是充滿個人魅力的領導人……」
「他身材矮小……小手小腳,長著一雙肥腿;鼻子粗笨,臀部巨大,肚皮腫脹。在這五短身材之上是一個戴著頭巾的小腦袋。」
還是在1972年。她採訪阿拉法特時,兩人當場吵了起來。
會面是從晚上10點鐘開始的,當時在場的有一位身材高挑、風度瀟灑的保鏢,法拉奇寫道:「也許是因為阿拉法特無比自豪地把這個人帶在身邊,我更自然而然地想到這個美男子不僅僅是一名衛兵,拿我們的話說,是他的一位非常親熱的朋友。」
法拉奇痛斥道,「這個什麼也不是的傢伙從沙烏地阿拉伯的王子們那裡拿錢,做墨索裡尼那樣的宣傳,卻夢想著進入歷史成為巴勒斯坦人的華盛頓。這個語法很差的可鄙傢伙,在接受我採訪時,結結巴巴說不成完整的句子,無法進行準確的對話;還把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嚎叫說,我們的文化比你們西方高級,我們發明了阿拉伯數字。」
保鏢在場不含糊,即使槍炮加身,也不示弱。法拉奇譏諷卡扎菲的政治宣言「太小,無足輕重,簡直可以放進我的粉撲裡。」
來看一段實錄:
法拉奇︰你是怎樣理解革命的?
卡扎菲︰如果革命是由群眾進行的,那麼,它就是人民的革命。甚至,革命是以群眾的名義由別人主使的,這仍然是革命。
法︰1969年9月,利比亞發生的事情不是革命,而是一次政變。
卡︰對!可是以後它轉變成革命了……今天,在利比亞實際上只有人民當家作主。
法︰是嗎?為什麼到處都能而且也只能看到你的照片?全國上下的每一個角落幾乎都貼滿了你穿軍裝的巨幅照片?
卡︰我有什麼辦法呢?我能阻止或者禁止他們嗎?
法︰可以!事實上你禁止過許多事情,嚴格地說除了禁止,你沒有做過別的事。因為你願意按受別人的讚美、歌功頌德,所以你就不去阻止。你見過那些舉著拳頭尖叫或狂吼「卡扎菲!」「卡扎菲!」的群眾嗎?
卡︰我能做什麼呢?人民愛戴我。
法︰既然人民這麼愛戴你,為什麼你還要那麼多護衛呢?我足足被武裝士兵從頭到腳仔細搜查了三遍才來到這裡的。而您住所的門口甚至還有一門大炮對準街面。
卡︰因為這裡是軍營。
法︰既然人民那樣愛戴你,你為什麼還要住在軍營呢?
卡︰我大部分時間不是在這裡的。在你看來,這些防禦措施是為什麼?
法︰你害怕被謀殺。因為有些人曾經多次企圖謀殺你。
……
傳奇般的記者法拉奇。
法拉奇能夠採訪到那些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傢伙,她的叫法是「那些決定我們生活的混蛋」。
就是這樣,法拉奇成為了讓人尊敬的記者,也不僅是因為她的膽量。
她那本《採訪歷史》被《華盛頓郵報》譽為「採訪藝術的輝煌樣板。」 現在仍是美國主要新聞學院學生的必讀書之一。可以說是一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國際政治關係的風雲錄,是一部上世紀的冷戰史。
《花花公子》雜誌對這本書的評介是:「如果你不明白這世界為什麼這麼亂,法拉奇的採訪中有答案,因為那些自吹自擂的傢伙們在左右著世界。」
在這本書的前言中她寫道: 「人類尊嚴的最美麗的紀念碑,不是雕像,不是旗幟,而是希臘伯羅奔尼撒島山坡樹上刻印著的三個希臘字母「oxi」(英文No)。在納粹佔領期間,那些渴望自由的人們把它刻印在那裡。納粹上校們用石灰塗蓋了一次又一次,但經過雨水和陽光,那三個字母倔強地、不可磨滅地、奇蹟般地又閃耀在那裡。30多年了,它仍在那裡。」
法拉奇希望讀者在翻開《採訪歷史》時,「應該在腦海中記住那三個塗蓋不住、倔強地、不可阻止、無法磨滅的希臘山坡樹上的字母。」
法拉奇的提問有時極富挑釁,全世界為之叫好,卻令「大人物」心驚肉跳。
法拉奇犀利得猶如討伐的戰鬥檄文和閃著寒光的匕首。這樣的法拉奇,活在危險之中,自是當然。
好幾次險些喪命,最險的一次在墨西哥。中了三槍,她被士兵拽著頭髮扔進了死人堆。
她回憶說:「他們把我們推到牆邊,要在那裡殺掉我們。如果你往外跑,警察會殺了你,如果你呆著不動,士兵會殺了你。此後我做過很多次噩夢,夢到一個被火牆死死圍著的蠍子。」
