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按下接聽鍵的我，睡眼惺忪，一隻塗了紅色指甲油的腳還肆意蹺在睡得像個死豬的康寶身上。
「是我，你媽。」這四個字立刻把我從床上拽起來，人也立刻清醒了。老媽的飛機已經起飛，一個小時後就到。一個小時！這根本不夠用啊！
我踹了踹身旁的康寶，「快起床，我媽要來！」
趁康寶賴床的時間，我把髒衣服塞進洗衣機，把餐桌上的剩碗碟丟進水槽，把昨晚我倆貪歡的痕跡清理乾淨，這才鬆了一口氣。
蔫頭耷腦的康寶吐著牙膏泡泡抱怨，「你媽她老人家怎麼總喜歡搞突然襲擊，這次來又是幹嗎？」
「康先生，上個月你媽過生日我主動孝敬了一隻翡翠鐲，上個周末陪著她老人家聽了一場郭德綱的相聲，我怎麼對你媽，至少你也得怎麼對我媽，投桃報李你懂嗎？」我這是給康寶打了預防針，我媽來，不管怎樣，他這個做女婿的都得送上笑臉。
老媽還沒進門，我和康寶的戰爭就有苗頭了。
2
其實康寶也算仁義，老媽上兩次突然造訪，一次假公濟私，一次打著旅遊的幌子。
一進門就安營紮寨，康寶不僅讓出自己的半邊床，白天遊山玩水開車點菜的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晚上他還忍痛不玩網遊，打著哈欠陪我媽看央視八套的倫理劇。
老媽也沒抹殺他的功績，一回去就宣揚康寶是個好女婿。可那都是三五天的面子活，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次不同，電話裡老媽說：「讓康寶來接我，兩個行李箱子太重，你提不動。」
我一聽，這是打算長住「沙家浜」啊。我沒敢跟康寶說，他晚一分鐘知道，這安寧就多一分鐘。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
去機場路上，我叮囑康寶，老太太交保險金N年好不容易抽中了單飛大獎，不超出金額上限目的地任選。你說話要注意影響，回家不能太晚，飯桌上最好主動給咱媽夾菜……
話還沒說完，康寶疑心就起了，「你媽來住多長時間？」
我撒嬌：「她老人家就是多住幾個月，照顧照顧咱們起居……」
吃軟不吃硬的康寶，再也沒開腔。
3
老媽空降我家才幾日，家裡環境就得到了極大提升。
她老人家是個養生迷，談起食療保健堪比半個副教授。這會兒，她恨不得把那套養生學全部搬到餐桌上，少鹽少油，吃一口肉要搭配四口青菜，健康的一餐至少要吃五種顏色的食物。
康寶雖然不挑食，可男人嘛，都愛「肉」如命，這種飲食方法，讓他到了夜裡11點就喊餓，拽著我到附近的燒烤店去烤羊肉。
但老媽沒少為他操心。
康寶人瘦，老媽就成天琢磨著給他燉健脾養胃的湯。可這些湯的味道真不怎麼樣，為了阻止老媽再浪費食材。我對老媽說：「康寶最近為一個棘手項目著急上火，你弄什麼他也吃不下，等這項目落實了，他就有胃口了。」
習慣早起早睡的老媽，晨運之餘就把一天要吃的萊和早點買回來了。
康寶這個夜貓子起先還能咬牙堅持7點起床。可一周後，即便我把他的耳朵擰成麻花，他也雷打不動了。我一氣之下買了5個會跑的morningcall。
每天早上7點，臥室裡就熱熱鬧鬧，雞飛狗跳。
康寶暗地裡抱怨，「你媽不上班，起這麼早又沒全勤獎可拿。」
我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人兒有飯吃，大蒜的漲幅都超過房價了，媽還不是為了咱倆健健康康地當一對搶錢夫妻嘛。」
媽也拉過我小聲嘀咕，「這康寶也太懶了吧，碗不刷衣服不洗，早點起床能要了他的命？」
我裝傻充愣，「他有幹活啊，給電腦殺毒，給金魚換水，這不都是家務活嘛。」
