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賈珍珍在市郊租了間房子,要把自己的許多東西往那邊盤,她大概永遠沒有機會得知親生母親的故事。
賈珍珍和父親的關係一向不親近,反而與繼母的關係還要好一點。
姨媽、大表姐幾個人對這點都有隱約的不快,但又不好說什麼,她們會把帶刺的冷語夾在體己話中釋放出來,例如:不過誰叫人家有錢,不稀罕你爸的東西,所以害你也沒益處,這樣想我們也就放心了。
賈珍珍很喜歡繼母,因為她是個漂亮有趣的女人:自己賺的錢自己花,因為事業已經穩定,賺得夠多,每天也不大過問她那彩妝公司的事,大把的時間在美容、購物、娛樂、健身房,無論何時見了她都笑眯眯的,很輕鬆。
有一次,賈珍珍跟姨媽說起繼母待她永遠情緒平穩,從前面對她忽上忽下的成績單也能應付自如,讓她覺得難得。姨媽忿忿地:「我要是有她那麼多錢,我比她性格還要好!」
有些人就是這樣,很會為自己的短處尋找藉口,認為統統都是環境或時運之過。賈珍珍並不覺得姨媽如果富有便會改善作風,如果有了錢,她大概會成為一個更加肆意尖酸的富婆。
周末,繼母帶賈珍珍出來買衣服,賈珍珍拿頭一個月的實習工資出來送繼母一條愛瑪仕絲巾,沒想到美麗的繼母拿到絲巾盒子時有點哽咽,好像剛才給賈珍珍不眨眼地買下五位數外套跟鞋子的人不是她一樣。
不過繼母也隻眼紅了一瞬,便捏住盒子拍她肩膀,揶揄她:「搞這麼闊綽的禮物,一個月工資就沒了,是不是準備接下來一個月吃窮我?」
賈珍珍很不要臉地用力點點頭。
繼母后來在餐桌上又持續嘮叨了10多分鐘,中心思想就是送人禮物一定要送力所能及的價位,自己買東西也是一樣,不要太過鋪張。
賈珍珍幾乎從沒聽過她一次性說這麼多話,說到連父親也吃醋起來:「好了,說了半天,就是為了向我炫耀小珍為你花光了頭一個月的工資,沒完沒了。」
賈珍珍這才記起還給父親買了禮物,她拿出一打黑色羊毛襪。
父親苦笑,繼母笑出眼淚。
有人說賈珍珍跟繼母的關係處理得這樣好,得益於她母親過世得早,她對親生的母親並沒有太多印象。
這倒是真的,記得幼兒園時期她最好的朋友偷偷問她:「你是不是有個後媽?」她才意識到「肖阿姨」以後是會成為她「後媽」的人選。
她舔舔嘴唇說:「但我不知道她願不願意當後媽。」
謝天謝地,賈珍珍同學從小是一個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孩子,她沒有被鋪天蓋地的後母童話嚇到過,而是比較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如果肖阿姨能夠當我的後媽,那可太好了。
當天回去之後她去問父親:「肖阿姨什麼時候能當後媽?」
「誰的後媽?」
「珍珍的。」
父親樂了:「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比我還急呀?」
她後來乾脆去問當時的肖阿姨:「肖阿姨,同學都說你是珍珍後媽。」
肖阿姨也逗她:「那你怎麼想呢?」
「後媽不好,當媽才好。」
兩成人笑得肚子痛。
賈珍珍就此成為繼母和父親之間的一劑粘合劑,促成他們在次年領了證。
童話中常常出現的那種惡毒後母的故事,賈珍珍沒有遇上,影視劇中常常出現的因為家庭重組飽受同學嘲笑的情節,賈珍珍也沒有遇上。
究其原因?原因是賈珍珍家境不錯——家境不錯的孩子就近就讀,接著會跟一群家境不錯的孩子相識,這群孩子的父母親,都市中產階級,個個都忙得飛起,一來對什麼組合家庭都見怪不怪,二來誰也沒多餘心思八卦別人家事。
因此賈珍珍得以跟繼母和平相處直至21歲。
摩擦?一定有,最不順心的時候是賈珍珍不服管教,兩個人吵架。繼母會紅著眼睛跟父親抱怨:「親生的就是親生的,後媽就是後媽,你看她說話氣死個人,她從沒一天把我當媽。」
說著說著嘴巴就癟起來,掛上淚珠。
世間再好的養父母跟繼父母也要遇到這一題:親生母女/母子/父女/父子之間尋常的拌嘴、爭執在他們這裡就是貫穿型傷害,一粒小小子彈打進人心,背後會出現碗大一個傷口,沒法修復。
魔咒就是一句:「你又不是我親媽/親爸!」
父親不知道怎麼勸才好,只能氣得把賈珍珍叫來再罵一頓,非把她罵哭不可。
最後再逼賈珍珍去跟繼母道歉。
賈珍珍聽說把繼母氣哭,也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乾脆撲到繼母身上大哭。
拉著她的手錶衷心:「我只有你一個媽,你也只有我一個孩子,我永遠都會是媽的孩子。」
繼母一面哭一面笑:「去你的,你要用言語綁架我結紮是不是?往後我一時興起要再生一個呢?那你就不當我的孩子了?」
賈珍珍馬上跪立起誓:「那他就是我親弟弟!」
「呸!那不然呢?本來就是你親弟弟!哦不對,也可能是親妹妹!」
不過繼母到底也沒有再生孩子,至少在38歲之前沒有生。
是的,繼母只比賈珍珍大了17歲,賈珍珍大學畢業這年她也才38歲。
後來賈珍珍找到一份正式工作,為了方便上班,在市郊租了間房子工作日住,收拾東西的過程中,她從自己放證件的抽屜裡找到一個陳舊的牛皮紙袋。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幼年的學習資料,還想著帶給男友看看她童年的搞笑字跡什麼的,但是一打開信封,立馬掉出來幾張照片,她只看了一眼心便跟著抽緊了。
