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孫玉唐 倪方圓 郭健
「既然嫁到了老張家,就得做一個稱職的張家媳婦,稱職的山東媳婦。」在泰安市東平縣老湖鎮展莊村,有這麼一位媳婦,名叫胡豔玲。婆婆和公公一個臥床不起,一個行動不便,她從黑龍江嫁到山東後,全年無休地照顧老人,一日三餐,端屎端尿,直到兩位老人先後去世。如今,半身不遂的叔公又成了胡豔玲照顧的重中之重。
胡豔玲攙扶著叔公走路鍛鍊。
眼睛無法判斷髒淨
「多洗幾遍就乾淨了」
「咯咯咯……」伴隨著清晨的雞鳴,胡豔玲從夢中醒來。靠著雙眼僅存的一點視力,她摸索著起床、穿衣、洗漱,然後戴上她那厚得像瓶底兒一樣的2000多度的眼鏡。
「醒了呀,媽媽。」借著晨曦的光亮,胡豔玲發現婆婆已經醒了,公公還在睡著。打過招呼,胡豔玲開始了一天中的第一個工作——倒尿盆。一手端著尿盆,一手微微向外張著,慢慢向廁所的位置走去。
這就是十幾年前胡豔玲悉心照顧公婆,開始一天生活的場景。
因為視力不好,哪怕是在自己家中,胡豔玲也常常被地上的東西絆倒,所以她走路都要小心翼翼。
她是個愛乾淨的女人,哪怕是尿盆,都要刷得乾乾淨淨。因為不能很好地判斷是否乾淨,胡豔玲的方法就是多洗幾遍。「洗得遍數多了,就乾淨了。」除了刷盆,還有洗被褥、掃地時,她的訣竅都是:多做幾遍。這個從東北長大的山東媳婦,聲音很是嘹亮,聽她說話,感覺生活都充滿了幹勁兒。
洗完手,胡豔玲便去做飯,一鍋煮得爛爛的麵條就是一家人的早餐。煮好後,她盛了兩碗,分別端給臥床癱瘓的婆婆和行動不便的公公。有時婆婆實在沒力氣,胡豔玲就讓婆婆貼在她身上,一點點地餵給婆婆吃。
伺候完公婆,胡豔玲顧不上吃飯,就端著一碗飯出了門,目的地是同村的叔公家。叔公是個鰥寡老人,一輩子沒有娶妻,無兒無女。幾年前,因為車禍撞斷了胳膊,照顧他的重擔也落在了胡豔玲的身上。
回到家吃完剩下的麵條,對於胡豔玲來說,一天的忙碌生活才剛剛開始。等待她的,還有公婆隨時的大小便,隨時可能被弄髒的褲子被褥,午飯晚飯以及家裡的雞鴨和地裡的菜需要打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日子從胡豔玲自東北回到山東照顧公婆的那一天開始,持續了七八年。後來,公公去世了,再過了5年,婆婆也去世了。十幾年夜以繼日的照顧,有難以言喻的辛苦,但何嘗沒有精神上的依賴。丈夫在外打工,兒子上學,陪伴胡豔玲時間最長的,就是婆婆。「我婆婆沒說過啥漂亮的話,但是有一次,她跟我說,豔玲啊,你可千萬別回東北,你走了,誰來照顧我啊!我就覺得,婆婆是認可了我的照顧。」
拿出全家多年的積蓄
給叔公治好了病
時間回到1993年,18歲的東北姑娘經人介紹認識了31歲的山東小夥,兩個人組建了家庭。第二年,他們的兒子出生。這個姑娘就是胡豔玲。
一家三口在她的家鄉黑龍江鶴崗度過了大概是胡豔玲最輕鬆的八年。那時雖然跟遠在山東的公婆姑姐沒見過幾次,但是也經常打個電話,聊聊家長裡短,互報平安。
直到有一次,在與大姑姐的聊天中,胡豔玲得知,身體一直很虛弱的婆婆突然累倒臥床不起,而公公從年輕起就有很嚴重的駝背,一輩子都沒幹過重活,這幾年更是每況愈下,兩個老人吃飯都是問題。聽說了這些情況後,胡豔玲拒絕了姐妹朋友的勸阻,做了一個決定——回山東,照顧公婆。
就這樣,胡豔玲帶上兒子,拿著跟姐姐借來的1000元路費,輾轉兩天一夜,終於來到了生養丈夫的土地,來到了這個等待她的清貧的家。在這裡,她全年無休地照顧老人,一日三餐,端屎端尿,直到公公婆婆兩位老人先後去世。
如今,叔公又成了胡豔玲照顧的重中之重。「叔公遭遇了兩次車禍,一次胳膊撞斷了,一次腿骨折了。」胡豔玲說,前幾年,叔公突發腦梗,半身不遂,又是胡豔玲在旁照顧,直到出院。當時,叔公拿出了400元錢給胡豔玲,讓她交給醫院。胡豔玲答應了下來,可是她知道,這些錢哪夠呢?狠了狠心,她拿出了好不容易攢下的積蓄,給叔公治好了病。這一場病,花了9000多元,對於胡豔玲一家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在胡豔玲的照顧下,叔公漸漸能站起來了,如今,靠著攙扶還能出門走幾步。
沒那麼多錢做手術治眼成了幻想
胡豔玲三歲時,生了一場眼疾。「當時很多小孩都得了眼疾,所以一開始家裡人也沒在意。」直到後來眼睛開始流膿,雙眼幾乎睜不開了,家裡人才帶著她打了兩針,吃了消炎片,眼睛終於睜開了。但是視力卻變得極差,「醫生說我這不是近視,是殘疾。」雖然戴著2000度的眼鏡,可是對於她來說,世界依舊是一片模糊。與人交往的時候,她都是靠顏色分辨,如果不是靠近了看,別說人的相貌,就連性別也分辨不出。
「這些年,豔玲的視力越來越差了,萬一真看不見了,這個家可要塌了。」展莊村村主任張慶春說,雖然視力不好,但是胡豔玲還是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這個家。從過世的公婆到今年83歲的叔公,每個人都離不開她的照顧。「這麼孝順的人,嫁過來之後,沒過過一天輕鬆日子。」為了讓胡豔玲在照顧叔公的時候少摔幾次,村裡專門給胡豔玲叔公門前鋪上了水泥路。
「可能是年紀大了,怕不方便,叔公老是悄悄跑回自家的老房子,不肯住在胡豔玲的家裡,所以這些年,豔玲只能一直來回跑。」張慶春說,現在豔玲每月有80多元的殘疾人補助,村裡人也在想辦法,盡力幫她再爭取一些保障。
靠著摸索,胡豔玲扛起了照顧老人的重任,也像一個紐帶一樣,連接起了一個孱弱的家庭。
因為眼睛經常長結石,胡豔玲也要去醫院去除結石。醫生跟她說,「姐姐啊,你回去好好攢攢錢,以後來治眼睛。」她卻只能尷尬地笑笑,因為她知道,這個清貧的家裡攢不夠做手術的錢。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我這雙眼,從記事兒起就這樣,治療的事情,我還真沒想過。」胡豔玲說,「但是我也有過幻想,幻想著眼睛好了,我就能跟村裡的媳婦們一樣,去附近的玩具廠、服裝廠打工了。我也就能賺錢貼補家用了。」說完這句話,胡豔玲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那上翹的嘴角,微微握緊的拳頭,是那樣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