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一則「百名蔚來車主飛機內不戴口罩蹦迪」的視頻刷屏網絡。這是一群蔚來汽車（NIO，US）深圳車友，從深圳包機至成都參加蔚來2020 NIO DAY 時所錄的視頻。
1月11日，國航相關人士回復媒體，稱關於此事目前已經上報，正在核實，調查結果何時能出還暫未知。
一時間，關於蔚來車友，「傳銷組織」「疫情期間不戴口罩」等質疑聲鋪天蓋地而來。
與外界的質疑不同，蔚來車主們卻顯得異常團結。
「全場98桌，他（蔚來CEO李斌）一桌一桌地敬酒，沒有遺漏一桌。」廈門來的車主@小林幸子 向紅星資本局描述了蔚來成年會的場景，「蔚來讓我們感覺到品牌離我們很近，斌哥跟我們吃飯敬酒聊天，其他車企應該沒有這樣的。」
「李斌每天都在北京的車友群發紅包，每天都發。」蔚來ES6車主楊洲說，李斌對車友的維護很重視，如果是出差在飛機上，都會讓他的助理代替他在群裡發紅包。
在外界看來這些近乎「狂熱」的車主們，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保護蔚來最有力的圍城：蔚來因自燃事件股價跌至1美元時，蔚來車主自掏腰包資助蔚來參加車展；面對網絡的負面消息，蔚來車主也像「飯圈」一樣自發回懟。
不過，城牆內外，卻是對蔚來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
【1】
引子：
車主包機上不戴口罩引眾怒
國航回應：事件已上報，正在核實
1月10日，一則「蔚來深圳車主自費包機到成都參加新品發布會」的視頻刷屏網絡。
視頻截圖據網絡
視頻中，從深圳機場出發時，這些乘客們就擁有「蔚來NIO DAY 元素」的登機牌、專屬的登機口，航司的值機電子窗口也有蔚來的LOGO。視頻裡介紹，這趟從深圳飛往成都的航班，正副機長、空乘、地勤、乘客均為蔚來車主，機艙經過了精心布置，連機上的餐食包裝，都有蔚來元素。
圖據網絡
圖據微博博主@電動星球蟹老闆
在飛行過程中，車主們唱歌、彈琴、蹦迪，沒有戴口罩，開起了「機上音樂會」，
汽車博主@電動星球蟹老闆 發布微博稱：「馬上飛成都了，這次跟著蔚來車主包機從深圳走。會發布希麼固然是重點，但對於天南海北奔赴這場發布會的車主們而言，這還是一場Party，一場旅行，一次老友見面。」
深圳車主豪氣包機參加發布會，一方面讓其他地區的蔚來車主對這樣輕鬆、愉快的氛圍羨慕不已；另一方面，卻也引起了更多網友的指責和追問：疫情之下，乘客不戴口罩難道沒有違反航空防疫規定？飛行中如此狂歡，會否給航空安全帶來巨大隱患？
1月10日，一名蔚來工作人員稱此次活動由車友自發組織，與公司無關。另有一客服稱，機上人員均完成體溫和核酸檢測，飛機包機即不是公共場合，而且乘客們在機艙內活動持續時間不長，不會影響到飛機航行。
但當天下午，紅星資本局在上述視頻UP主@小貝不懂車 的抖音主頁搜索時發現，這則視頻已經被她刪除。
1月11日，國航相關人士對媒體表示，此類行為肯定違規，目前已就該事件上報公司核實，調查結果將對外公示。
【2】
兩種判斷
掏錢「應援」集體「出徵」
車主群是「傳銷組織」還是「高端社團」
外界對「蔚來車友」的評價，和蔚來車友們的自我感受是兩個極端。
「傳銷組織」「不正常」等評論，把蔚來的車友們送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網上對蔚來的質疑聲
不過，在蔚來車主們自己看來，蔚來所構建的這個社群是一個正面的、積極的、能滿足彼此社交需求、甚至情感需求的群體。
@小林幸子 對紅星資本局感嘆：大部分選擇蔚來的人，都是與企業理念高度粘合的。這些人具體有什麼特點？她用了這幾個短語來形容：熱愛生活，喜歡交朋友，喜歡科技，喜歡新事物。