那是一個戴著寬沿的、帶網紗的太陽帽的女人,坐在沙攤上,穿著高叉的泳裝,笑意十足,她挽著一個男人。
那是比賈珍珍記憶中的任何父親都要年輕的父親,再加上女人的那張臉跟自己又有七分的相似,她馬上就明白了——那是生她的那個人。
她一下子把信封裡的所有內容都抖出來——另外的幾張照片,都是生母和父親的合照,有一張是她穿著時髦的直筒褲與紅色露胃裝的,在賈珍珍母校的林蔭道下與父親肩並著肩,臉上飛著一團紅雲。
文件夾裡還有幾十封信件,每一封都疊得整整齊齊,賈珍珍一封封地看下去,漸漸覺得從心臟自手臂仿佛浸入冰窟,逐漸僵硬。
那些書信大多是父親和生母在戀愛期間來往的內容,還有幾封從內容可以看出是生母懷孕期間,父親被外派教學時跟她的通信。
最後一本是生母的日記。
生母大概也沒有想到那會成為她的遺書。
賈珍珍很容易從這樣幾十封書信之中拼湊出一個老套的負心漢的故事:一開始是父親在追求生母,每一封信都是炙熱到模糊的,充斥著思念和愛慕,後來漸漸平和,他們在籌備婚禮期間,父親仍然是負責的,一心只想儘快擔當起照顧母生母的重任。
再後來生母懷孕,父親被外派,每一條來往的信件也都是歸心似箭,他在信中承諾未來要帶她去各處旅行,要她辭掉工作在家專心相夫教子。
生母在去信中甜蜜地同意了,附上許多胎兒的近況。
信件到這裡戛然而止,沒有人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生母的日記中有所記錄:後來父親回來了,每天悉心照料她,但好景並沒有維持很久,父親的耐心在下降,開始逐步要求生母自己照顧好自己。
不知是否受到雌激素水平下降的影響,她的脾氣越來越壞,父親的每一個忽視性的舉動在她心目中的創面都被放大,兩個人漸漸開始有了爭吵。
生下賈珍珍之後,生母的日記數量變得少了,短了,但明顯的每一次記下日記都飽含憤懣、疲倦、怨恨。
生母的日記中止在賈珍珍四個月臨三天的那一天,後來的事情賈珍珍都知道了——她在出門買菜時遇上了失控的貨車。
那時還沒有監控,賈珍珍無法了解生母在遭遇橫禍的那個瞬間是否是清醒的。
據父親的描述——她當時好好的走在人行道上,一切都很正常,全怪那個該死的貨車司機。
父親刻意藏起了家中所有與其有關的東西:照片、衣物……什麼都沒有,賈珍珍得到的有關生母的訊息,就只得手上這薄薄的一袋子東西。
所有的東西,她都只看了一遍,便沉沉地放下手,覺得再也舉不起來。
父親有做錯什麼事嗎?如果沒有生母的意外離世,他什麼錯都沒有,縱然有懈怠、冷淡,他還是盡力維持著一個丈夫的責任,生母的日記中多次提到他給孩子換尿布的方式不對、或者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提前早退趕到家中來陪她……認識繼母?是她四歲那年的事了。
賈珍珍終於明白姨媽與表姐們的那份悠悠不盡的怨懟是來自何方了——生母去世之前明顯並不快樂,可能與她們抱怨過,因此她們始終不肯原諒父親。
賈珍珍呆坐在地上很久,才鼓起力氣來,把東西重新收拾進文件袋中。
那一天她心情沉重站在父親房門前很久,聽見父親正在接繼母的電話,兩人在商量她工作的事情——繼母想把她調到離家更近、條件更好的一個公司,大概是要求父親去找他的當年的一個什麼熟人求情,只聽父親一直在說:他現在在光宇做事?好,好,我試試……
賈珍珍最終沒有舉起手來叩響房門。
她把那一隻文件袋抱在胸前許久,甚至有些憤恨自己為何會運氣那麼不好,為什麼會發現它。
未發現這隻袋子之前,生母只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現在呢,生母成了一段活生生的影像,仿佛在喊她為自己沉冤。
賈珍珍重新坐回臥室的地面上,想了許久,認為對現今每一個人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埋藏掉它,不再引發任何人的不快。
她悄悄把文件袋放入更不易尋得的文件櫃深處,這時想起尋夢環遊記中的情節,不免有點傷感,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謝謝你賜予我生命。」
繼母在外敲門:「小珍,你沒事吧?從5點到現在叫你吃飯都不搭理?你有哪不舒服?」
賈珍珍站起來,吸住鼻音:「沒事,我早點睡覺,明天和你們一塊搬東西。」
務必要珍視眼前人。
-END-
12月1日
今日夥食:早餐:一杯牛奶麥片;午餐:一碗牛肉麵;晚餐:一份芋圓盒子。(飲食不健康,饞啥吃啥,從不節食。記下夥食是為了跟大家嘮嗑玩,不是讓參考當減肥食譜的)
今日運動量:0。
昨天內陸新增確診病例12例,其中境外輸入病例8例(上海2例,福建2例,四川2例,北京1例,陝西1例),本土病例4例(均在內蒙古);新增無症狀感染者5例,尚在醫學觀察的無症狀感染者264例。
國外現存確診人數2141萬+(內陸目前是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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