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精心為一名因車禍致死的女性逝者化妝
對中國人來說,清明節一直含義豐富。它是一個慎終追遠的節日,瀰漫著肅穆、哀傷;它又是踏青賞春的假期,散發著輕快、活力。
因為含義豐富,這個節日便有了太多值得我們關注的內容,比如,殯葬從業者、祭掃的新變化、清明節經濟、踏青該去哪兒等等。
今日起,本報將推出清明節系列報導,多方位報導與清明節有關的事……
迎接生命的醫護人員被稱為白衣天使,為生命送別的遺體化妝師們卻遠沒有那麼幸運。他們終日接觸逝者的遺體及悲痛的家屬,看盡生死離別。雖然會在家屬的感恩和逝者的安詳中感受到職業的神聖,卻也要忍受世俗避諱的目光。可是不管怎樣,守護生命最後的尊嚴,是每個遺體化妝師的心願。
驚懼
第一次接觸跳樓男子遺體時慌了神
西安市殯儀館共有遺體化妝師12人,其中80後化妝師佔到了三分之一,這三分之一中有兩名女化妝師,李思是其中一名。
1986年出生的李思是長沙一所民政學院畢業的,當時學的專業就是殯葬管理,畢業後應聘到西安殯儀館,經過實習、見習後,成為了一名遺體化妝師,如今,她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4年。
「我給你化化妝,到下面就更好看了。」操作間內李思先對遺體說了句話,然後戴上口罩,開始自己的工作。
「你不要害怕,沒關係,我們是為了她到下面更體面,她不會生氣的。」見記者有些緊張,李思緩緩地說,「我剛來時也害怕,都是女孩子,我明白你的感受。」李思有條不紊地開始化妝的步驟,消毒、清洗、粉底、梳頭、換衣服,化妝結束後,叫來家屬,「得讓家屬看看,化得不滿意,咱就給孩子重新再化。」
化妝結束後,李思將去世的女孩子推至靈堂冷藏區,巨大的鋼結構冰櫃豎著排列在冷藏區,每個冰柜上都標著號碼,「今天是第12號。」李思說,殯儀館每天接收的遺體有20餘例,她一天內最多曾給5例遺體化過妝。「如果碰到非正常死亡需要『整容』,用的時間就要很久了。」說起第一次給遺體化妝,李思說她當時狀態很好,面對那名因病死亡的女性,她沒有表現出恐懼,而是沉著地一步步完成了化妝步驟。但第一次接觸意外死亡的遺體時,李思慌了神,「那男孩很年輕,才20多歲,跳樓了。」
自10層樓跳下的年輕人,身體的很多部位都摔壞了,還有很多傷口,可家屬希望男孩可以走得漂亮些。「那是一次艱難的『整容』。」李思最初沒有動針,站在師傅旁邊,靜靜地看著師傅楊明生縫合傷口,師傅拿著年輕人的照片,按照照片的樣子不斷地對有傷的頭部做著修正。
「要試試嗎?」李思知道,這是師傅在試探她是否能完成任務,「那是我縫穿的第一針。」經過師徒二人一天的努力,年輕人被最大可能地還原了原本的模樣,「當晚,我做了很多噩夢,一個接一個,而且被魘住了,醒又醒不來。」
次日清晨,男孩的父母見到「整容」化妝後的男孩,給李思和楊明生下跪,男孩的母親抱著李思痛哭,嘴裡不斷念叨著,「我娃下去也能見人了……」
從那時起,李思想通了,當初報考這個專業是對的,「總要有人做這些。」李思坦言,當年報考該專業時,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分數剛好上線。可數年後,面對無數次家屬的感激,讓她覺得,送人跟接人都是神聖的,「他們把人平平安安地接到世界上,而我們,把人充滿尊嚴地送走。」
李思的師傅楊明生說,李思適合幹這行,「她膽子大,性格開朗,學得也快。」殯儀館的遺體化妝師講究「傳幫帶」,新來的化妝師都會認個師傅,師傅將經驗和實踐手法傳給徒弟,「雖然她是大學畢業,經過系統的學習和訓練,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會遇到諸多問題。」
楊明生今年58歲,從業40年,他了解剛入行的年輕人會遇到的恐懼和麻煩。「第一次接觸屍體,第一次給他們化妝,還有第一次手術……」李思說,工作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師傅在操作間陪伴她。
尷尬
去看病前被叮囑別告訴醫生職業
田紅是殯儀館內另一名女化妝師,1981年出生,19歲就開始從事遺體化妝,師傅楊西正說,田紅是典型的「子承父業」。「遺體化妝這個行業內有句老話,『獻完青春獻終身,獻完終身獻子孫』。」楊西正說,十幾年前,很少有人願意從事遺體化妝師這個職業,有些人入了行,幹到了退休,青黃不接,實在沒辦法時,就會讓子女接班。楊西正說,比起以前,化妝師的待遇在近幾年也有了提高,「每個月能拿到5000多元。」
「我並不後悔,幹這個職業與世無爭,安靜坦然。」田紅說,在死亡裡,她看到更多的是真情,「我曾給一個9歲女孩化過妝,她母親的話讓我永生難忘。」田紅是一個八歲女孩的母親,每當有孩子被推進化妝間,她總是會低落很久,「女孩很漂亮,死於疾病。」
田紅說,女孩的媽媽為女孩買了漂亮的裙子,當時正值冬日,田紅說,冬天冷,女孩的媽媽聽後,連夜去買了棉衣,「孩子手裡抱著小熊,穿著厚厚的棉衣。」女孩的媽媽在孩子被推到火化間時,拽住女孩的雙手,「她對孩子說,媽媽要謝謝你,你知道你給媽媽帶來了多少快樂嗎?」聽到這些,田紅忍不住跟女孩的媽媽抱在一起,陪著家屬哭了很久。「他們讓我覺得,活著就是幸福,健康就是最大的福氣。」
田紅說,有一次她去醫院看病,當時剛好有位死者的家屬在醫院工作,「她說可以介紹我去她們醫院,但前提是,不能告訴主治醫生我的職業。」田紅說,雖然不常遇到這種情況,但那次還是讓她心裡很不舒服。「別人問我在哪裡上班,我都會如實說在殯儀館。有些人會覺得跟死人打交道很晦氣,但我不在乎別人的感覺,別人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也無所謂。」
編輯:曹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