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今番同。——晏幾道
魯迅是近代著名的文學家,他認識到「學醫救不了中國人」,便棄醫從文,以一桿筆針砭時弊,直刺社會痛處。《故鄉》中的一小段更是入選小學語文課本,取名為《少年閏土》。在文中,的少年閏土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實際上,這篇文章是一篇寫實小說,閏土的原型是魯迅小時候的玩伴章運水,他們年紀相仿,兩小無猜。
年少相識,中年再遇
魯迅年少時家境還算富裕,家中有幾十畝良田需要打理,每到豐收季節都會僱傭工人編制竹筐來裝成熟的穀物。周家僱傭的竹編師父就是章運水的父親,名叫章福慶。章福慶原是農民,為了養家餬口被人介紹來周家做工。他編制竹筐的手藝不俗,為人亦是忠厚本分,也經常帶些土特產送給僱主,因此很受周家的信任和賞識。
章運水的母親名叫阿長,在周家做保姆。魯迅《百草園與三味書》中講述的長媽媽正是她。阿長是那個時代典型的農村婦女,她為人善良勤懇,對魯迅疼愛有加,與周家關係親近。
因此周章兩家淵源頗深,相交甚篤。在周家老太太去世後,周家操辦葬禮人手不夠,章福慶便將兒子章運水帶到周家幫忙看祭品,這也是魯迅第一次見到章運水。
當時魯迅十三歲,章運水比他大兩歲。周家雖是當地富豪,卻家教甚嚴,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的魯迅為人謙和,待人接物都十分和善。加之章福慶和阿長時常提起兒子,魯迅對章運水好奇已久。
魯迅和章運水,他們一個生活在城市,一個從農村長大。年少的孩子們還沒有成年的那麼多小心思,待人處事全憑自己的喜好。魯迅待人謙和,章運水又熱情健談,兩人很快熟絡起來。身份的差異沒有成為兩人的隔閡,反而因為不同的生活環境,他們對彼此的生活充滿好奇。
章運水曾帶魯迅到瓜地裡捉偷吃西瓜的猹,魯迅在小說中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一個十一二歲、項帶銀圈的少年形象躍然紙上。章運水還帶魯迅捕鳥、撿貝殼,做了許多他沒做過的事,魯迅也經常帶章運水玩,給他買些新奇的東西。
章運水的童年時光過得自由快樂,年少的章運水有念書學習,出人頭地的想法。然而章福慶突然病逝,打斷了他對未來的規劃。章家失去了一家之主,沒有經濟能力繼續供章運水讀書。他不得已放棄學業,接過父親的鋤頭,一邊在田間耕作一邊做些其他工作,扛起家庭的重擔。
而魯迅則按部就班的上私塾、出國留學,兩人也斷了聯繫。當魯迅學成歸來,在文壇紮根時,章運水已娶妻生子。五個孩子先後出生更是加重他的負擔。
1919年,周家家道中落,要離開故鄉,此時他才再次見到章運水。章運水聽聞魯迅要搬家的消息,特意帶妻子長子來幫忙。在魯迅記憶中,章運水就是一個意氣相投、帶他玩耍、懂得許多新奇知識的大哥哥。
而此刻站在魯迅面前的已經不再是多年前那個唇紅齒白、活潑精怪的少年。年齡剛到四十出頭的章運水已經被生活壓彎了腰,他身形佝僂、沉默木訥得像個花甲老人。
尤其是聽到章運水喊自己「老爺」的時候,魯迅感覺章運水一下子變得陌生而遙遠。生活磨平了章運水的稜角,身份差異成了兩人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那個聰慧陽光的少年「閏土」消失了,分別多年,章運水成長為了一名懂事的成年人。他站在魯迅面前不再肆無忌憚的開玩笑,而只能恭敬地喊一聲「老爺」。章運水這麼多年來的變化令魯迅感到心痛而悲哀。周家搬家後,兩人再次失去聯繫。
閏土晚年悽涼,兒女深陷貧困
1934年,嘉興發生嚴重旱災,莊稼顆粒無收。這對靠地吃飯的農民是一場巨大的打擊,章運水也不能倖免。
