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忍者日本史 | 忍獸:忍者世界的神奇生物簿

文 | 江隱龍

如果說《火影忍者》中通常意義上的術立足於「反求諸已」式的修煉，那麼忍獸的出現無疑使忍者不那麼孤單。在自然界，人類的身體素質稱得上孱弱，很多動物在速度、力量、視力、耐力等方面都要遠遠超過人類，美國動畫片《布雷斯塔警長》中的主人翁在行動時會說一聲「鷹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這其中便包含著人類對於動物力量的崇敬與渴望。

正如軍隊、警方會訓練軍犬、警犬用於偵查、抓捕、追蹤等方面一樣，《火影忍者》中的忍獸也是忍者們值得信賴的夥伴。從普通的忍獸到強大的通靈獸再到忍術化的「超獸偽畫」，火影世界最耀眼群星中，從此不再只有人類的身影。

超獸偽畫

忍貓忍犬：貓時鐘與逢犬術

《火影忍者》中最寫實的忍獸，大約要數忍貓與忍犬了。

在《火影忍者》中，忍貓是貓婆婆的左膀右臂。在刀光劍影的忍界中，貓婆婆看起來實在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色，但就是這樣一個慈祥、富態看似人畜無害的老奶奶，卻是整個宇智波一族的情報源。除了搜集情報之外，貓婆婆還經營著忍具店，做著軍火買賣，僅憑這兩點便能感受到貓婆婆的深不可測了。

貓婆婆身邊有兩隻忍貓，一般會在貓婆婆住處的迴廊上徘徊，對貿然前來的訪客進行盤問，如果訪客的回答得不到它們的首肯便不能面見貓婆婆。忍貓看起來扮演著貓婆婆的助理和守衛的角色，卻並不是貓婆婆的寵物，兩者之間因一種神秘的契約關係而共同生活，但彼此之間都是平等而獨立的。

貓婆婆

從長著貓耳朵、喜歡吃木天蓼這兩個特徵來看，貓婆婆本身很可能也是由貓變化而來，這也便解釋了為什麼貓婆婆會讓兩隻「嬌弱」的貓來看門。歷史上的忍者顯然不會對貓委以重任，但在現實世界中的確有一種忍術與貓相關，那便是貓時針之術。

貓時針之術，顧名思義，指的是通過貓眼判斷時間的方法。貓的瞳孔會隨著光線的變化收縮放大，日本古代還有一個歌謠相關的歌謠：「六是圈圈，五七是雞蛋，四八是柿子核，九是針。」日本自古便有用貓眼確定時間的傳統，傳說島津義弘隨豐臣秀吉出徵朝鮮時便帶了七隻貓作為時鐘。回國後，七隻貓只剩下兩隻，被供奉在鹿兒島的貓神社中。

以貓眼看時間的技巧在中國古已有之，想著記載斑斑點點散見於各種古籍。早在唐朝段成式的《酉陽雜記》中便有「貓眼旦暮圓，至午豎成一線。」的記載。明朝有一句關於貓睛的民諺：「子午卯酉如一線，寅申巳亥如滿月，辰戌醜未如棗核。」直到清朝已經出現了《貓眼定時歌》：「子午線，卯酉圓，寅申巳亥銀杏樣，辰戌醜未側如錢。」這幾句口訣之間大同小異，比起日本那首歌謠，也稱得上殊途同歸了。

八忍犬

比起慵懶柔弱的貓，犬類顯然更能適應戰士們的需求。忍犬在《火影忍者》中的出鏡率要遠遠高於忍貓，主要分為卡卡西的八忍犬與犬冢牙的赤丸。

八忍犬比較寫實，主要用於追蹤和傳遞信息，用忍犬們自己的話說的「非戰鬥型」的。的確，在現實生活中警犬強大的咬合力足以令被追捕者聞風喪膽，但在查克拉遍布世界的《火影忍者》中，不會術的忍犬也只能用於輔助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赤丸，赤丸即是忍犬也是忍具，吃下兵糧丸後身體會變成赤紅色，並能化身成雙頭狼，與犬冢牙一道使出「牙狼牙」這一威力強大的忍術。

比起「牙狼牙」，歷史上關於犬類的忍術就讓人感覺忍俊不禁了。日本的確有一種名為逢犬術的忍術，但這一忍術與戰鬥無關，講的其實是如何對付看門的猛犬。通常有兩種方式：一是以異性犬引誘，二是以食物作為誘餌——就這樣，忍者們還為這兩種方式分別起了個名字：前面的是合狗法，後面的是遇犬術……將這些小伎倆當做忍術難免讓人覺得誇張，但忍術一向以解決問題為宗旨，由此看來倒也能說得過去了。

