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5月中旬,是屬於十年一戰的《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已經邁過40億元票房大關而依然勢頭猛烈,同期的其他電影票房慘敗。在這種困局之下,一部名不見經傳的《何以為家》突出重圍,創造了一系列的奇蹟。
在諸多當紅流量的超英圍合之下,《何以為家》依然創造了首周票房破億的成績,顯然,一部藝術片能在堪稱教科書級成功的商業片面前斬獲這樣的市場成績,而且還是一部對於中國觀眾來說陌生的難民電影,堪稱奇蹟。
不為大眾熟悉的導演,陌生的宣傳,小眾的題材。那麼《何以為家》吸引眼球的魅力,究竟何在?有人說,這是一部「非常好哭」的電影,處處充斥著苦難,但僅僅只是如此嗎?假如你只是為了這一張電影海報而走進影院,那你會失望的。影片到底講了什麼?影片倒敘式的講述了一個少年犯動手前的人生,在此引用導演自己的話:「這是關於一個小男孩控訴他的父母在這樣一個混亂的世界給他生命的故事。他實際上不僅僅在控訴他的父母,也在控訴整個社會,因為他的父母實際上也是社會的受害者。」值得一提的是《何以為家》的英文片名直譯為《迦百農》,有更多宗教的隱喻。迦百農是《聖經》中耶穌發跡之地,在這裡誕生了許多神跡,卻也是被耶穌所詛咒的一個地方,而這個詞在阿拉伯語中也指代混亂和災難。
片中那群黎巴嫩貧民窟的孩子,也如同被神所詛咒,被整個世界所遺棄一樣慌亂恐懼。當一個地區連宗教信仰都無法維護秩序時,它就真正地進入了一種最為可怕的混亂。導演正是借《迦百農》繼續探討黎巴嫩嚴重的社會公平問題。電影開頭是贊恩在出生地之間奔走,他的求生本能很強,你所能想像到的一個人為了突破生活束縛的努力,贊恩都已經嘗試過了,作為一個孩子,他已經盡力了。藥房騙處方藥、換媒氣、搬水、送貨、送菜、擺地攤賣水果汁,所有能夠掙錢的方式,這個只有12歲的孩子,為了能過生存下去,無所不用其極。
難能可貴的是,即使在這樣貧瘠的生活中,贊恩仍沒有泯滅善良,他仍懷有惻隱之心,他曾默默地反抗這種宿命般的束縛,用一個孩子的方式守護妹妹。他也曾想要改變生活,丟掉阿薩德向妹妹示好的禮物、向父母提出上學的請求、隱瞞妹妹來月經的事實。奔走在生存之間,校車成為贊恩與理想生活之間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終於某天在無力阻攔,眼睜睜的看著妹妹被強制賣給房東兒子的時刻,贊恩絕望了,他再也無法忍受一切,他選擇逃離,走的遠遠的。像躲避瘟疫一樣。贊恩以為遠離這個帶給他痛苦的出生地,他就會躲開生活的苦難。但,現實卻更加殘酷,他只是從一個困境跳到了另外一個困境而已。贊恩也曾努力的想活的正常而有底氣,最起碼是以不傷害別人的方式活下去。但,現實卻是,沒有人願意請一個12歲的瘦弱小男孩為自己工作,最終還是來自衣索比亞非法居留的泰格斯收留了他,這算是贊恩長這麼大以來,為數不多溫暖而幸福的時刻。
可是非法居留的泰格斯怎麼可能會成為命運飄零的贊恩生活中溫暖的港灣,沒有身份的泰格斯本身就自身難保,她最多只能算是人海中的一塊浮木,只能給贊恩短暫的依靠。果然好景不長,短暫的溫暖生活,隨著泰格斯意外被拘留而結束,其實,此刻的贊恩可以選擇再次流浪,但他沒有,因為內心中關於妹妹的情感不允許他拋棄尤納斯,贊恩骨子裡的溫暖是排斥這麼去做的,即使這道,繼續照顧尤納斯,他將面臨怎樣的困境和磨難,他都沒有退縮,沒有一走了之。
贊恩只是覺得,如果他拋棄了尤納斯,他又和自己那對強行送走妹妹的父母有什麼區別呢。可是孤注一擲的堅持和忍耐,並沒有帶給他生活上的轉機,現實更加冰冷諷刺,屢屢碰壁,走投無路的贊恩,最後竟然還是靠賣曲馬多(鎮靜藥)水賺了錢,當最後被房東鎖在門外之時,贊恩徹底崩潰了,這是壓倒這個孩子的最後一根稻草。即使贊恩再堅強,即使他再不願,贊恩都要面對,如果不送走尤納斯,他們兩個人都會餓死的窘境。這根本不是選擇,而是生存所迫。贊恩只能將尤納斯交到了人販子手裡,來換取他們兩人的一線生機。我們無從得知,贊恩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送走尤納斯的,但是他一定想到了曾經的父母。雖然無法原諒,但是他在這一刻或許體會到了父母的無奈,也許這會變成贊恩內心與父母的一種和解。
可惜命運並不想放過這個苦難的男孩,妹妹薩哈去世的消息,徹底的激怒了贊恩。他憤怒的提著尖刀,不顧一切的刺傷了始作俑者,也因此被關進少年監獄。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悲憤,才會讓這個骨子裡溫暖的孩子,揮刀向人。我們這看見了滿屏揮之不去的絕望和陰鬱。回到了開頭的一幕。在律師的支持下,贊恩最終將父母告上了法庭。可是,這些和贊恩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這些曾經帶給他巨大痛苦的人,這些將他逼到絕望毀滅邊緣的人,卻並不是造成贊恩絕望的始作俑者,他們也僅僅只是這個社會的受害者。他們在法庭上自我抗辯,也只是展現了他們的無奈與苦難。他們也只是在這樣的困境裡做出了無奈的選擇。他們以為這是給孩子謀求了生機,就像他們的父母曾經做過的一樣,他們也正是因此活了下來。
鏡頭裡的每個人,都只是社會悲劇的犧牲品。2個小時的電影撲面而來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電影裡囊括的了太多的社會話題,出現了太多不幸的元素:非法移民,童工,毒品交易,兒童買賣,任何一個單拎出來都可以延伸成一部題材沉重的紀錄片。
每一幀,每一個畫面,每一個片段都是悲慘的社會百態。《何以為家》幾乎是用一種質樸的方式,將這個貧窮社會赤裸裸地展現在觀眾面前。用一種毫無避諱的、即粗暴又生動的方式,直接把絕望的黎巴嫩眾生相擺在觀眾眼前。
導演極力的想通過贊恩身上的無奈與矛盾,像我們展現出在絕望困境中的生存與選擇。沒有過度渲染情緒,只是用一直保持冷靜的態度為觀眾呈現出一個貧窮而混亂的國度究竟可以多麼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