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的架上繪畫,到後來的裝置藝術,我們看到從最初物或者人的形像被畫面間接地表徵,到具體之物本身的直接在場(杜尚)。而行為藝術,創作者主體自身的在場(比如博伊斯,阿布拉莫維奇等等)。具體之物的在場,所取消的是表徵性符號世界。而創作主體的在場,則帶來了一種更直接更有力的呈現,觀看者既作為藝術作品的客體,但也是作品主體本身的一部分——乃至意義源頭的直接在場。
藝術家烏雷(Ulay)去世,有些約稿,說希望能寫寫他。
但這次在疫情中,我的感觸甚多。對文學,藝術甚至是政治哲學有了更多的思考。所以想起烏雷曾經的伴侶,藝術家行為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1974年在義大利那不勒斯進行的行為藝術《節奏0》 。
這件行為藝術作品在某一個程度上,像一個隱喻,或者是一個象徵。濃縮了極端狀態下人類可能有的心理狀態和行為模式。
這是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第一次嘗試和現場觀眾的互動效應,讓觀眾們也成為她作品的一部分。瑪麗娜面向著觀眾站在桌子前,桌子上有七十二種道具(包括槍、子彈、菜刀、鞭子等危險物品),觀眾可以使用任何一件物品,對她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由於作品有不可預測的危險性,所以,瑪麗娜承諾承擔行為藝術表演過程中的全部責任。
在場的觀眾們,有人用口紅在她的臉上亂塗亂畫,有人用剪刀剪碎她的衣服,有人在她身體上作畫,有人幫她衝洗,還有人劃破了她的皮膚…… 隨著時間推移,觀眾發現無論如何擺布,阿布拉莫維奇都不作任何反擊,直到有一個人用上了膛的手槍頂住了她的頭部,但最終被他人阻止。
在被人施暴的過程中,阿布拉莫維奇眼裡已經開始有淚水,內心也開始充滿恐懼,但是她始終沒有做出身體上的反應。這件作品持續了整整六個小時。
作品結束後,她站起來,走向人群,所有的人擔心遭到報復,都開始四散逃跑。阿布拉莫維奇說:「這次經歷讓我發現:一旦你把決定權交給公眾,離喪命也就不遠了。」
當沒有邊界和約束時,善惡是失去邊界的。在群體洶湧而來的情緒中,情緒已經代替了思考,世界被分裂成「我們」和「他者」。這時,文明和野蠻,是可以變得對立統一。這種狀態下,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施暴者。
這個邊界和約束,小到我們和親密關係的心理邊界,工作設置;大到國家、社會制度和群體的律法和邊界。
當任何人,或者任何群體,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力時,都是危險的。一段關係是如此,一個國家也是如此,不是毀在獨裁者手裡,就是毀在泛濫的民主手裡。
例如最早的一個體制,雅典,曾經有過一段歷史為例。
雅典人是文學藝術領域的公認領袖,是希臘城邦國家中最開化和最富裕的一員。他們的令人恐懼,在於他們的強大,並毫不遲疑地運用權勢去制訂對自己有利的法律;與行事上的震懾。
在伯羅奔尼撒戰爭中,擁有制海權,財富和公民人口都遠大於斯巴達的雅典,本來具有相當的持久戰優勢。伯裡克利反覆提醒雅典民眾:「只要這場戰爭還在繼續,雅典就必須停止無度擴張。只要我們不陷入新的麻煩,就有理由對最終勝利保持信心。我怕的不是敵人的奸計,而是我們自己的貪婪愚蠢。」
由於擁有制海權,雅典在戰略上更主動,他們本來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伯裡克利去世後,雅典的民主政局就逐漸滑向民粹主義的氣氛。
政治家亞西比德煽動民眾的狂熱情緒與民族主義精神。民眾歡呼著同意了天文數字的艦隊、人力和資金的要求。
當任何一邊的權力絕對大,決策一旦形成,沒有人有能力推翻。最終,雅典在西西里的慘敗損失了200多艘戰艦和5萬大軍。(雅典當時只有300艘戰艦,全部男性公民也只有幾萬人)
西西里遠徵失敗後,雅典基本上就只能防守之力了,再之後,公民大會對「十將軍委員會」中的八名將軍進行審判,把其中的六人處死。從此雅典失去了有軍事能力的將領,後面也就沒有任何回天之力。
再例如,網絡上各種版本的「哨子」,也是一場對「絕對權力」的某種無奈的對抗,它如同一場在網絡上全民參與其中的大型行為藝術。你我都在其中,它並不是一場狂歡,更是表達哀悼與憤怒,也是歷史的記載。
歡樂並不能教會我們什麼, 然而, 痛楚、苦難和障礙卻能轉化我們,使我們變得更好、更強大,同時讓我們認識到生活在當下時刻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