犬冢牙與赤丸

通靈獸：「三忍」、食夢貘與猿魔

比起忍貓與忍犬，通靈獸便要強大的多，這便要從《火影忍者》中的通靈術說起。通靈則可以視為一種契約關係，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不同，倒更像是一種招喚術，其中被召喚得最多的是動物：忍者先與相應動物籤訂血之契約，需要時便可通過一定儀式與結印召喚招喚出來。

這些通靈動物中，最著名的要數「三忍」的通靈獸：自來也的蛤蟆家族、綱手的蛞蝓與大蛇丸的萬蛇。三種通靈獸的「選角」源於江戶時代流傳的民間故事「兒雷也豪傑譚」。在故事中，兒雷也、綱手和大蛇丸分別使用蛤蟆、蛞蝓與蛇作戰，可以看出《火影忍者》中「三忍」與三種通靈獸姓名的靈感均源於此。值得一提的是有「蛤蟆仙人」之稱的自來也護額上有一個「油」字，這倒是源於歷史上忍者的外傷靈藥蛤蟆油了。

三忍的通靈獸均來自於仙境，以實力來論在《火影忍者》的通靈獸中稱得上巔峰，絕大多數用通靈術的忍者是難以召喚到如此強大的通靈獸的。比如宇智波佐助的鷹、鬼童丸的蜘蛛，邁特凱的龜……比較特殊的是油女一族的寄壞蟲，這種蟲子並非來自其它世界而直接寄宿在忍者體內，其能力也最為綜合，防禦、醫療、偵察無所不能，倒與美國漫威漫畫中的蟻人相類似了。

「三忍」的通靈獸

這些通靈獸均是現實中存在的生物，相比之下能與蛤蟆家族、蛞蝓和萬蛇相媲美，又具備「怪力亂神」色彩的便要數團藏的食夢貘和猿飛日斬的猿魔。

食夢貘是日本神話中著名的生物，以食夢為生。貘在中國古籍中早在記錄，但與噩夢無關，只有其嗜食銅鐵的傳說。清代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記載道：「即諸書所謂食鐵之獸也……《爾雅》謂之『白豹』，《山海經》謂之『猛豹』。今四川川東有此獸。」

對比《說文解字》，可以看出這段注對應的是《說文解字·第九下·豸部》中「貘：似熊而黃黑色，出蜀中。從豸，莫聲。」這一句。再向前追溯，《爾雅·釋獸》中簡單地提了一句「貘，白豹。」而《山海經·西山經》則只是順便提了一句「獸多猛豹，鳥多尸鳩。」由此看來，認為猛豹為貘未必是《山海經》的本意，倒像是後人的推測了。

食夢貘

唐朝白居易寫過一篇《貘屏贊》，其前言中寫道：「貘者，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生於南方山谷中。寢其皮闢瘟，圖其形闢邪。予舊病頭風，每寢息，常以小屏衛其首。」

這裡一方面寫出了貘有些「四不像」般的怪異，一方面又點明了貘可闢瘟邪的妙用，但仍與噩夢無關，可見最遲到唐朝，中國古代的貘獸與日本的食夢貘還有著較大的差異。比較有趣的是《貘屏贊》的正文：

「邈哉其獸，生於南國。其名曰貘，非鐵不食。昔在上古，人心忠貞。徵伐教令，自天子出。劍戟省用，銅鐵羨溢。貘當是時，飽食終日。三代以降，王法不一。鑠鐵為兵，範銅為佛。佛像日益，兵刃日滋。何山不鏟？何谷不隳？銖銅寸鐵，罔有孓遺。悲哉彼貘，無乃餒爾。嗚呼!匪貘之悲，惟時之悲!」

邁特凱的龜

其大意是貘挑食，只食銅鐵，到夏商周三代後因戰亂增多，人類大煉銅鐵製造兵器以至貘無銅鐵可吃，最後竟餓死了。《貘屏贊》所表達的自然是憂國憂民之意，但其間所描述的貘獸的形象，的確有些任性可愛——再加上「出蜀中」、「今四川川東有此獸」、「生於南方山谷中」的記載，甚至有學者認為所謂的貘，便是日後中國的國寶大熊貓……

關於貘的傳說傳入日本之後，漸漸與噩夢相聯繫，這便是《火影忍者》中團藏所持通靈獸食夢貘的原型。同樣源於中國的還有猿飛日斬的通靈獸猿魔——其原型正是在中國家喻戶曉的神話人物孫悟空。有趣的是，《火影忍者》中的猿魔與尾獸中的孫悟空兩者起了一點小衝突，於是出現了兩個角色共分中國神話中孫悟空形象的有趣設定。