楊洲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我們平常找知己找朋友，找志同道合的人，也常常是參加各種社團來實現。在蔚來的這個社團裡，大家也能找到共同語言。」此外，他認為經過蔚來價格門檻的篩選，大家尋求的不僅是代步的需求，也包括情感層面的滿足。
「總的來說，蔚來的車主還是比較有（經濟）實力的。」楊洲說。
紅星資本局注意到，@小林幸子 的職業是某外企的品牌顧問，同時也是IP形象設計師、插畫設計師；楊洲則在北京運營一些汽車自媒體帳號，家中另有奔馳等汽油車。
在交談過程中，楊洲甚至主動談論起外界對其「傳銷組織」的說法，說覺得別人不理解「很正常」，「但當你第一次吃到海底撈的時候，是不是也會不加思索地把它安利給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當它的服務、品質完全超出你認知的時候，你會推薦其他人嘗試。」
據介紹，1月8日晚，蔚來NIO DAY前夜舉辦的「車友年會」，甚至都是成都車友們自行舉辦的。「蔚來董事長、CEO李斌，總裁秦力洪都是車友會邀請來參加的。」@小林幸子 說。
但無論是圍牆內外的哪一種評價，但掏錢「應援」、集體「出徵」、自辦「年會」……蔚來車主仍是目前所有車企都最羨慕、被調侃為「史上最團結」的車主群體。
【3】
兩個蔚來
從「寵粉」到「掉粉」
車主擔憂，用戶體驗正在變差
蔚來正在失去車主們「飯圈式」的愛。
在採訪蔚來車友時，多位車友都不約而同地對紅星資本局講述了一個共同的理念：對於很多品牌的車企，購買意味著服務的結束，而蔚來的購買是服務的開始。
在他們看來，蔚來提供的服務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對於車輛本身的服務，例如老車主免費換電、輔助駕駛功能打折、故障快速響應、保養上門取車、違章處理代辦等使用上的服務；第二，就是蔚來所組織的日常興趣活動、親子活動等聚焦興趣、社交的情感服務。
此外，@小林幸子 講述：「比如很多城市都會有蔚來中心NIO HOUSE，車主掃二維碼進入空間，借空間辦公、談事，也可以聚會，辦活動，小孩也有託管服務，這些都是對車主免費的，只需要非常少的積分。」她以重慶的NIO HOUSE舉例，「位置就在朝天門，環境也特別好。」
「其實講起來好像並不特別，且可複製性很強。但我認為就像秦力洪所講述的，需要的是將心比心、持續用心的服務，帶給了車主們一個整體非常好的感受。」楊洲說。
不過，隨著車主的逐漸增多，蔚來所推崇的高標準服務，也在面臨考驗。
最新的數據是，2020年12月，蔚來交付了7007輛汽車，環比增長32.4%，同比增加了121%。2020年全年，蔚來累計交付43728臺，同比上漲112.6%。
翻倍的用戶也意味著更大的運營成本。
有媒體報導，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城市，車主換電時需要排隊逐漸成為常態。楊洲也告訴紅星資本局，現在在北京換電，已經明顯不如2020年2月他剛提車時的體驗。「而且現在車主越來越多，整個群體的素質是否還像大家早期認為的那樣，也是個問題。」
「（用戶）規模擴大導致蔚來倡導的用戶體驗被稀釋，這個矛盾是我們接下來面對的最大挑戰。」秦力洪感嘆，蔚來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
此外，車賣的越多，蔚來也虧的越多。2020年初，李斌也曾對媒體透露，「不算人力成本、移動服務車的投入，單『服務無憂』項目蔚來每年在每位車主身上便要虧損4000多元。」根據蔚來的財報，自上市以來，虧損已超過300億。
