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結婚五年來，我一直以為，陪著老公挺過這幾年苦日子，生活就會像我預期的那樣越來越好。
可沒曾想到，公公的一場重病，讓我對生活的一切期待變成了鏡花水月。我的勤儉持家，我的摳門吝嗇，都在為別人的歲月靜好買單。
我叫楊欣，在一家公司做財務，和老公張健因相親相識相愛，不久就結了婚。
結婚的時候，我爸媽提出不要彩禮，讓張健家首付一套房子，結婚後我們小兩口自己還貸款。
張健很為難，說他們家孩子多，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和一個妹妹，父母都是工薪階層，撫養他們兄妹三人已耗盡家財，根本拿不出這筆錢。
何況，他是家裡的老大，如果從他這開了頭，以後弟弟妹妹結婚，還不把他爸媽愁死。
我愛張健，不忍心看他為難。可爸媽也是為了我好，我也不能吃裡扒外，胳膊肘往外拐呀。
張健也是愛我的，他跟婆婆商量後做了一個折中的決定：房子不買，結婚後和公婆住在一起，他家出10萬元彩禮。
婆婆拉著我的手說：「欣欣啊，當初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個會過日子的好女孩，跟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孩不一樣。在這個年代，這樣的女孩子真不多了，我們張家找了你真是燒了高香，也是張健的福氣。」
我還能說什麼呢，未來婆婆給我這麼高的評價，我也不能辜負了這份讚譽，徒有虛名不是。
我說服了爸媽同意了婆家的條件，彩禮錢包括禮金爸媽一分也沒要，全部都給了我。他們還自己出錢給我買了全套家電和首飾，他們說讓我和張健努力攢錢，到時候他們再資助我一些，儘快買房單住。
結婚當天，我就收穫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子鄙夷的目光。
給客人敬酒的空當，我看見她撇著嘴，眼裡滿是不屑地對親戚說：「丟不丟人，這幾件破家電能值幾個錢，連輛車也不買，我們家出了10萬塊呢，就買了這麼幾件破東西，再窮也不能靠賣女兒來賺錢啊……」
我的胸口一起一伏，氣得嘴唇直哆嗦，一股強大的氣流仿佛要撐破我的胸腔。要不是我想保持新娘子得體的姿態，我真想上去撕爛她那滿嘴噴糞的嘴！
張健厲聲叫了她的名字，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願地住了口。
張健使勁攬了一下我的肩，我知道，他想說的話都在這用力一攬裡：顧全大局，忍忍。
我也不想我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變成雞飛狗跳的鬧劇，忍耐，是我唯一的選擇。
02
婚禮過後，婆婆也知道了這件事。她拉著我的手，滿眼慈愛地說：「欣欣，媽知道你受委屈了，媽沒看錯人，你真是個深明大義的好孩子，這要換了別人還不把屋頂掀了？你妹妹不懂事，我狠狠罵了她，讓她給你道歉，咱是大嫂，咱不跟她計較……」
我委屈的眼淚噴湧而出：「媽，我不委屈……」
小姑子沒有跟我道歉，但換了一幅熱情的面孔，大嫂長大嫂短地叫個不停，還把水果洗好切好端進我房裡，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從來沒發生過。
我真是佩服她了，這換臉的速度堪比坐火箭。
我最受不了別人對我好，如果小姑子繼續對我冷嘲熱諷，我肯定會豪不猶豫地打回去。
可她現在這個態度，我對她的恨意象兌了水一樣被稀釋不少。只是，我暗暗下了決心，儘快攢夠錢，買房般出去。
跟小姑子比起來，我的吃穿打扮可謂寒酸至極。她穿的是品牌服裝，我穿的是幾十塊的地攤貨。她用的是上千的名牌護膚品，我用的是十塊錢的大寶。
我處處能感受到她對我的鄙視與不屑。
她每個月就那兩三千元工資，不夠花了就向公公婆婆伸手。有時，也問張健要錢，我碰見過兩次。
我警告張健，不能再給她錢，憑什麼我的省吃儉用要為她的虛榮揮霍買單。
我嘴上雖這樣說，實際上我也知道，只要她死皮賴臉開口，張健肯定沒法拒絕。我也不能因為這就跟他離婚。
我只能更加節儉，我省下的每一分錢，都在為我夢想中的房子添磚加瓦。
03
不久，張健的雙胞胎弟弟也要結婚了。弟媳娘家條件不錯，提出雙方各出一半錢為小兩口買婚房。
婆婆不答應，說家裡有兩層樓，完全能住得下，何必去花那冤枉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多熱鬧。
再說了，老大結婚的時候就沒買房，老二結婚當然也不能買，她得一碗水端平。
