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載:浪潮工作室
吃過雙皮奶嗎?小小一口就能讓雞蛋混合牛奶的味道蔓延口腔。
聽過姜撞奶嗎?這世上居然有這麼腦洞大開的甜品,讓味道刺激的姜和溫和的牛奶相遇碰撞。
這些甜品都來自一個神奇的地方,順德。
確實,廣州和佛山比起來,順德的名氣小了一些。但是說到好吃的,順德卻擊敗了無數人心中的美食天堂廣州,成為聯合國欽點的世界美食之都。
桑拿魚、倫教糕、雙皮奶、陳村粉、燒鵝、粥底火鍋,聽到這些名字,你可能就已經忍不住滿嘴的口水,準備到順德來一場舌尖之旅。
正所謂「食在廣州,廚出鳳城」,順德這麼一個位於佛山南部800平方公裡左右的下轄區,卻出產了這麼多美食,還有大量的粵菜名廚。
究竟是什麼造就了順德遍地美食?
生的才鮮美
《尋味順德》裡面一道清水火鍋簡直驚呆了很多北方人。一鍋山泉水作為鍋底,外加幾塊薑片、陳皮和蔥,然後再將薄的晶瑩剔透生魚片放進鍋裡「涮」,吃的就是魚的鮮味。
清水下鍋,能做的程度保留食材的鮮味 / 《尋味順德》截圖
清水鍋底生動詮釋了順德人追求的「少即是多」境界。也讓很多人見識到了順德菜「清、鮮、爽、嫩和滑」的特色。
順德人愛吃生鮮,離不開他們臨水而居的生活方式。
嶺南地區氣候溫潤,物產豐富。順德地處珠江三角洲下遊腹地,其境內池塘密布,河湧交叉。
2014年6月5日,廣東順德舉辦龍舟賀誕,人們在水面相見即相互嬉鬧
面對這樣江河水鄉,珠三角人民很早就在南越王墓遺址考古的時候,考古學家就發現墓中殘存的有眾多新鮮河魚種類,例如大黃魚、水魚和鯉魚等,墓中水產動物佔70%以上[1]。
這樣豐富的水產,也讓順德先民習慣食鮮,不怕腥臊。在順德,海中大蠔橋殼即可食用,河中活魚切片去血即可品嘗。
偏愛新鮮的食材的順德菜經常讓吃貨們停不下嘴 /《尋味順德》截圖
這樣"生吞活剝"的飲食習慣則是順德人早期簡單的鄉土生活寫照。沿河沿海而居,以船為家的漁民在烹飪當中缺少工具,也沒有保存太多作料,他們便利用手邊簡單的條件料理食物。
由此,順德人也逐漸養成了不斷追求滋味鮮美的飲食習慣,並且開始發現並欣賞食材「本味」。
於是,在中國不常見的魚生,在順德被延續下來,逐漸成了順德人尤其鍾愛的菜式之一。
談起順德美食,魚生必然要出現在榜首 / 《尋味順德》截圖
順德魚生與其說嘗得是魚肉,不如說嘗得是魚獨有的鮮味。
順德廚師會專門挑選品相極佳的魚,由經驗豐富的廚師進行放血,以保證魚肉晶瑩剔透[2]。
然後廚師會熟練將魚肉切成厚度不超過0.5毫米的魚片,僅僅拌上油和鹽。魚片口感彈牙,嘴裡猶如裝下整個魚塘。
順德菜不僅美味,在刀工等技巧上也十分出彩 / 《風味人間》截圖
順德菜式講求的清新淡雅,新鮮本真[3]。跟很多刀工繁複和烹調複雜的「妖嬈」的菜式比起來,順德菜可是實惠多了。
隨處可見的食材,簡單的烹飪,順德菜更像是出自自家廚房的媽媽菜,每一口鮮魚都能將人的思緒帶回那個跟小夥伴暢遊河塘,肆意抓魚的炎炎夏日。
乳蜜之鄉
順德菜吸引吃貨的不只有新鮮的魚生,還有甜潤的雙皮奶,它可以稱得上是順德甜品的頭牌。
選用上好水牛奶製成的雙皮奶,奶皮醇厚,還有點要把勺子彈開的彈性,香甜濃鬱之餘,還帶點奶羶。口感滑溜,入口即化,奶甜味從舌尖流淌入喉。
只是看著就覺得好甜 /《尋味順德》截圖
其實,今天勾引吃貨饞蟲的雙皮奶,順德人已經享受了幾百年了。
這還要從廣東人吃糖的習慣說起。中國很多地區的人都喜歡吃糖,但是像廣東人這樣把吃糖融入飲食DNA,祖傳吃糖的,那真是少見。
楊枝甘露、芒果班戟......廣東人吃甜食真的是專業的 / instagram@alessandrafeife
明清時期珠三角地區普遍採用了蔗基魚塘,甘蔗則是蔗基魚塘主要作物之一,當時的種植面積幾乎甚至比肩水稻,而甘蔗產量的提升,也讓廣東人的嘴巴甜了起來。
清朝《廣東新語》就記載,「廣人飲饌多用糖」。清朝學者範端昂也曾記載過珠三角地區的糖文化:「粵中嫁女,無論貧富,俱以糖梅歸奉翁姑,宴客答禮,俱需糖梅,糖梅以甜為貴。」