人們從死人堆裡發現了他,她看上去「像孩子一樣脆弱」,他們圍起來保護她。一個男孩脫下汗衫蓋在她臉上,免得她被滴水管的水淋溼。她後來被送進醫院,醫生知道了她的身份,湊在她耳邊說:「把你看到的都寫下來。寫下來!」
她確實這麼做了。
03
作為中國人對於法拉奇,則別有觀感:
在《鄧小平文選》第二卷344-353頁中,可以看到法拉奇那個著名的採訪。
採訪原計劃一個小時左右。
1980年,改革開放伊始,這位全球最著名的政治新聞記者來到北京,親訪當時的最高領導人。
兩次申請碰壁。法拉奇得知,義大利總統當年9月訪華。法拉奇的父親跟這位總統是朋友,她本人和總統私交也不錯。於是藉由為總統訪華「做輿論準備」,採訪的事辦成了。
法拉奇有備而來。在那次棋逢對手的採訪中,她拋出了一系列敏感尖銳的問題。
法拉奇問﹕「對江青你覺得應該怎麼評價﹖給她打多少分﹖」
答﹕「零分以下。」
當法拉奇將他比作中國的赫魯雪夫時,小平哈哈大笑。她問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問題:「鄧先生,像您這樣的人為什麼總是處於二把手的地位?為什麼您總是當副手?
採訪結束後,意猶未盡的小平請她再談一次,這可是其他記者從未有過的待遇。
兩次採訪,前後四小時。
法拉奇相當滿意,認為此次採訪是她記者生涯中最精彩的一章。
法拉奇先後來訪中國三次。1993年法拉奇在中國社科院演講,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們,把演講大廳及走廊擠得水洩不通。
法拉奇在演講中說:「無論是戰爭時期,或是和平時期,我都忠於自己的原則,為了自由,為了反抗各種形式的專制主義而奮鬥不已。我的生活就像我的作品,我從未放棄過鬥爭。」
演講結束後的提問時間裡, 一位學義大利語的學生搶到了提問機會:「我不是來問問題的,因為我一直讀你的書,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到這裡來是為了感謝你,你教給我兩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勇氣和自由……請你不要死,我們非常需要你。」
而彼時的法拉奇,早已癌症在身。
04
就在此次中國演講的一年前,1992年,法拉奇接受一次手術。
手術中,她堅持要看一眼摘除的腫瘤,那個在身體20年的東西。
大夫說:「沒誰會看自己充滿了癌細胞的血塊。」
她說:「那是我的肌體,我要看一眼。」
於是,醫生們拿進來一塊又長又白的東西。
法拉奇開始了:「你這個可惡的王八蛋!「
她發誓:「你不敢再回來了。你在我身體裡留下孩子了嗎?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贏不了的!」
病房中的醫生喃喃地說:「哦,上帝……」
晚年法拉奇,戰士作風不改。
煙,法拉奇,還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穿著時尚,保持對皮具、珠寶和寬邊帽子欣賞。
近20年裡,法拉奇在曼哈頓過著退隱生活,這個無數次驚嚇世界的女人開始不接電話,甚至沒有一部留言機。與她聯繫,不得不先留下電話號碼,法拉奇核實後再打過來。
不再發表任何文章,保持沉默。
是病情開始消沉?還是思想巨變?沒人知道。
911後,家鄉義大利的一家報紙請求她「打破沉默,至少寫幾個字」。
親眼目睹世貿大廈倒塌的法拉奇,激情澎湃,怒火萬丈,一氣寫出8萬字長文《憤怒和自豪》,嚴厲譴責兇徒和歐洲左翼知識分子。
「復出」的這篇文章,「成為歐洲新聞歷史上最具震撼性的事件之一」。《華爾街日報》把法拉奇列為遭霍梅尼下令追殺的英國小說家拉什迪之後,第二個因文章觀點而生命受到威脅的西方作家;並對這種勇敢地站出來譴責自殺炸彈和恐怖主義的行為讚譽說,「歐洲的良知有了名字:法拉奇」。
而歐洲穆斯林以誹謗罪把她告上法庭,直至去世,官司還沒打完。
還有伊斯蘭份子要殺她。她的回答是,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嚇住的人,我都七十多了,用自殺炸彈殺我,是不是「太浪費了」?