章運水一家長期處於貧困狀態,家中沒有任何儲蓄,租來的田地還要交租,時不時有人上門催債。這一次的旱災對這個家庭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章運水失去經濟來源後,身體狀況也急劇惡化,沒有辦法去給別人做工養家。後來章運水積勞成疾、背上突生膿瘡,他的病情因家庭貧困無錢醫治,越來越嚴重。最後,章運水於1936年病逝,更巧合的是這一年魯迅也在這一年去世。
章運水的五個兒子中,大兒子名叫章啟生,也是魯迅在《故鄉》中描寫的,章運水拜訪周家時同行的水生。
章啟生出生時,正值家中最貧困的時候,他自小就幫忙農作,沒有享受過童年時光。章運水去世後,賺錢養家的重擔又轉移到他肩上。積勞成疾,沒多久,章啟生也患病離世,留下妻子獨自撫養兩兒一女。
章啟生去世,家裡沒了頂梁柱,沒有了收入。為了養活孩子,他的妻子到上海謀生。她找到一份保姆的工作,但賺錢不多,生活依舊困苦。不久女兒生病,再次因沒錢醫治而病死。年幼的兩個兒子也不得不做童工補貼家用。
華麗轉變,幸福的曙光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中國人民經歷了多年的戰爭和災難,終於迎來了希望的曙光。農民翻身做主人,生活逐漸變好。此時章啟生的小兒子章貴已經十六歲。他終於擺脫了祖父和父親的苦難厄運,開始了新的生活。
章貴很早就當童工賺錢補貼家用,一直沒有讀書的機會,但是他並失去對學習的熱情。解放後,他從識字一點點學起,慢慢積累知識,提升自己的文化素養。
1954年,漂泊許久的章貴到紹興的魯迅紀念館工作。他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有限,為了提高自己,他到夜校接受正規教育,繼續提升自己。祖輩具有的勤奮與樂觀的特質,深深埋藏在章貴的血液中。他勤奮熱情,在生活和工作方面都十分盡心。逐漸地,他的生活水平得到提升,他的人生步入正軌。
章貴對文學十分熱愛,魯迅既是祖輩口中時常提及的人物,又是文壇赫赫有名的傳奇,現實與傳說的碰撞激發了章貴的創作熱情。 他在紀念館裡學習了大量魯迅資料,並開始創作相關作品。章貴先後發表了關於魯迅的十幾萬字的文章,之後又成為了魯迅研究學會的成員。
魯迅總是掛念章運水,去世前還念叨著他們一家,因此他的兒子周海嬰對章家深有好感。 1959年,周海英和章貴在紹興的魯迅紀念堂相識,兩人相談甚歡,成為摯友。此後,周海英每次到紹興都會邀請章貴相聚。
1982年,章貴的才華與工作能力得到肯定,他被任命為紹興魯迅紀念館副館長。他在這個崗位上兢兢業業幹了十一年。並於1993年退休,安度晚年。
在新時代,章貴不再是家庭破裂,無法維持生計的農民,而是成為了一名公務員、作家。他不再居無定所,而擁有了自己三室一廳的家。他的兩個孩子,一個成為了會計師,另一個則當了老師。「閏土」的後人憑藉知識的力量告別祖輩的苦難,過上了幸福祥和的生活。
時間慢慢流淌,將所有一切都捲入洪流,最可能在時代潮流中慘死的人,無疑是窮人和弱者。但這些人也是最頑強和最有生命力的,他們就像頑強的植物,在地底奮力掙扎,衝破泥土的桎梏。在苦難的磨礪中,朝著陽光華麗生長。
「閏土」的少年時期是無憂無慮的,晚年是貧困悽苦的,他後半生都在種地與打工中度過,他如同那個時代萬千窮苦農民一樣,憨厚、勤勞、又貧窮。
但是他的子孫後代通過自己的努力與奮鬥,延續祖輩的勤奮與熱情,在新時代完成了華麗的身份轉變。他們將在新時代幸福的生活下去,一如生命經久傳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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