對此，楊洲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蔚來）過度花錢、不盈利，長久以後，也許公司就不存在了。那麼對車主而言，那些終身質保、終身權益，也就都不存在了。」
這也是不少投資者質疑的焦點。「當蔚來的車主只有兩萬的時候，李斌可以每天發紅包，當車友只有98桌的時候，可以挨個桌的喝酒。但如果車主上10萬呢？如果車友有幾百桌呢？」有投資者對紅星資本局感嘆。
當蔚來的服務是「小而美」的時候，企業和車友都在講故事、講情懷。但隨著持續上漲的銷量，蔚來引以為傲的核心競爭力——服務，究竟還跟得上嗎？
【4】
兩個假想敵
同在焦慮中的蔚來
BBA和特斯拉，對標的到底是誰
「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李斌、秦力洪多次對外號稱ET7對標BBA，但選擇在特斯拉Model Y 上市後8天發布還存在於PPT上的新品，也遭受到了網友如上的評價。
ET7是蔚來在1月9日晚成都的NIO DAY 上發布的新品。
秦力洪曾表示，蔚來ET7對標的車型是寶馬7系等豪華轎車。李斌也重申，蔚來要搶奪的是傳統豪華車的市場，售價與BBA燃油車相當，在服務、性能、智能化等方面超越BBA，這是蔚來的策略。
雖定位如此，但市場卻從未停止過蔚來與特斯拉的比較。
@小林幸子 告訴紅星資本局，自己的蔚來車型是ES6，買車時考慮的另一款車，是特斯拉Model 3。楊洲對標的，則是奔馳的GLC。
多家媒體報導，1月1日，在Model Y發售的當天，蔚來慘遭大規模退單。蔚來的SUV車型EC6和ES6，售價分別為36.8萬元起和35.8萬元起，是Model Y的直接競爭產品。雖然蔚來官網發文闢謠，但8天後的這場發布會，蔚來也並不只在拋開特斯拉「獨自美麗」。
發布會上ET7的數據顯示，在軟體方面，將在ET7上搭載自動駕駛技術NAD，完成「點到點」自動駕駛。在晶片算力上，此次蔚來發布的NAD系統，算力高達1016TOPS。李斌表示：「晶片算力是特斯拉的7倍」。
而硬體配置方面，蔚來eT7將首次應用可探測到遠達500米外的超遠距離高精度雷射雷達。
再看電池，新車可選裝搭載70/100/150kWh固態電池包，最高續航將超過1000km。同時，配合新產品，蔚來推出了第二代換電站。
ET7的售價區間為44.8萬-52.6萬元。紅星資本局注意到，無論是市場認為的對手Model S，還是自己喊出的對手寶馬7系，價格都在70萬人民幣以上，ET7還有不小的差距。
考慮到價格優勢和配置參數，不少聲音認為，ET7的發布足以讓特斯拉和BBA焦慮。
但紅星資本局注意到，ET7其實還只是「期貨」，更多地存在於「PPT」上。據發布會，預計搭載70/100kWh電池包的車輛2022年一季度可交付給用戶，而150kWh固態電池包預計2022年第四季度才會推出，相應搭載該電池的ET7準確交付時間未定。
不過即便如此，蔚來仍要選擇此時來發布。
秦力洪此前和媒體交流時曾表示，別的品牌在某方面做出了成績，就有人覺得蔚來不行了，「坦白地說，我們也會被迫做一點（販賣期貨）這個事，但如果是期貨，就要明確地說時間表。」
PPT賣車的質疑、非同等價格正面交鋒的蔚來，或許給特斯拉和BBA都帶來了焦慮，但其自身，也處於焦慮之中。
「Model Y 狂降16萬」消息傳出的同時，蔚來卻在「對標寶馬7」，一時間，「割韭菜」的質疑也很難消失。
【5】
兩種聲音：
票選出辦會城市成都？
車友的狂歡還是故事新講法
另一個有意思的點在於，圈裡圈外對這次NIO DAY 的舉辦也有不同的看法。
多位車友對紅星資本局講述，此次成都NIO DAY 的舉辦，經歷了「申奧」一樣的過程。但仍有不少網友質疑：選擇在汽車保有量全國第二大城市成都舉辦，真的只是車主的選擇嗎？
