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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木蘭詩》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籽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幕,南市買等頭,北市買長鞭。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幕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萬裡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橋,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裡足,送兒還故鄉。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雄兔腳撲朔,雌免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提到花木蘭,只會讓我想起秋瑾。
想到她那首《鷓鴣天》,想起那句「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看到這句子,我在秋瑾的身上看到了木蘭的影子。
學生時代就耳熟能詳的《木蘭詩》,心中鮮明得無法再描述的花木蘭,我更願意將她看做一個沒有任何神話色彩的故事—一個普通少女踽踽獨行的一生。
當她還是一介稚齡少女的時候,便已開始了勞作生涯,而這生涯,卻也不長久。
當唧唧的織布聲從窗檻內傳來的時候,木蘭正穿著淺色麻布的衣裙坐在織布機邊。
她的雙手並不十分白皙纖細,而是帶著常年做活的細繭,膚色是小麥一樣健康的顏色,漆黑的長髮松松挽著,正如每一個待嫁閨中的少女一樣,鄰家的清新氣質猶在,卻又帶著早熟的沉穩和安靜。
此刻的她,忽然停了手,手指輕輕支起下頜,望向窗外。機籽聲漸漸輕下去,耳畔餘音尚留,她已將手中梭子一推,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一個「惟」字,說明了她此刻的憂愁。
對一個古時女子來說,謀生之計也是決定她們生存的根本,在家要幹活,出嫁後也要幹活,如果太過無能,是會被夫家休棄的。如《孔雀東南飛》
中劉蘭芝被休的原因,也是婆婆嫌棄她做的活少。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木蘭居然沒有繼續織布,而是長久地停下了,並且只有輕嘆聲伴隨在她身邊,可見此愁之深。
問之不答,回之不應一一究竟是什麼樣的煩心事能夠讓勤勞的木蘭這樣憂慮呢?
昨夜父親收到徵兵之帖,可汗即將點兵出徵,軍書十二卷,卷卷都寫著父親的名字,這一人之數避無可避。
再看看自家的庭院,父母年邁,小弟還不知人事,妹妹猶在襁裸之中,木蘭又沒有兄長可佑護。
她束起頭髮,去東市買了白馬,去西市配了馬鞍,南市買了警頭,北市買了長鞭,換上戎裝,叩別父母,踏上徵途。
清晨天還微亮的時候,便已離家去鄉,往黃河邊而去,睜眼迎接晨曦的每一滴清露,合眸與黃河日月同睡,耳畔再無阿爹阿娘含著疼愛的責罵聲,也沒有日復一日想著的機聲,她是一介男子,她這樣告訴自己。
辭別決決黃河之水,縱馬黑山巍巍群峰,遠目而望,燕山烽火飄揚,胡人鐵騎錚錚,空氣裡已帶著血光含著殺氣。
十年徵戰,十年生死,木蘭以一介女子之身,徘徊在血肉拼殺之間,不能不讓人心生敬畏,她蹉跎的,並不止是女子青春的年華,更多的是一種心靈的強大一一當你在腥風血雨之間拼殺之時,你身後是煢煢白骨,萬千戰友。
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木蘭能平安歸來,必然見了許多生離死別,這樣一種心靈的磨難,才是比歲月還要強大的力量。
這並非是語言所能形容出的戰亂。十年生死兩茫茫,她快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從每一場戰役裡活下來,從每一個戰友殘破的屍身下爬出來,在每一個受傷的夜晚獨自在帳篷裡舔舐傷口,滿營男兒氣概沖天飛揚,她的面前只有生與死,沒有男與女。
這是一場死亡的饕餮盛宴,然而一切,都結束了。
榮歸故裡的女子已然年近三十了,十年風霜浸染,千裡鐵馬金戈,都將她打磨得疲憊而堅強。
可以想像戰爭對女子容顏的摧殘,十年歲月猶能催人老,更何況是十年戰亂。
而後來木蘭歸家的那一段,便是美化了。當木蘭歸家之時,爹娘出門相迎,姐姐聽說後歡喜地精心裝扮起來,弟弟更是宰豬宰羊地大肆慶賀。
而木蘭呢,只是微笑著擁抱過親人,走進自己闊別了十多年的閨房。
解下紅袍,著了雲裳,挑了發替,貼了花黃,描眉繪脂,儼然亭亭玉立一女子。
然而眉間卻有掩不去的風霜,眼角的細紋變作了勳榮的印記,粗糙的手指已拿不穩畫眉之筆。木蘭斂衣起身,推門而出,笑吟吟地去見門口等候她的同伴。
木蘭的這一行為,還帶著少女的天真和狡黠,仿佛這十多年血與火的光陰,不過是閒憩榻上時做的一個夢,黃梁夢醒,自己依然是織布的青澀少女。
這裡的十年、十二年,都是虛數,然而離家去國多年,其中的艱澀苦痛,並非十年二字所能說盡的。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免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其實,花木蘭的身世之謎,也是歷史上頗為著名的謎團。
關於她的姓氏,有人說是姓朱,有人說是複姓木蘭,有人說是姓魏,明代的徐滑在《四聲猿傳奇》中說她是姓花,名木蘭,父親花弧是一個後備役軍官,大姐花木蓮,幼弟花雄,母親姓袁,一家五口,這是至今仍為大家所接受的一種說法。
還有木蘭姓魏的說法,候有造的《孝烈將軍祠像辨正記》中說:「將軍魏氏,本處子,名木蘭。歷年以紀,交鋒十有八戰,策勳十二轉。朝覲,天子喜其功勇,授以尚書。隆寵不赴,懇奏省視。擁兵還譙,造父室,釋戎服,復閨裝,舉皆驚駭。鹹謂自有生民以來,蓋未見也。衛兵振旅還,以異事聞於朝。召復赴闕,欲納宮中,將軍曰:臣無媲君禮制。以死誓拒之。
勢力加迫,遂自盡。所以追贈有孝烈之謐也……」
姚瑩在《康鞘紀行》中說她是北魏孝文帝至宣武帝時人,但宋翔風在他的《過庭祿》中則說她是隋恭帝時人,相隔更遠的是,程大冒在他的《演繁露》中說花木蘭乃是出生於唐朝初期的女子。
姓氏和朝代尚且眾說紛紜,更不用說她的籍貫故鄉了。
然而不管怎麼說,考證這些無稽之談,實在沒有一顧的價值,我們只要知道花木蘭是一個北方英勇女性的代表就夠了。
她只需要是一個豐碑,一個照耀在民族上空永不墜落的明星。
而許多電視劇和小說中,作者都不約而同地在花木蘭的生命中杜撰了一位名叫李勇的將軍,然而翻遍歷史,讀罷《木蘭詩》,都發現,名叫李勇的人太多太多,甚至已不被記載,他或許是一位小卒,或許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將軍,又或許是木蘭真正的夫君,但其真實事跡,畢竟不得而知了。
對一位女英雄懷有美好的幻想,幾乎是每個人的天性,所以不約而同地為她安排了李勇這個角色的存在。
這是所有人對花木蘭身為一個女子最高的讚賞——希望她有人愛,有事做,有所依託。
人生方得圓滿。
參考資料:古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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