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的比較早,妻子和女兒要上街,囑我將桌子上的殘局收拾一下,她回來清洗。
我將「嗯」地聲音丟過去時,眼睛依舊還在手機上,手,也沒停。
圓桌不小,但盆子,碟子,大大小小的碗,杯子,像星星點燈;尤其孫子的「座位」邊,餐巾紙,米粒,掉下來的剩菜如未清理的戰場。
細心地將它們各自歸類:水槽裡,垃圾桶裡,塑膠袋裡……一一裝好。想想,還是把碗洗了吧!這又不是什麼難事,老爺們也會。
不僅會,我洗碗的歷史還很悠久。讀小學時,迫於老大的威力,他讀初中,學習負擔重,家裡洗碗的業務便讓我和弟弟兩個人承包,一人一天,風雨無阻,雷打不散。父母也從未責怪過碗沒有洗乾淨,反而很開心地對鄰居們稱我們懂事。
誰知道到我讀初中時,晚上回家吃飯,洗碗的任務我還是要完成,儘管只是一頓,洗碗時我的嘴就翹得老高。
婚後。外出,就沒怎麼洗過碗。早先吃飯蒸飯用的是鋁飯盒,長方型,四隻角有優美的曲線,打開蓋,抓幾把米進去,去工地外的一排水龍頭邊。擰開,放點水,這活得溫柔點,開大了,水會牽著米蹦到地上,蓋上蓋,抓緊可以用力「咣咣」地搖幾下,這洗碗淘米的工序就一道完成了。
後來,妻也到我身邊,我們一起上班,下班,或者說叫上工放工,工地上都是磚石沙漿的,沒有敞亮的車間。那段日子很苦,妻子不但要付出本就瘦弱的體力,還要付出思念、擔心著老家的孩子,父母,所以常常夜裡偷偷地落淚。
妻子姊妹六個,她是老大。自幼像個小大人,弟弟妹妹幾乎都是她背、牽大的。當弟弟讀書時,她便在家裡餵豬,餵雞,做家務。沒進過一天學校的門,也沒外出過,第一次出遠門就邁進我家的門坎。
在他鄉二十多年裡,無論我身處什麼樣的環境,妻子總是默默地守候在「家」裡,守著一鍋熱乎乎的飯菜等著我的歸來,從滿頭青絲變成根根白髮。
我家是個大家庭,在上海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卻很少在家裡吃飯,以致有次我系上圍裙準備洗碗,兒子說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兒子婚後,去年有了孫子,我就不怎麼出門了,孩子們要工作,妻子買菜,洗衣,樓上樓下搞衛生,做飯,還要定時餵孫子,晚上也要忙到十一二點,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孫子會走路時最難帶,我也就戒了許多愛好,拿著手機照看著他。其實我不僅洗碗,還對妻子承諾過晚上拖地,倒垃圾,能做一點是一點。
是啊,我時常感嘆,妻子滿臉的皺紋是在灶頭上烤出來的,漸枯的頭髮是廚房間裡煙霧燻出來的,潤滑的手掌日趨粗糙是洗潔精、消毒液裡浸泡出來的。
那天晚上妻子回家,去廚房間看了看後滿意地笑了,我說,以後洗碗,倒垃圾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