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不知哪位名人說:貧窮別可惡,可惡不可恕。我隔壁的二祖母就是一個貧窮又可惡的女人。上世紀五十年代,二祖母五十多歲,花白的頭髮盤在腦後打了個拳頭大的結,裹著小腳,走起路來有點搖搖擺擺。臉色總是陰沉沉的。因為家裡窮,加上人緣又不好,二個兒子大的已三十好幾了還未娶上媳婦。
我哥二十六歲嫂子就進門了。嫂子十九歲,長得牛高馬大,胖乎乎的。從外表看,傳宗接代絕對是優良品種。中年喪夫的母親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二祖母羨慕極了。不!是妒忌極了。心裡無端地不舒暢,日難開心,夜不能寐,千方百計從背後作梗。她極力討好嫂子,對嫂子特別親熱。嫂子覺得二祖母像自己親奶奶似的。
二祖母就開始使離間計:「囡尼,你婆婆是偏愛你小叔的,以前有好吃的總是背著你老公給你小叔吃。"二祖母又詭秘地貼在嫂子耳邊說:你婆婆說你像武大郎似的,難看死了。嫂子有了孩子後,她又背後對嫂子說:你不在家時,你婆婆任孩子在地上哭,像沒看見似的……
二祖母就象引火的幹松毛,經常把嫂子對母親的怒火燒得旺旺的。嫂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對二祖母的話深信不疑。母親在嫂子心中成了罪大惡極的敵人。嫂子常常找理由與母親吵架,指桑罵槐拿母親出氣,平時閒著就躲在二祖母家,好象她們是一家人。婆媳關係越來越惡化,成了中美關係似的。
哥哥長年在外工作,不諳家中內幕。哥哥回家時嫂子便背著母親在哥哥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控訴母親的「罪狀",說自己在家如何受苦,哥哥的心被嫂子熔化了,自愧不在家委屈了嫂子,對其心疼不已。於是母子關係也漸漸降溫。
後來分家後,哥哥便不矚養母親了。哥哥娶了妻子,毌親丟了兒子。
由於父親走得早,母親當男又當女,日夜操勞,積勞成疾,患上了慢性氣管炎,一受風寒就會發作。
嫂子幸災樂禍,心中欣喜若狂。對著母親怒目圓瞪,像警察面對逃犯大聲吼道:「這是你做人太壞遭的報應!"
懦弱的母親氣得面紅耳赤,淚水滂沱。猶如被人扒光衣服在大庭廣眾面前殘酷揪打,似萬箭穿心;好像虎口下的羔羊,孤弱無助,瑟瑟發抖。母親四十歲守寡,含辛茹苦把兒女拉扯大,本指望兒子成家後自己跳出苦海,見到光明。豈料剛出泥潭又入虎穴。命運又給母親加設了一付致命的枷鎖。
後來哥哥自己蓋了房子,就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謝天謝地!家裡終於安靜了,壓在母親頭上的一座大山終於搬走了。
歲月不饒人,母親過了十幾年的安靜日子便離開了我們。但願母親在另一個世界活得開心幸福,不再受窩囊氣。
哥哥的兒子也長大了,嫂子也有了兒媳婦。
嫂子的兒子兒媳也對嫂子不好。嫂子66歲那年,哥哥因病去世。侄兒對嫂子說:你以前不瞻養奶奶,我們也不膽養你。
嫂子像被食物噎著似的,臉漲得通紅,欲言無詞,一臉詛喪,默默流淚。
嫂子六十八歲那年得了腦溢血,二年癱瘓在床,三個兒子兒媳在外打工,都不願回家照顧她。嫂子度日如年,求生難得,欲死不能。自己出錢委託鄰居三歺給她送點吃的,身上長滿蛆蟲,哭乾眼淚,生不如死。我最後一次去看望嫂子時,嫂子在彌留之際有氣無力地對我說:拜託你……到母親墳……上代我……向……母親請罪,……我以前……對不住她。……請婆婆……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