弟媳娘家爸媽可不吃她這一套，他們可不願意自己的寶貝女兒，結婚後還跟公婆哥嫂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他們放話了，要麼買房，要麼分手。
公婆和弟弟都不想快到手的媳婦又飛了，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婆婆眼裡滿是尷尬與為難，她說：「欣欣，現在男多女少，你弟弟找個媳婦不容易。媽知道，你也不想你弟弟因為房子就結不成婚，咱先幫他們把房子買了，咱是大嫂，咱拿出大嫂的姿態讓他們看看。
等你們買房子時，媽再幫你們，你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媽不會不管的。哎，這個老二媳婦，要有你一半就好了……」
我還能說什麼呢，儘管心裡有一萬個不甘和不樂意，婆婆已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再計較就是我太不懂事了。
弟媳進門後，很快跟小姑子打成一片，她們倆一起逛街，一起美容，一起吃大餐。每月的工資都花的一分不剩，妥妥的兩個月光族。
最初弟媳也喊過我幾次，被我拒絕了，圈子不同，不必強融。
小姑子笑著說：「二嫂，你就別喊大嫂了，大嫂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媳婦，不像咱倆這麼敗家。大哥娶了她可真是福氣，她一條牛仔褲能從春天穿到冬天。」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話裡藏刀是小姑子的本事，我從她的讚美裡清淅地讀出了鄙視。
弟媳也笑著說：「大嫂，女人不能太苦了自己，青春短暫，不要等你穿什麼都不好看的時候再去打扮自己，人生得意須盡歡，你說是不是？」
我苦不堪言，我當然知道品牌服裝比地攤貨有品味，我也知道小龍蝦比饅頭鮮香，但我和張健收入都不高，又沒有房子，我又剛剛懷了孕，拿什麼去盡歡？拿什麼去得意？
我突然有點後悔，為什麼當初不像弟媳一樣硬下心來要一套房子，以至於現在這樣憋屈還被鄙視。
04
兒子三歲時，小姑子跟男友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幾年她走馬燈似的換男朋友，沒有一個正式認真的。
這一次，也許是她玩累了，想要穩定下來。他們的關係發展的飛快，認識還不到三個月，竟然就懷孕了。
婚事很快被提上日程，婆婆要求男方買房，可男方家裡條件不是太好，根本出不起房子的首付。他們希望女方也出一部分，否則，婚期只能延期。
婆婆和小姑子急了，肚子裡的孩子可不能等。可婆婆剛給小兒子買房子才兩三年，根本沒攢下多少錢，眼看小姑子肚子越來越大，婆婆愁得飯都吃不下。
這天吃過晚飯，婆婆和小姑子一起來到我房裡，我有預感，不會有好事情。
果然，婆婆為難地開了口：「欣欣，你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這個死丫頭，自己做了不體面的事還不聽勸，非要生下孩子。現在我們的積蓄加上她婆家的彩禮錢還差點，你，能不能幫點？」
這幾年，婆婆把一頂一頂的高帽戴在我頭上，讓我活得隱忍又憋屈。
一開始我傻乎乎地很受用，覺得自己就是那深明大義的好媳婦，但我現在不想要這個狗屁頭銜了。它遠沒有一套房子來得實在。
我對婆婆說：「媽，對不起，這次我真不能答應你，我跟張健結婚四年多了，我們攢錢的速度趕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孩子快上幼兒園了，我也想儘快買房。」
小姑子哭著求我：「大嫂，你就幫幫我吧，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想不要他。你放心，這筆錢我一定儘快還上，我出利息，大嫂，我求求你了，你要不答應，我就給你跪下……」
我最受不了別人的乞求與眼淚，這個惡人我要是做了，是不是就成了棒打鴛鴦，殺死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罪魁禍首？
我恨透了自己的軟弱與慈悲。
張健在一旁嘆氣，他叫了聲我的名字，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想讓他為難，儘管有萬般不情不願，我還是拿出了十萬救了小姑子的急。
05
我也不奢望婆婆能出錢給我買房子了，只希望她和小姑子能儘快把我的錢還上。我知道憑小姑子的消費習慣，要等她還錢，除非她的錢多的花不完。
可是，我的生活只有意外沒有驚喜，一場猝不及防的災難讓我的房子夢，徹底成了泡影。
