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梅靜 張義豐 方圓
「老人的錢來得不容易，我們晚輩的確不應當再向他們伸手。只要他們對孩子好，我願意還錢。」8月17日，在江蘇省揚州市檢察院第五檢察部的辦公室裡，小吳紅著眼睛在一份和解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至此，一樁發生在公公和兒媳之間、歷經三場訴訟的家庭糾紛劃上了句號。
「我指望她好好和我兒子過日子……」
「公公和兒媳究竟有多大矛盾，竟一連打了三場官司，現在還不消停？」2019年12月的一天，揚州市檢察院第五檢察部的檢察官翻看著一份民事監督申請書，不禁皺起了眉。
這份申請書的事由就有點不同尋常：老李向法院起訴，要求兒媳小吳歸還向自己借的17萬元買車款，一審法院支持，但二審和再審均予以駁回，現在老李想繼續討個說法。
「得找老李當面談談。」感到蹊蹺的檢察官撥通了老李的電話。
第二天下午，一個滿臉皺紋、外套沾著泥點的老人出現在了檢察官面前。「我剛從外省工地上趕回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他摩挲著粗糙的雙手，吶吶地說。
「你在工地上幹苦力，還能拿出這麼多錢給兒媳買車？」檢察官詫異地問。
「這是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錢，本來我指望她好好和我兒子過日子……」沒說兩句，老李竟嗚嗚大哭起來。檢察官趕緊好言勸慰。
原來，一直靠打零工為生的老李，十年前掏盡積蓄為兒子小李娶回了一房媳婦。頭幾年，小兩口過得還算太平，並給老李生下一個孫子，可後來，兒媳小吳就以李家太窮、日子過得不舒心為由，經常給老兩口和小李臉色看。再後來，小吳乾脆住回娘家，和小李鬧起了分居，孩子也不管不問，飲食起居和上學接送都丟給了孩子奶奶。
「只要她肯回來，我就把養老錢拿出來，給她買輛車。」不想讓兒子丟了媳婦的老李，將自己和老伴的最後一筆存款17萬元轉帳給了兒子小李，讓他全款購買了一輛現代牌汽車，登記在兒媳名下。
「我這不是雞飛蛋打嗎？」
然而，開起汽車的兒媳並沒有如老李所願，回歸家庭和小李好好過日子，而是依然自顧自地在外瀟灑。
「我這不是雞飛蛋打嗎？不行，這買車錢她得還給我！」2018年11月12日，老李持兒子小李出具的「借款17萬元用於買車」的字據向法院起訴，要求小李和小吳共同償還該筆借款。審理中，小李認可了借條一事。2019年1月29日法院判決，該筆借款用於購買夫妻共有的汽車，屬於夫妻共同債務，老李的訴訟請求應予支持。
「買車是你主動提出的，當然就是送給我的！借條不是我寫的，憑啥要我還錢！」拿著判決，兒媳小吳火了，一紙上訴狀將公公告上了法庭。
二審期間，小吳還向法庭提交了兩段手機通話錄音和自己書寫的錄音摘要。一段是老李對小吳說：「買了車就得回家和小李好好過日子」。另一段是小吳對小李說：「你爸答應，我回家過日子，就送我一輛車。」
而自以為一審判決鐵板釘釘的老李，壓根兒沒把兒媳的上訴當回事。對妻子心懷怨氣的小李，也沒搭理小吳的上訴舉動。2019年5月5日，二審法院在僅有小吳出庭的情況下作出判決：老李和小李、小吳之間無借貸合意，未形成有效的民間借貸法律關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老李的訴訟請求。
「明擺著的事情咋翻過來了？！」得知二審結果，幾乎氣昏的老李立即向法院申請再審，但法院維持了二審判決。
「這是我最後的指望了」
「檢察院是我最後的指望了！」向檢察官訴說完自己的故事，老李眼中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錄音果真是贈與的意思嗎？」送走老李，檢察官決定從此案的關鍵證據——兩段錄音入手，對案件進行全面審查。
檢察官將兩段時長分別為34分53秒和9分15秒的錄音從頭到尾仔細聽了三遍，發現老李對兒媳反覆強調「17萬你們肯定要還我」，小李也沒說父親的錢是贈與給妻子，但小吳向二審法院提供的錄音摘要並未反映這些內容。
「當今社會，一些年輕人心安理得享受父母經濟補貼的現象的確存在，但這種『啃老』之風不應縱容。因為無論是從我國法律規定還是從倫理道德上來說，只有子女贍養父母的義務，而父母沒有資助成年子女的義務。」根據錄音證據和法理情理，揚州市檢察院認為二審判決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有誤，可以提請江蘇省檢察院抗訴。
「但家庭矛盾最好還是化幹戈為玉帛。」不願看到這家人再對簿公堂的檢察官，決定先促成和解。老李、小李的態度倒是隨和，表示只要小吳回家或者還錢，官司可以不打。小吳卻不以為然：「回家不可能，還錢也沒有。法院二審、再審都支持我，你檢察院還能改過來？」
「民事檢察監督當然具有剛性！」7月23日，揚州市檢察院提請江蘇省檢察院向江蘇省高級法院抗訴。
「真抗訴了？！我該怎麼辦？」小吳急得四處找人想辦法。檢察官抓住時機，再次約見她，給她講「舐犢情深不等於啃老有理」的道理。同時和她談10歲的孩子，勸她為孩子的健康成長著想，和平處理紛爭。終於，小吳鬆動了：「官司再打下去，我必輸無疑，而且孩子心理肯定會受傷。往後只要他們一家還疼孩子，我願意放棄汽車的所有權。」
獲悉小吳鬆口，老李和小李商量後也讓了步：「我們打官司不就是為了家裡安寧嗎？她雖然人不回來，但只要官司了結，我們經濟上大頭保住，給培養孩子留個本錢，有點小折損也就算了。」
8月17日，在檢察官的見證下，老李、小李、小吳籤訂了和解協議，約定小吳在七日內將汽車過戶到老李名下，老李不再向小吳追討17萬元購車款。同時，江蘇省檢察院決定對此案終結審查。（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
編輯丨肖玲燕 設計丨劉巖
文丨梅靜 張義豐 江蘇省揚州市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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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公公和兒媳連打三場官司還不消停！兩段錄音還原背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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