左派開始對法拉奇一致攻擊,指責她散布「種族歧視」,是「病態的」,還說法拉奇的「法西斯主義」在義大利有相當的民意和歷史基礎。
911事件發生之後,從政界到學界,絕大多數人都強調,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並不代表伊斯蘭教,更不可能體現《可蘭經》的真諦,穆斯林是愛好和平的,和原教旨主義完全是兩回事。
「切!「,法拉奇並不買帳。
05
法拉奇的文章開篇寫道:
「這次你讓我說幾句話,讓我至少打破一次沉默。我自己許多年來選擇這種沉默是為了避免和那些饒舌的蟲子們打交道。我這次要打破沉默,是因為我聽到在義大利也有人和在加沙的巴勒斯坦人一起歡呼:『勝利!勝利!』男人、女人和孩子,假如你可以把那些歡呼的人稱做男人、女人和孩子的話。……我非常、非常、非常憤怒。我的憤怒是冷靜的、清醒的、理性的。這種憤怒促使我回應,同時唾棄他們。非裔美國詩人瑪雅-安傑洛曾說:『憤怒吧,做一個憤怒的人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那是健康的標誌。』你的要求觸發了早就等待爆炸的彈藥。」
「我生長於戰火中,我比你們更了解戰爭,我比你們更有種……」。法拉奇寫道。
早在多年前,法拉奇在穆斯林世界實地採訪和考察。她知道,狂暴、極端的伊斯蘭原教旨宗教和文化,將成為文明社會的主要威脅;如果人類掉以輕心,它將會毀掉整個世界。
法拉奇曾訪問過加沙走廊的巴勒斯坦小孩,後來發現這些孩子長大後個個走向聖戰,身綁自殺炸彈。這是盲目的宗教狂熱,她覺得過去同情巴勒斯坦人委實不值得。
在蘇聯軍隊進入阿富汗時,她在那裡採訪,當地的那些毛拉的兒子們把蘇軍戰俘砍斷腿,或剁了胳膊,司空見慣。
在孟加拉國國首都達卡,她親眼看到 「 12個不良少年在體育場被處死。他們用刺刀捅他們的軀幹和腹部。在場的兩萬人大喊:『真主保佑!』接著,他們又殺死了一個小男孩,因為他衝進刑場想去救他的兄弟。在殺戮結束後,兩萬人走到場地上再次以神的名義歡呼,雷鳴般的』真主保佑,真主保佑』的呼聲響徹在體育場上方。」
阿富汗三個婦女僅僅因為去理髮店描眉塗紅而被公開處死。
……
法拉奇毫不客氣地說,伊斯蘭恐怖分子是現代的納粹和法西斯,是新的蓋世太保和褐衫黨,他們是正在進行 「歷史倒轉」的十字軍。
而左派媒體和知識分子,卻在偏袒這些穆斯林。這無疑是文明世界的「自殺」。
她認為伊斯蘭教本身有嚴重問題,「伊斯蘭教這座大山,在過去一千四百年來都沒有移動過,從來沒有從它蒙昧的深淵中掙扎出來,沒有向文明世界打開它的大門;它迄今都沒有意願和自由、法制、民主和進步發生任何關係。」
「僅僅由於你喝酒,僅僅由於你不想蓄鬍須,拒絕穿長袍或披披風,僅僅由於你去劇院和電影院,僅僅由於你熱愛音樂或唱一支歌,僅僅由於你跳舞或看電視,僅僅由於你穿超短裙或穿得太少,僅僅由於你在海灘和遊泳池半裸或全裸曬日光浴,僅僅由於你想在何時、想和誰做愛,或僅僅由於你不信上帝,這就是所有那些本-拉登們認為有權利殺死你和你孩子的理由嗎?」
這些譴責,不只是出於女性立場,而是基於廣闊的人道和正義立場,將一切殘酷、殘忍的荒唐和荒謬暴露無遺:
「我們如何解釋那些強加在人們身上的長袍、披風和面紗呢?在這些長袍之下,穆斯林婦女成了沒有身體形狀的包裹,只能通過一個狹小的網孔來觀看世界。我們如何解釋以下的事實?在大多數伊斯蘭國家,人們不能去學校讀書,不能去醫院看病,他們沒有任何基本的權利,甚至還不如一隻駱駝。……我始終不理解這究竟是為什麼。在《古蘭經》中也有這種表述,難道不是這樣嗎?對我來說,它並非顯得那麼公正,也沒有那麼友善與和平。對我來說,它也並沒有那麼理智。」
她當然懂得宗教自由、信仰自由、個人行為自由:
