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家陳思和從作家賈平凹手裡接過獲獎證書。文學已不再是中心了,它與更加邊緣的批評重新聯合在一起,展望誰也說不清的未來。
1980年,法國作家羅蘭·巴特穿過法蘭西學院門前的大街時,被一輛洗衣店的卡車撞倒。
在巴特聲名卓著的歲月裡,法國電視臺的記者還在追問他是否想寫小說,巴特不置可否的回答還給人們留有希望。巴特的死,使不少人存有的遺憾是沒有看到這位激進的先鋒派批評家寫作一部文學作品。
「文學批評終究不能證明一個人存在的價值,即使像巴特這樣的一代大師,人們也指望他能再努力一把,弄出一部小說之類的作品來證明他是真正的大師。」北京大學教授陳曉明向南方周末記者描述文學批評在西方的景況。「但不管如何,文學批評在西方總能在學術界內部佔據要津,在文學刊物和大學系統裡起思想的主導作用。」
11月14日,「第一屆當代中國文學批評家獎」頒獎典禮在溫州舉行。
隆重地專門給批評家頒獎,這是第一次。在18位候選人中,經過11位評委記名投票,以超過三分之二得票為通過,有12位批評家獲「當代中國文學批評家獎」。
作家莫言主持頒獎儀式。復旦大學教授陳思和走上臺,從作家賈平凹手中接受為他頒發的批評家獎。上臺領獎的批評家還有南帆、陳曉明、洪治綱、蔡翔、謝有順、王堯等,而上臺頒獎的作家還有蘇童、李洱、阿來、舒婷、範小青等。
陳思和發表獲獎感言:「作家與評論家就像大道兩旁的樹,它們之間各有規律,各成體系,不是對立的、依附的,一方為另一方服務的,而是謀求一種互為感應、聲氣相求的關係。多少年過去,我的批評觀沒有絲毫改變,倒是文學與文學評論的關係由靜止凝固的道邊樹,逐漸變成了蒼茫天穹下遊動不息的精神遊魂了。」
頒獎會次日,「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與批評」高峰論壇舉行,來自全國的三十多位主力批評家和作家出席這次論壇。
在三天的時間裡,眾多作家和批評家聚集一起,對話文學與批評的關係:在最近的三十年裡,文學與批評之間究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文學與批評之間應該建立怎樣的新關係?
1980年代前 權力化「替意識形態管理文藝」
作家蘇童對於作家、批評家各自的工作和使命有一個比喻:「作家和批評家就像鐵路路基上面兩條並行的鐵軌,它們都有自己的延伸,都有各自的負載,它們永遠也不會重疊,卻共同承載著文學這個列車。」
陳思和在半生的批評生涯中見證了文學批評的嬗變。
1978年,陳思和邁進復旦大學的校門。同在復旦大學讀書的盧新華寫出短篇小說《傷痕》張貼在學校壁報上,不久小說被轉投至《文匯報》發表。陳思和也試著將一篇同時貼在壁報上支持《傷痕》的評論文章投寄給報社。當時《文匯報》文藝版的編輯褚鈺泉在《傷痕》發表的第二周就組織了一個版面的爭鳴文章,陳思和的文章作為支持的意見發表在頭條。那時陳思和很興奮,從此他確立了走文學評論的道路。
當代文學批評有著自己的價值取向和話語方式。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就強調:「文藝界的主要鬥爭方法之一,是文藝批評。」周揚在第一次文代會上提出:「批評是實現對文藝工作的思想領導的一個重要方法」。
「以前文學批評的功能主要是意識形態對文學的管理。」陳思和說,「1950年代,老一輩文學批評家,都是文藝報刊的主編,宣傳和文化部門的領導,他們是主管文藝家協會的領導者,同時也是理論家,他們當時的文學批評主要職責是指導文學創作,引導意識形態,如果偏離了就會受到批判。」
到了陳思和從事文學批評的時候,文學批評的「意識形態管理功能漸已消失」。「大概像別林斯基時代的俄羅斯文學,像勃蘭兌斯時代的北歐文學,像周揚時代的中國文學,文學批評家擁有巨大的話語權力和社會影響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陳思和接受南方周末記者採訪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