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3日,戰友叫我去參加一個老兵的維權活動,我欣然響應。我積極參加這樣的活動,有兩個原因,一是,我現在是老兵中的「戰地記者」,這樣的事情,我能不積極參加嗎?其二,老兵我個人經歷比較坎坷。我13歲入伍,14歲隨部隊到寮國的熱帶雨林參加援外任務近三年時間。18歲成為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女軍官。22歲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戰地救護任務,34歲從部隊轉業到帶「中國」字號的國營企業工作。43歲時所在的國營企業倒閉了,我下崗了,我成了自謀職業人員,在商海裡苦苦謀生,見過了不少人間冷暖,經歷了不少創業的艱辛。女軍官的優越感、自豪感消失殆盡!直到有一天,雲南省出臺了對國有破產企業軍轉幹部的優撫政策,由武裝部為我們發放「工資」時,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衣食無憂了。當我聽說這個政策也是戰友們經過一次次維權的活動才爭取來的,我真是非常感謝戰友們!但是,這樣的政策,只是在破產企業軍轉幹部中施行,大部分戰友,特別是農村的戰友,享受不到這些政策。我當時就想,今後,我一定要積極參加老兵的正當維權活動,為我們老兵爭取一些社會應該給予的正當利益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
這次參加活動的老兵主要由原昆明軍區援越援老築路指揮部(五支隊)所屬部隊的老兵組成。他們都是參加過「援越抗美」或者是「援老抗美」的老兵。
什麼是援越抗美呢?援越抗美是我軍歷史的一個重大事件(1964年~1973年)。32萬人開赴越南。修築公路 1206公裡,橋梁305座。新建鐵路205公裡,改建鐵路362公裡。搶修公路鐵路1778次,計300餘公裡。排除定時炸彈3100餘枚。興建安沛飛機場,周邊公路及配套設施和內排、安沛兩個飛機洞庫。架設通信線路1023對公裡。水底電纜8公裡。搶修線路1420對公裡。鋪設輸油管道5條,共159公裡。出動掃雷艦艇568艘次,航程約3萬海裡。清除了越南海上航道面積201平方公裡的水雷。幫助越南組建首批航空兵殲擊機團。為越南培養空軍人員1112人。運輸部隊(包括鐵路)向越南運送物資700餘萬噸。在對空作戰中,擊落敵機1707架,擊傷1608架。俘虜美軍飛行員42名。有1430名戰友長眠在越南的土地上。
援老抗美也是我軍歷史上的重大事件。1962年2月到1978年5月的16年中,中國先後派出18個工程大隊,3個民工大隊,高炮部隊、警衛部隊、後勤部隊十幾萬人到寮國,投入主要施工機械2250多臺,總計修建公路822.4公裡,橋梁131座,涵洞2677個,鋪設瀝青路面485萬多平方米。援老部隊在艱苦的施工和對空作戰中,頑強奮鬥,許多人負傷致殘,有269人犧牲,其中有210人長眠在寮國孟塞和班南舍的烈士陵園裡。
這些援越和援老的老兵都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入伍的老兵,目前,他們基本上都是60~70歲的人了。他們中,有工作非常辛苦的工程兵、也有工作非常危險的炮兵、偵察兵、汽車兵等等。
上午9:00鐘左右,我趕到了雲南省政府所在地,五華山,這裡是今天老兵上訪維權的目標地。
老兵們已經在忙碌著,他們在路邊的樹上掛上了標語。
這些老兵穿著軍裝,胸前戴了許多紀念章,看起來精神抖擻,有濃濃的兵味兒。
老兵們集合了。看看他們,紅旗前導,老兵們挺直胸脯,稍息、立正、向右看齊……。然後排著整齊的隊列朝省政府大門口走去。
早在一旁密切注視著我們的警察也趕快行動起來,朝省政府大門口跑去。
在大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也緊急集合,迅速在大門口排成一排,站成一個個人障,阻擋老兵進入。
警察也迅速在門口站成一排。
老兵們也在門口整齊地站成幾排。
現在,在雲南省政府大門口就是下面照片中情景。
站在最裡邊,是武警戰士,面朝門外。站在中間的,是警察,面朝門外。站最外邊的是老兵們,面朝門內。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就是這樣面對面的直挺挺地站著。
這樣的情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唉!武警、警察、老軍人,其實都是一家人,怎麼就要搞成今天這個樣子呢?看著老兵那一張張寫滿滄桑的臉,和他們對面那一張張青春稚氣的臉,這就是兩代兵啊!本應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有著比一般人更多的理解和溝通。而眼前的情景卻讓人感到格外的生硬和彆扭!