公公被檢查出患了肝癌，手術費，後續治療費就像一張大手將要把我推向無底深淵。
婆婆召集兄妹三人商量對策。公公的手術迫在眉睫，老人辛苦了一輩子，做兒女的在這個時候出錢出力都是應該的。
婆婆抹著眼淚說，為小叔子和小姑子買房已花光了積蓄，她和公公現在除了每個月的退休工資，根本沒有餘錢。
弟媳說她和弟弟除了還房貸每個月都月光。小姑子說她剛結婚，還懷著孩子，買房子還欠著錢，更沒能力。
他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把目光對準了我和張健。
是的，我和張健是目前這個家唯一的「有錢人」。
婆婆發話了，聲音中帶著一絲威嚴：「張健，你爸爸辛苦了一輩子，你是長子，應該拿出你的態度。」
張健期待的目光望向我。
婆婆大聲說：「你不用看欣欣，欣欣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她嫁進來這幾年，哪件事不是顧全大局，深明大義？現在關鍵是你，你的態度。」
又來了！我真是受夠了。這樣的顧全大局深明大義，我不要了。
我冷笑了一聲：「媽，你別這麼說，我沒你說的那麼好。爸躺在醫院裡，我們不能不管，但爸不是只有張健一個兒子，每個人都有份。我的意見是，要不，他們兩家賣了房子，醫藥費均攤；要不，醫藥費我們全掏，你把這座小樓過戶到我和張健名下。」
空氣出奇地安靜，靜得仿佛令人窒息。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小姑子，她大罵我無情無義，狼心狗肺，手裡有錢不給她爸看病，她爸媽還沒死我就想要爭遺產了。
我冷哼一聲：「是，我無情無義，我狼心狗肺，你可千萬別學我。你是爸的親閨女，他養你這麼大該你報恩的時候了，賣了你的婚房，給爸治病吧。別忘了，先把我的十萬塊連本帶利還我。」
去他媽的姿態好看，我為什麼要用自己的負重前行成全他們的歲月靜好，他們憑什麼一邊享受著我的奉獻，一邊打壓我鄙視我。
弟媳和小姑子不願意賣房，婆婆不願意過戶，我對張健說，那就離婚吧，我沒有義務用我的青春給你們家人陪葬。
這個惡人，我做定了。
06
公公的病不能等，婆婆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人到中年妻離子散，還是同意了我的要求，願意把房子過戶給我和張健。
弟弟兩口子和小姑子都不同意，說父母的唯一房產不能只留給我們。
婆婆怒了，對他們大發雷霆：「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你爸爸躺在醫院裡等著救命，你們卻還在算計財產。你們每個月都吃光抹淨的時候，就沒想過父母有一天也會老也會病？
要不是為你們兩個買房，我們至於現在身無分嗎？要是你大哥大嫂也像你們一樣吃幹抹淨，你爸現在是不是只能等死了？這事我作主了，就按你大嫂說的辦！」
這一次，我感受到了婆婆由衷的誇獎，而非戴高帽。
看到沒，有些事並沒有像想像中的那麼難，你堅持不讓步，別人才會退一步。
那些磨不開的臉面，放不下的關係，只會助長他人的無恥和無畏。
無限度的善良和隱忍，不僅不能讓人感恩，還會成為別人反噬你的利器。
我叫了娘家爸媽，婆婆叫來了舅舅姨媽，在親戚的見證下，婆婆承諾房子歸我們所有。我們負擔公公的醫藥費，並籤字畫押，準備資料去過戶。
趁著長輩們都在，我讓小姑子給我補了張借條，對她這樣囂張跋扈不識好歹的人，我不會再跟她客氣。
公公的手術非常成功，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身體已無大礙。
我們以後要做的就是多關心他，讓他吃好喝好心情舒暢，儘可能延長他的壽命。
小姑子和小叔子一家也會隔三差五地來看公公，我每次都笑臉相迎，好吃好喝地招待。
我問張健是否怨恨過我這樣做，在公公重病時去爭財產。
張健說他一開始確實怨過我，但後來也想通了，如果我又一次妥協隱忍拿出全部積蓄給公公治病，心裡肯定會積聚極度的不滿。這種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勢必會引起大爆炸，到時候整個大家庭就會雞飛狗跳，分崩離析。
還不如親兄弟明算帳，把一切擺在明面上，雖然現在大家心裡都有點隔應，最起碼維持了表面的和諧。
最近，我聽說我們這要建一個工業園，我們住的房子在拆遷之內。
無論拆遷於否，我都會善待公婆，讓他們安享晚年。我也不需要婆婆再給我戴高帽，我會在維護自己基本利益的前提下，做個名副其實明事理的好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