猿魔

超獸偽畫：以《鳥獸人物戲畫》之名

比起普通忍獸和通靈獸，《火影忍者》中還有一種以忍獸為載體的特殊忍術：超獸偽畫。

超獸偽畫猶如神筆馬良，是用注入查克拉的筆在紙上描繪出各種動物賦予其活動的生命，從而利用所畫動物的特性達到施術者的目的。譬如需要偵察時可以畫一隻鷹，需要攻擊時就畫一隻虎，需要渡海時可以畫一隻鯨……與傀儡術不同，超獸偽畫所創造出來的忍獸源源不斷而且擁有自由的意志，一旦受到攻擊會變回墨水，總體來講還是以輔助為主。

超獸偽畫看似天馬行空，但其淵源卻是日本歷史上著名的《鳥獸人物戲畫》。而談起《鳥獸人物戲畫》，則又要從日本繪卷開始說起。日本風俗畫中最富盛名的要數舉起於江戶時代的浮世繪，而在此之前，日本畫師便已經習慣用繪捲來敘述故事。繪卷以橫向捲軸為載體，有些是純繪畫，有些也會加上簡單的說明性文字。最初的繪卷以宗教故事為主，後來漸漸加入文學、歷史等典故，並最終孕育了「日本漫畫之祖」：《鳥獸人物戲畫》。

鳥獸人物戲畫

創作於日本平安至鎌倉時代的《鳥獸人物戲畫》通過擬人法將動物的舉止神情描繪出來，借動物的行為來影射人類社會。《鳥獸人物戲畫》中的動物神態極為傳神：狐狸的得意、猴子的急躁、青蛙的憨厚、貓的奸詐……動物之心便是人之心，動物之情便是人之情，動物之間上演的悲喜便是人間的悲喜，由此也能理解為什麼《鳥獸人物戲畫》會被認為是日本最早的漫畫了。

《鳥獸人物戲畫》的特殊之處還不僅於此。原作分甲乙丙丁四卷，其中的丙卷非直接繪成，而是由雙面繪畫的和紙正反面剝離後重新拼接而成——拼接的時代是畫卷盛興的江戶時代，距《鳥獸人物戲畫》誕生已經過去了至少兩個世紀。拼接《鳥獸人物戲畫》的靈感與意圖一直求解，但畫中的鳥獸卻通過拼接獲得了新生，成為形式上「獨立」與繪卷的「生命」，從文化視角來看，這一過程與神筆馬良的典故倒也有神似之處。

《鳥獸人物戲畫》因其活靈活現的動物而廣為後世創作者青睞，尤其是以兔子、青蛙、猴子等為主角的甲卷。日本吉卜力工作室制過名為《鳥獸戲畫·相遇篇》的廣告短片；住田祟執導的電視動畫《戰國鳥獸戲畫》剛剛播放一集便風靡日本並確認會推出第二季；還有任天堂的掌機3DS，也有一款名為《超獸戲畫大戰》的塔防類遊戲——更具創意的要數南宮夢的街機遊戲《源平討魔傳》，其中還有一個琵琶法師，其攻擊方式正是通過手彈琵琶召喚鳥獸戲畫。「日本動漫之父」手塚治虫面對《鳥獸人物戲畫》時曾感嘆「我們所做的事情原來在近千年前就有人在做了。」僅僅看其影響，也能得知手塚治虫的感嘆飽含了多少驚羨之情了。

戰國鳥獸戲畫

任天堂的遊戲名為「超獸戲畫」，《火影忍者》中用的忍術名為「起獸偽畫」，這裡的「偽」字還真有講究。《鳥獸人物戲畫》中有拼接之處，這的確與偽畫有相似之處。中日水墨有些以較厚的夾宣或和紙做畫，偽畫行業中專門有人將此類畫作的畫紙一揭為二甚至為三，對外均稱真跡。《鳥獸人物戲畫》的拼接雖匠心獨具但畢竟非主流，了解到此便能品味出《火影忍者》中的「偽畫」二字，實在別有風情了。

《火影忍者》中的「超獸偽畫」為佐井的獨家忍術，曾招喚出過鷹、蛇、鳥、龍、鼠、貓等忍獸。這裡便要提一提，《鳥獸人物戲畫》也有虛構生物出現，比如乙卷中的青龍。當然，雖同為紙本墨畫繪卷，「超獸偽畫」的畫風更為前衛，這背後自然是時代的流變了。

「超獸偽畫」中的忍獸不是真的忍獸，但從構思的角度來看，倒是《火影忍者》中的普通忍獸與通靈獸更具「文藝範」了。

超獸偽畫

結語

從忍貓忍犬到通靈獸再到「超獸偽畫」，三種不同的忍獸背後是三種不同的文化淵源，從中可以看出《火影忍者》的作者岸本齊史在創作中對各類文化的廣泛吸收。當然，也正因為《火影忍者》將這些忍獸刻畫得如此精彩，才使得歷史上真實的忍獸更具喜劇色彩吧……

當然，《火影忍者》中以獸之名的最強大生物不是忍獸而是尾獸，而那又將是另外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