@小林幸子 介紹，參與NIO DAY需要蔚來APP上報名，然後通過抽籤來獲取資格。獲取資格以後，蔚來郵寄來具有紀念意義的紙質門票，再來到成都參加。
而這個辦會的資格，則是由成都車主「搶奪」來的。「全國十個城市的車主跟申奧一樣出方案申辦。」多位車主都這樣對紅星資本局形容。
具體而言，今年NIO Day舉辦城市採用的是申辦制度，通過用戶投票來決定最終的舉辦城市。2020年7月，成都、武漢、青島、合肥以及蘇州等10座城市進入候選名單，各個城市的車友會又分別組建城市申辦小組，開啟了「競標」之路。
最終，經過4個月的競選，在蔚來社區的投票中，成都票數壓過「三強」中的蘇州和武漢，成功獲得申辦機會。
「競爭確實太激烈了。」李斌曾感慨。秦力洪也稱，「（這個過程）有情有愛有力量，而且在規則的框架內公開透明，這樣的場景可以說是史詩級了吧」。
看似用戶選擇的背後，事實上成都一直是中國汽車重鎮。
根據公安部交管局最新發布的數據，2020年底，成都的汽車保有量已經超過545萬，在全國城市中僅次於北京，位居第二位。
在確定成都為2020年NIO Day舉辦城市後一個月，西南首家蔚來中心成都NIO House入駐銀泰IN 99 ，隨後，萬象城C館、世豪廣場、來福士的蔚來空間、蔚來中心都相繼落成。
無論申辦城市是如何選擇，毫無疑問的是，蔚來又做了一波賺盡眼球的營銷。但圈裡圈外的狂熱和質疑，卻讓蔚來與外界溝通的壁壘，越來越重。
【6】
兩類境遇：
創新高的市值和持續的虧損
除了故事和情懷，蔚來要做的還多
最近，蔚來市值又創新高。
1月8日，蔚來汽車漲超6%，總市值突破92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5957億元），僅次於比亞迪（002594，SZ），位居中國車企市值第二。而同一天，奔馳的母公司戴姆勒市值為754億美元，寶馬的市值為465億歐元。
也就是說，這家曾在2019年受新能源補貼退坡、車輛自燃、融資受阻、「裁員」風波等不利影響，股價一度跌至1.19美元、市值跌至18億美元的企業，不僅走出了「至暗時刻」，甚至市值已經超過了寶馬和奔馳，成為了全球市值第三大的車企。
單與一年前的1月10日相比，蔚來的股價就上漲了1579%。
在採訪過程中，紅星資本局了解到有意思的一點是：除了賣車，蔚來也在全方位地「帶貨」賺錢。據@小林幸子 講述，NIO DAY前夜的「車主年會」，車主需「積分兌換」來參與。
積分是在蔚來APP中獲得，推薦別人買車、參加蔚來活動、日常打卡都可以獲得賺取積分。而積分則又可以在APP內使用，兌換一些「蔚來精品」。
「比如水杯、衣服，都是品質感很好的，包括蔚來空間的飲品，也是積分兌換。甚至電池升級，70度電升級100度電，要5萬多人民幣，你也可以賺50萬積分來抵這個錢升級電池。」
紅星資本局在其APP上注意到，「NIO LIFE」中有美食、服飾、家居、戶外、車模等多種商品，都可以通過人民幣或積分來獲得。
但即便想方設法賺錢，根據2020Q3的數據，蔚來上市至今，已經持續虧損近300億元。
僅2019年全年歸母淨虧損便高達114.14億元，進入2020年，前三季度歸母淨虧損共計41.18億元。虧損似乎已經成為該公司經營的常態，不過整體來看，其虧損額呈收窄態勢。
新能源市場仍在逐步擴大中。作為國內新能源頭部車企，蔚來所面臨的不再只是小範圍車主的推崇。從小眾走到臺前，蔚來如何處理服務質量與銷量增多之間的矛盾？
與BBA或是特斯拉的競爭，蔚來又將如何突圍？
如今，除了講故事和情懷，蔚來需要做的還有更多。
紅星新聞記者 俞瑤 楊佩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