4
讓我措手不及的是，康寶和老媽很快就有了第一次正面衝突。
這天，老媽犧牲了午睡時間煲了砂鍋老湯。康寶一進家，老媽給他盛了一碗。
康寶佯裝喝了一口，趁老媽不注意偷偷倒進馬桶。可恨這不長進的東西連「銷贓」都沒學會，老媽發現了馬桶裡的黨參、枸杞子等殘渣，立刻喊我來評理。
我先衝康寶瞪眼睛，「媽這麼辛苦煲湯，你不說聲謝謝還糟蹋東西，浪費就是極大的犯罪！」
康寶急了眼，「我腳不沾地跑了一天，就想吃點提胃口的飯菜，吃肉有罪嗎？」
我轉而數落老媽，「你就不會享享清福，少喝你兩碗湯他不至於亞健康。」
老媽什麼也不說，換了衣服和鞋子，就出去運動了。
我照照鏡子，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不痛快。
5
母女哪有隔夜仇，康寶散步回來買了一大盒冬蟲夏草，喝中草藥般連喝三大碗老媽煲的靚湯算作賠罪。
我也覺得自己這中間人當得有點不妥，不該一味地對康寶採取高壓政策，無視他的感受。
我承認在老媽面前我是有點死要面子，當初我沒按照老媽的意願跟她知根知底的同事兒子相戀，我曾信誓旦旦跟康寶在一起一定會幸福。
為了賭這口氣，如今的我不願被她看扁。
母女的關係，就是這麼微妙不可言。
我試著跟老媽聊聊康寶的過去，他是早產兒，獨子，雖然個性不合群但是個熱心腸，不屑於奉承那一套，但在專業上可是拔尖人才。
我摟著老媽的脖子，「他都這麼大了，他父母還是整天寶兒、康寶地這麼叫，你說我能不跟著一起慣他嘛。」
老媽拍了拍我的手背，「你也是媽的寶貝、珍珠、心頭肉。」我拱她懷裡撒嬌，一切盡在不言中。
6
對康寶我改為採取懷柔政策，一邊大量供應他牛肉乾、豬肉脯，一邊猛吹枕頭風，「康寶，你上車看到老人就讓座，買菜都專揀老太太的菜攤從不還價，更何況她是我親媽，把丫頭養得這麼漂亮聰慧送給你，一分彩禮不要，至少你得拿她老人家當乾媽看待不是？」
康寶給點顏色就想開染坊，嘴拱過來，「老婆大人訓斥得是，你媽也是我親媽。」
手也大舉入侵過來，「咱倆有多久沒嘿咻了，你心裡一點都沒我。」
「廢話，我能不想那事嘛，可是媽就睡在隔壁，咱倆一鬧起來動靜太大，萬一被媽聽了去，不要羞死人啊。」
我說我的，康寶已經不管不顧壓過來，我幾乎一絲不掛了，這小子大概進補牛肉過多，一身牛腱子肉，我根本奈何不了他。
情急之下我扯起嗓門喊了聲「媽」，老媽在門外應聲，我胡亂抓了個理由，「明天早上我要開例會，你提前二十分鐘喊我起床，別忘了。」
已經偃旗息鼓的康寶恨恨道，「你這麼狠，就不怕你老公變成太監。」
我笑，「變太監也比變色狼好，關燈睡覺！」
7
不光老媽捉磨不透，這個木訥、不善溝通、瘦得還沒門板厚實的康寶，憑哈勾走了她丫頭的魂兒？
我有時候也犯嘀咕，這康寶比不上那誰誰的談笑風生，比不上那誰誰的幹練豁達，比不上那誰誰的風流倜儻，我到底鬼迷心竅看上他哪點了？
這誰誰，就是曾經追我追得像趕死隊，後來跟著表叔去澳洲發展，上周剛回國就頻頻給我發簡訊的路超！
我正跟老媽炫耀路超帶給我的UGG雪地靴，路超電話就來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好好聊聊。」真是捲舌音說多了，就這麼幾個字都說得曖昧無比。
我居然答應下來，老媽追過來問，「康寶跟你一起去不？」
我撇撇嘴，「人家又沒請他。」
出門前，我幾乎把衣櫥裡衣服翻了個遍，這種時刻女人總少一件衣服。
眼睛死死盯著電腦的康寶一字一頓說：「這就是女人的孔雀心理，在家呆久了總要找個機會出去開開屏，拿男人的追捧來證明自己美豔如往昔。」
我充耳不聞。
8