自己愛吃糖還不夠, 廣東人甚至還承包了全國餐桌上的甜味。當時廣東的蔗糖遠銷全國,吳越、京津、兩湖、齊魯的老百姓都在吃廣東的糖。
順德糖廠已有84年歷史,是一家機械化甘蔗糖廠。曾經是中國製糖業的骨幹企業 / 微博@佛山旅遊
當時順德縣擁有圩市(集市)三十六個,位居廣東省全省各縣圩市數量第一[7]。憑藉有利的貿易條件,順德也成了吃糖大戶。
商品經濟發達,小吃的種類也繁多,順德人充分利用了當地的物產,打造了很多到今天仍然網紅的甜品。
產自順德倫教地區的倫教糕,就是「土生土長」的順德甜品。
順德人選用澱粉含量較高的隔年秈米,加水打磨反覆過濾,最後等到米漿自然發酵後倒入簸箕當中進行蒸煮成型,就會得到氣泡充盈而且口感酸甜的倫教糕。
味道甜而清香的倫教糕是順德的傳統糕點 / 《尋味順德》截圖
倫教糕嘗起來滑潤彈性,酸甜不膩,開胃清爽。入口有一股淡淡的米漿味,隨著不斷咀嚼,取而代之就是甜中帶酸。
當然,最吸引吃貨的還屬雙皮奶。在那個年代,順德人就發明了專門針對人類味蕾的奶加糖大殺器,有名的甜點不少都是奶加糖的組合。
順德特色水牛奶加上糖,一定能給你味蕾一個大衝擊 / 《尋味順德》截圖
當時去順德逛集市的吃貨有福了,牛乳餅、雙皮奶,這些都是順德集市上的特供。順德甚至因此得到一個稱號「乳蜜之鄉」。
廚出鳳城
順德美食雖然出名,但更出名的是順德的廚師。俗話說「食在廣州,廚出鳳城」。有很多人認為,順德就是粵菜的發祥地之一。可以這麼說,沒有順德廚師,粵菜的天至少塌了一半。
說起順德廚師的創造力,不可不提一個特殊群體,那就是自梳女。
1988年,廣東順德,從海外歸鄉的「自梳女」
清末,順德是廣東繅絲業中心。但是到了20世紀二三十年代,隨著日本生絲大舉傾銷廣東等地,順德繅絲業接近崩潰。許多順德女工為了養家餬口,相約下南洋務工
這些下南洋的順德女工93.4%是在南洋當女傭為生[8],許多東南亞富人家庭都搶著聘用。東南亞創造了享譽盛名的「媽祖菜」。
媽祖菜可謂中西並用,用中式的烹飪技巧創新了一道最耐人尋味的好菜——荷香魚。用荷葉包裹魚和米飯一起蒸熟。一張荷葉外加一條魚,在女工手裡就成了包含鄉土氣息家鄉菜。
新鮮的魚肉和黏糯的大米包在荷葉裡蒸製,最大程度的發揮了每種食材的味道 / 《尋味順德》截圖
除了出海就能隨手創一個菜系,順德廚師最登峰造極地莫過於深深影響上海菜和國宴菜式。
很多國人並不知道,粵菜也被許多外國人尊奉為中國「國菜」。原因在於,廣州是歷史上對外開放的口岸,結合西餐做法的粵菜,正好可以符合外僑的口味[9]。
不少粵菜都能發現西餐的影子 / 《尋味順德》截圖
因此,在上海內許多飯店都愛招粵菜廚師。大量粵菜廚師進入上海,以至於到了1927年上海粵廚組織了粵菜工會。
順德廚師不僅攻陷了上海美食界,還成了中國國宴的一部分,甚至是主心骨。
這要從順德名廚蕭良初說起,他在50年代初憑藉著過硬的素養,擔任新中國第一個國賓館行政總廚。此後多次受命隨中國外交官參加國際會議。
蕭良初在上海錦江飯店掌勺 / 順德政府官網
1982年,順德廚師又火了一次,香港記者們爭相報導「船王午宴英相,順德廚師掌灶」的新聞。
原來當年柴契爾夫人到訪上海,香港船王包玉剛在錦江設宴款待。已經七十六歲高齡的蕭良初親自掌勺,在舌尖上徵服英國客人。
順德廚師的傳說當然沒有結束。1955年,出生在順德龍江的康輝受蕭良初推薦,進入北京飯店廚師,後來一路提升為行政總廚。南北兩大國賓館皆有順德廚師掌勺,順德廚師可謂舉足輕重。
康輝的廚藝徵服了許多領導人,越南胡志明將他奉為座上賓,出身廣東的宋慶齡,晚年也經常請康輝主廚製作粵菜,以撫慰她的思鄉之情。
對順德人來說,順德菜更像是一種故鄉情結 / 《尋味順德》截圖
無論是晚年的宋慶齡,還是漂泊的自梳女,他們都將對故鄉的眷戀化為舌尖上的滋味。而那些甜品,更像是對甜蜜生活希冀的味覺形象化。
那一道道精美的順德菜裡蘊含了五味,也蘊含了鄉土本源的追思,也蘊含著對未來的希冀。人們喜歡順德菜,喜歡的其實不過是人類最原始最簡單的味覺體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