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放牛,大致會去這幾個地方,都是風景絕佳的景致所在。聽聽這些名字吧,絕對不比金庸小說裡的那些地名遜色。在風景方面,甚至還稍勝幾籌。柳陽池,飛燕灣,豪豬灣,棠梨灣,庵灣裡,巖壩崗,還有就是庵灣墩上。
有人可能會對庵灣墩上的「庵」好奇,這裡是不是有廟呀?還真讓您給猜中了。庵灣墩的頂頭,就是遠近有名的太平庵。當年每年逢年過節,玩獅子舞龍燈,就是從道山頭到太平庵,然後到馬頸崗,最後到道羅尖,才算熱鬧。所以這裡算是當地沅桃兩縣五溪四界的一個地標所在。是不可不拜的靈山道場。
太平庵上面的庵堂,不知道始於何時,也不知道傳了若干紀年。太平庵以庵為名,裡面卻沒有尼姑,只有一個骨瘦如柴的和尚。名喚辛和尚,一口桃源腔,應該是觀音寺或者牛車河的。據說修為很高,道法無邊。有隔空取火和憑空生米的法力。辛和尚不知道是他的法名還是俗家的姓。我沒有看過文字記載,不敢妄下結論。但我們鄉中流傳著一句話,叫做「辛和尚做法事-----抓灰不是,抓火不是」。
說的是這太平庵裡,就辛和尚一個比丘,做法事的時候,又要燒香,又要磕頭,一邊打卦,一邊敲鐘。左手敲磬兒,右手敲木魚。民間藉此形容一個人做事很忙,搞手腳不贏。
這太平庵雖就一個和尚,但廟前廟後都是廟產,除了種些藥材和茶葉,幾乎沒種過糧食和蔬菜。有人注意過,廟裡連鍋兒爐罐也沒有,但和尚居然一個人能在上面呆了幾十年。所以,有人好奇,想知道和尚究竟吃不吃飯。於是,有好事的人就躲在廟後面的樹叢裡,香看看這個和尚到底怎麼吃飯。
廟後有個名叫「一碗水」的地方,一塊大石頭中間,有一個直徑20釐米的碗狀凹坑,不知道是天然生成還是人工挖鑿,裡面的泉水總是不低不滿,始終維持在那個九分滿的狀態。我有一次去那裡幹功夫,和幾個小夥伴相約試一試,大家接力一口氣吸乾那石碗裡的泉水。結果我們幾個肚子被漲得圓鼓鼓,碗裡的水依舊一點不少。
據說躲在廟後偷看辛和尚吃飯的人,曾經看到神奇的一幕。和尚飯前,捧著一個銅砵,來到這裡舀上半砵水,雙手捧回廟裡。放在廟中間的一隻供桌上。然後,上香,磕頭,劃字號,如此三回。然後就張開雙臂,圍著供桌轉起圈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後來居然飛了起來,一隻飛得比廟裡的神像頭部矮一點點。再然後就越飛越低,越飛越慢,最後空中飛變成了地上轉圈,越轉越慢,等他停下來時,供桌上銅砵邊上,已經變出了青菜,豆腐和米飯,還有一罐蜂蜜。辛和尚端起飯碗吃了起來。吃到一半的時候,偷看的人跳出來叫了一聲,嚇得辛和尚手裡的飯碗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據說從此破了法術,辛和尚再也請不來飯菜,沒有辦法待下去,就回了桃源還了俗,太平庵從此就沒有了香火。
廟門前的庵灣墩上,據說是辛和尚原來種藥材的地方,人稱茶藥墩上。辛和尚利用這裡的藥材,加上廟後一碗水的那股神水,為周圍的鄉親們看病去災。捉鬼安神。直到他被人破了法術,沒有辦法請到齋飯離去之後,庵灣墩上的藥材也就慢慢地荒蕪了。但是,聽老人們說,在墩上的爛石縫裡,能夠找到很多非常珍貴的藥材。
我少兒時節,庵灣墩上變成了我放牛的好地方。因為這裡是巖壩崗下面庵灣裡上面懸崖中間的一條墩。長約800米到1000米,如果算上太平庵屋門前的那個山彎。寬處不到二十米,窄處不到五米。掛在庵灣裡到巖壩崗下面的懸崖峭壁上。從豪豬灣堖上的崗田子開始直接橫過去,穿過漆樹灣頂上那個巖壩,在拐向庵灣口上那個巖嘴,一直到太平庵屋門前,沒有可以上下的路,也幾乎沒有什麼莊稼,所以不用擔心牛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另外,這裡還有一個差不多兩間屋大的大巖殼,下雨天還可以在裡面躲雨。每次把牛從豪豬灣堖上一放。基本上就不用操心了。要麼直接在那個大巖殼裡玩,看裡面倒掛在石頭縫裡的蝙蝠,或者挖地上的放屁蟲玩。那是非常好玩的一種爬蟲,從生活在巖殼縫隙的幹灰土中,扒開灰土,它就從肛門裡噴出一股氣霧出來,但是不臭。用小棍子按住它,讓他接二連三地「放屁」,直到它再放不出來為止。有時候則直接從巖壩崗跑到太平庵。因為那裡有一塊我奶奶種的土,守在那塊土邊,靜等牛兒們過來。等牛到達這個地方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吃飽了,可以趕著它們回家。
後來讀金庸的《射鵰英雄傳》,感覺其中一個地方的場景和安灣墩上非常相像。這裡最寬的地方,在一片松林的外面,有大約20米寬一個平臺,中間臥著一塊大石頭,非常光滑,人可以躺在上面睡覺。據說當年辛和尚在這裡生火泡茶,畫一個字號,念一聲口訣,石頭中間就會變出茶杯茶碗和茶壺來。我當年年輕,對喝茶不感興趣,所以對石頭中間是否能變出茶碗茶杯沒有尋究過。但我喜歡在這塊石頭上面玩,因為石頭光滑,躺在上面很舒服。平臺下面則是五十多米的懸崖峭壁。我後來讀金庸的時候,就想像著郭靖那傻小子,在月亮下面,從這懸崖下面爬上來,跟著那個牛鼻子丘處機學內功。後來,梅超風也來到了這裡,練習九陰白骨爪,意境和場景非常相吻合。這裡真是拍電視劇的好地方,如果誰再拍攝《射鵰英行傳》這部電視劇,我一定向劇組推薦庵灣墩上,我童年時放牛的牧場,卻是個拍攝電視劇的天然絕佳場地。
後來,我回到老家的時候,特地去庵灣墩上轉了一圈,還真別說,有不少藥材。更重要的是,在哪巖石縫隙中,有幾株掛滿青苔的茶樹,估計有上百年樹齡了,只是發芽比較晚,我採摘的時候,都在清明前後。茶芽肥壯,香氣誘人。幾株樹才下來,我自己炒,差不多有能有三兩左右幹茶。帶回北京大家喝了都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