山頂的旋轉餐廳，刻著餐廳名字縮寫的銀制餐具，藍眼睛廚師的堂烹菜，我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超齡的灰姑娘。
一支幹紅很快見了底。三年不見，我跟路超還是有許多話題可聊。
突然，路超握住我的手，「如果時光能像這旋轉餐廳一樣倒轉逆流，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會不會選擇我？」
我慌亂地岔開話題，康寶最近迷上了《魔獸世界》，他還是個丟三落四的大頭蝦，他跟我媽處得不錯，我媽每天都跟他灌輸自己那套養生學……
路超的手輕輕一顫，很輕，但我確定這不是旋轉效應，「你媽一直跟著你們住？」
我多了個心眼兒，「是啊，我媽要跟著我住一輩子的。」
路超很紳士地給我添了酒，說了很多香醇的話，只是那點曖昧已經速戰速決了。
看來，跟丈母娘一起住，對所有男人都是個嚴峻考驗。
老媽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說她不舒服，讓我早點回來。
路超就勢送我回家，我篤定這是老媽的小把戲。
9
一進門，媽的臉色駭人，說不出一個字來。我傻了眼，「哇」地號啕起來。
康寶喝住我：「別添亂，趕緊幫媽解開上衣扣子好讓她呼吸順暢，把她的頭略略支起來點，拿上醫療卡和現金，這就上醫院。」
這時的康寶鎮定自若，思維清晰，如果沒有他，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背著我媽下7樓，接著開車到醫院，再背著她一路小跑到急診室，這些動作康寶一氣呵成。
雖然後來氣喘如牛，但在我眼裡，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
10
幸好只是一場虛驚。醫生說老媽只是有點血壓突高，稍稍心律不齊，其他都還好。
我哭得妝都花了，康寶遞給我一張紙巾，「趕緊擦擦，瞧你那點出息」。
我勒令媽臥床休息，康寶給媽泡來銀杏茶，拿筆記本教她寫微博，搜來奇聞趣事給她解悶。
周日開著花冠帶媽一起去農莊「實地偷菜」。
有人問她：「兒子專門帶你來偷菜，可真有心。」
我媽乾乾脆脆地答：「嗯，我兒子就是有心。」生生把我晾到了一邊。
眼看著我媽跟康寶越處越融洽，我媽卻打點好行李，要走了。
我問：「是康寶太懶？還是我忘了刷碗？」
老媽笑了：「媽沒打招呼就來你家，就是想看看你倆這小日子過得紮實不，現在媽放心了。」
康寶沒攔媽回去，把家門鑰匙遞給媽：「媽，你什麼時候來突擊檢查都行，我熱烈歡迎。」
「康寶，以前你喊媽只是個稱呼，現在你喊媽是心裡真有我這個媽，親情就是這麼磨合相處來的，我把這丫頭交給你，一百個放心。」
我跟康寶同時擁住她，熱辣辣喊了聲：「媽！」
不「墮落」的女人是怎樣生活的
中年女人
都是狠角色
久病床前無「孝女」
不是人人都玩得起（上）
不是人人都玩得起（下）
再也沒有幸福下去的勇氣（上）
再也沒有幸福下去的勇氣（下）
家，溫度是多少？
你以為的「完美愛情」
鹹玉米粒
老實人遇到世態炎涼（上）
老實人遇到世態炎涼（下）
節點
你和丈夫的距離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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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愛人心上留下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