「在他們自己的家中,在他們自己的國家,他們可以做他們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如果在穆斯林國家婦女們是如此愚蠢要去穿長袍或披披風,是如此木吶要去接受身價不如駱駝的事實,是如此痴呆要去與一個想擁有四個妻子的放蕩傢伙結婚,那純粹是她們自己的事情,可以說是自作自受。如果她們的男人是如此愚蠢要去拒絕一杯紅酒或啤酒,情況也是一樣。我絕不會去幹涉他們的選擇。」
但,現在的問題是:
「仿佛他們要把這些東西強加給我,強加給我的生活,強加給我的國家,仿佛他們想用他們的文化,或他們設想的那種文化來取代我的文化……他們確實在這麼做。本-拉登就說過,整個星球必須變成穆斯林的世界……。而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屠殺我們,並將繼續這麼幹的原因。」
歐洲對阿拉伯幾乎不加限制的移民政策令人擔心:
「完全超過了體面與容忍的限度……一旦登上了我們的海岸,發現這兒是如此好客、如此舒適,他們就不願意再走了……他們的生育力太旺盛了。……在西方,他們的出生率一直都,現在也仍然處於最低的水平。……你能看見,在我們的街道上,至少有一半的穆斯林婦女是懷著孩子的,或者,總有一大幫孩子跟隨在她們的身邊。」
「我們沒有空間來容納那些穆安津、伊斯蘭寺院的尖塔、虛偽的絕對戒酒主義者,沒有空間來容納他們該死的中世紀、該死的長袍。」
她預警:「……伊斯蘭宣禮員會取代教堂鐘聲,穆斯林披風會取代迷你裙,駱駝奶會取代白蘭地。」
這些思想,這麼多年來一直封存在她的心靈和頭腦中,她經常對自己說:「為什麼這樣令人煩惱?為什麼人們又聾又啞?他們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想去聽……」現在,這些思想像瀑布一樣從我心中噴湧出來。恰如一種不可遏制的哭喊,掉落在稿紙上。
她的目的就是,去打開那些不想去看的人的眼睛,去疏通那些不想去聽的人的耳朵,去激發那些不想去思考的人的思想。
她毫不保留地寫出心中的憎惡,認為「伊斯蘭信仰是大愛世界裡的憎恨種子」。
她堅持對無法容忍的事件做最嚴厲的批評,是因為她認為「在生命中的某些時候,沉默將成為罪過,而發言則變成責任。這不僅是一種國民義務、一項道德挑戰,更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強制歸類。」
在之後的一本書《理性的力量》中,法拉奇寫道,伊斯蘭教教義在充滿愛的地方散播仇恨,在自由的土地上宣揚奴役。
「歐洲不再是歐洲,已成了『歐拉伯』,伊斯蘭教的一個殖民地。」 2005年她對美國《華爾街日報》說。
法拉奇在肯定正義戰爭的合法性之後,尖銳地指出︰"當和平的前提是馴服、恐懼、失去尊嚴和自由,這就不再是和平,而是自殺。"
這是孤獨者的戰鬥,這註定是一場無法致勝戰爭。
一人敵一世,以病弱衰老之軀,迎戰信徒最眾的伊斯蘭教義,橫逆世界政學堂堂之陣,這是何等的豪邁?
只是,眼見文明漸毀,野蠻肆虐,有心而力不及。只是,任由自己被心中的怒火吞沒。
正道好還,她的熱血和赤誠,在其身後必將成就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
只是,戰場空空如也。
只是,時光已遠,斯人已逝。
06
一種葉落歸根的預感,飽受癌症困擾的法拉奇,從常駐20多年的美國回到家鄉義大利佛羅倫斯。
幾天後,2006年9月14日午夜, 77歲的法拉奇長眠不醒。
最鋒銳的一張嘴沉默了,最明亮的眼睛閉上了。永遠。
義大利總統說, 「我們失去了一個世界著名的記者,一個成就卓越的作家,一個充滿熱情的文化先鋒。」
再次想起,北京西八間房那個學生的請求:
「……請你不要死,我們非常需要你。」
」我們還是失去了一個最清醒的聲音。
好在,她給世界上留下勇氣和自由,尚在。
參考資料:
《採訪風雲》
《憤怒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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