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衛是倫敦時裝周與生俱來的基因。
關於倫敦時裝周的誕生年份眾說紛紜:一種幾乎蓋章定論的說法是它誕生於 1984 年,由前一年成立的英國時裝協會(BFC)舉辦,首屆年度最佳設計師獎也在同年頒發;另一種說法則來自早期參與組織這項活動的時尚人士,根據他們各自的描述判斷,這個時間至少可以提前 10 年。
比如時尚公關 Tony Porter,他在 2016 年出版的自傳 Whatever Next 中,明確指出倫敦時裝周誕生於 1971 年。
Tony Porter 自傳 Whatever Next當時,Tony Porter 剛剛創立自己的時尚公關公司,在為客戶開展品牌宣傳工作時發現,每年有兩次,所有記者都會飛往法國巴黎和義大利米蘭報導最新潮流。於是,他前去求助英國服裝出口委員會(Clothing Export Council of Great Britain),提出要把本土設計師集合起來,邀請媒體和買手來看秀。
英國服裝出口委員會非常支持,卻沒有預算。負責人建議 Tony Porter 找品牌籌集資金,並承諾如果他能拉回 500 英鎊贊助,也會等額出資贊助。最後,他不負所托,委員會也兌現承諾,靠著總共 1000 英鎊,第一屆倫敦時裝周在 1971 年拉開序幕。他還用這些錢印了一本宣傳冊寄給海外報社。
另一位時尚公關 Percy Savage 則稱軍功章有他的一半。
Percy Savage 是澳大利亞人,長年混跡於法國時尚圈,1974 年定居倫敦,繼續發揮公關才能,集結 8 位設計師,在麗茲酒店策劃了一場名為「新浪潮」(the New Wave)的時裝秀,這場時裝秀在他看來具有承前啟後的意義。
倫敦時裝周的創始人之一 Annette Worsley-Taylor 證實了這個說法。據她回憶,「新浪潮」雖然在組織上有些混亂,卻實實在在地增加了設計師的訂單量。同年 10 月,第二場「新浪潮」時裝秀開幕,由 Tony Porter 負責公關工作,被 WWD 評價為「在各個方面都比第一場發布會更好」,參加的設計師也從 8 位增加到 11 位。
來年 4 月,「新浪潮」被「倫敦設計師集合」(the London Designer Collections)所取代,後者不僅指一年兩季的時裝秀,這一時裝秀據說一直持續到 20 世紀 80 年代初;還指由 Annette Worsley-Taylor 擔任負責人的同名時尚機構,這個機構是設計師的大本營,不斷吸納新成員。
種種事實表明,早在 20 世紀六七十年代,倫敦時裝周就在醞釀之中。
那正是倫敦時尚蓬勃發展的時期,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嬰兒潮」中成長起來的青年湧上街頭。愛穿套裝騎小摩託車的「摩斯族」(Mods)、代表纖瘦美學的模特 Twiggy、高唱「愛與和平」的披頭四、「迷你裙之母」Mary Quant……各種青年文化交織,與典雅或者毋寧說守舊的巴黎時尚大相逕庭,一股「搖擺倫敦」(Swinging London)風潮應運而生,為日後的倫敦時裝周注入前衛基因。什麼是前衛?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創意理念,是一種獨立思考的寶貴能力,更是一種敢為人先的冒險精神。
1984 年,第一屆倫敦時裝周把這種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那一次,英國時裝協會在肯辛頓大街大英國協研究院的停車場,臨時搭建了一個白色帳篷當場地。走秀之後,設計師們受邀前往唐寧街 10 號參加招待會。Katharine Hamnett 穿著她標誌性的標語 T 恤出席——這件 T 恤上印有「58% 的民眾不歡迎潘興」(58% Don't Want Pershing)的字樣,「潘興」指美國在西歐部署的核飛彈——令時任英國首相 Margaret Thatcher 一時啞然,但這並不妨礙她獲得當年的「年度最佳設計師獎」。
Margaret Thatcher(左)與 Katharine Hamnett(右)前衛一時容易,難得的是,倫敦時裝周自誕生以來始終保持前瞻性。
在服裝創意方面天馬行空,從 Alexander McQueen 現場噴塗的連身裙,到 Hussein Chalayan 能穿上身的咖啡桌,再到 Fredrik Tjaerandsen 緩慢收縮的氣球裝,一次次令世人震驚;
Alexander McQueen Painted DressHussein Chalayan Table Dress在人才培養方面不拘一格,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 1986 年,6 個年輕人跋涉千裡而來,通過一場設計師展一舉成名,他們就是「安特衛普六君子」;
在時尚道德方面先人一步,早於「永續時尚」成為共識之前便有 Katharine Hamnett 思考並實踐環保面料和低碳運輸,近年來更是全面禁止使用皮草,成為全球首個棄用皮草的知名時裝周;
在營銷方式等方面不懼冒險,擁有百年歷史的英國傳統奢侈品牌 Burberry,開啟「男女裝合併走秀」「即秀即賣」等模式先河……
除了鐫刻在骨子裡的前衛基因,這或許得益於三個方面。
首先,作為國際四大時裝周中的後生晚輩,倫敦時裝周更加自由,對世界各地的設計師敞開懷抱,尤其樂意扶持新人:1993 年,英國時裝協會創立了一個叫「新生代」(New Gen)的贊助項目,專門支持和推廣年輕設計師,幫助他們建立品牌,入選這個項目的設計師將獲得資金援助,並免費使用走秀場地。
曾獲 New Gen 項目支持的英國設計師 J.W. Anderson其次,「世界四大時裝設計學院之一」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坐落於倫敦市中心,John Galliano、Alexander McQueen、Sarah Burton、Stella McCartney、Phoebe Philo、Hussein Chalayan、Riccardo Tisci、Matthew Williamson、Gareth Pugh、Christopher Kane、Daniel Lee、Simone Rocha 等大名鼎鼎的設計師都從這家學院畢業,每年的畢業生作品展是倫敦時裝周上一道別樣的風景線。
再次,英國本土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品牌,如 Burberry 和 Vivienne Westwood——前一個象徵傳統英倫風格,後一個代表激進朋克潮流——從來沒有停留在過去的榮光中止步不前,而是銳意進取,在堅持自身特色的同時積極融入當下,承當責任,使倫敦時裝周更有看頭,也給其他品牌做了表率。
Burberry & Vivienne Westwood有評論家批評倫敦時裝周毫無存在感,因為它創意有餘、商業不足,日程表上的新品牌層出不窮,連時裝編輯也未必認得全,在 Burberry 於 2009 年從米蘭重返倫敦辦秀之前,他們甚至直接跳過倫敦時裝周。
前衛什麼時候成了壞事?
「今年,學生無法像往常一樣展示作品。為未來的創意人提供表達想法的平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新冠疫情當前,Bottega Veneta 創意總監 Daniel Lee 面對 Vogue 雜誌,大力推薦自己母校的畢業生——跟那些吹毛求疵的評論家不同,他肯定明白這個道理:越是在艱難時世,創意越是重要,哪怕它只能讓人苦中作樂、莞爾一笑。WW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