我也不管那麼多了,只管拿著相機在現場「嚓、嚓、嚓」地拍。一位武警戰士衝我大喊:「你是哪個單位的? 不準拍了,再拍就要收你相機了!」他旁邊的戰士說:「她好像是他們的家屬吧。」我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我大聲厲色地說到:「我也是老兵,我上戰場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拍照是我的公民權,你敢來奪我的相機!」
大門裡面的官員遲遲不出來接見我們。我們隊伍的領導人感覺堵在大門口也不是一回事,會影響政府部門的正常工作。就集合隊伍,把隊伍移到了門的一側。
我乘著這當兒,把老兵寫的訴求快速瀏覽了一下。老兵的訴求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 、要求把我們所有「兩援」人員納入到「八一節」、「春節」等重大節日的優撫慰問之列。
2、要求頒發「兩援」參戰老兵優撫證。
3、要求中央解決頒發所有參戰軍人的「優待證」、「榮譽證」、「榮譽金」。
4、要求提高醫藥費補貼,門診掛號費、住院醫療費全免全報。
5、要求按當地社會平均工資水平提高養老金標準,解決身在農村的和城鎮無業、失業的「兩援」參戰人員的社保和醫保待遇。
6、要求切實解決兩援參戰老兵中的無住房和住房面積未達標的現實問題。對兩援參戰老兵中的特困人員加大解困力度。
7、在適當的公眾場合和青少年中,加強「援越抗美」、「援老抗美」戰爭史的教育宣傳工作。
看了老兵的這些訴求,我感到陣陣心酸!眼淚差一點掉下來!這些都是一些能保障老兵晚年溫飽和治病的最起碼的要求,一點兒也不過分!看著這些兩鬢斑白的老兵們在寒冷的冬天站在了省政府的大門外,沒人理睬,還被當成了「維穩」的對象冷漠對待!我感到心痛!
我們的習主席都可以和群眾一起吃包子,都可以到街區的四合院和群眾嘮家常,可以挽著褲腳打著傘在建設工地視察工作。雲南省政府的官員,你們為什麼不可以走出這個大門,屈大尊來接見一下這些老兵呢?你們為什麼不可以讓武警戰士和警察讓開一條道,縮短你們和老兵的距離,和老兵面對面地交談,然後,把他們迎進你們的會議室,讓老兵們坐著傾述他們藏在心裡很久的訴求呢?
年輕時,我們離開父母和家鄉,光榮參軍。作為軍人,執行軍令,離別親人,到自然條件非常嚴酷的越南、寮國熱帶雨林執行戰鬥任務,上有敵機轟炸,下有野獸、瘟疫橫行,老兵們揮汗如雨,披荊斬棘,成百上千的年輕戰士為之貢獻了寶貴的生命!而這些倖存的老戰士,在他們年老體衰的晚年備受冷漠、遺忘的待遇!這樣的兵,我們的子孫,還會讓他們去當嗎?這樣下去,在若干年以後,定會遭遇「徵兵難」這個問題的。
到了中午了,老兵們還在那裡被冷落著。12:00了,他們開飯了,一瓶1.5元的礦泉水和1.00元錢不到的一個饅頭就是他們的午飯。我還聽到一位老兵說:「這還不錯,比當年打仗時強多了!」聽了這句話,我心裡一陣心酸!
看著這些在寒風中喝涼水啃饅頭的老兵,望望省政府大門那越來越稀少的過往人群,想必官員們也正在進午餐了吧。我也要解決肚子問題,並且下午還有事,我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老兵維權的現場。
兩天以後,我在雲南省老兵協會組織的紀念毛主席誕辰121周年的活動中,遇到了那天組織老兵維權活動指揮者,他向我講述了他們那天維權活動下午的情況。他說:「那天下午,他們一直站在大門外,直到下午3:00左右,省民政廳的官員才出來接見了他們,並約好第二天和他們開會商討這些訴求。第二天,他們在一起開了會,比較詳細地討論了這些問題。最後官員說,這些問題,他們準備上報,要到元旦過後才會有答覆。」聽了這些,我這幾天因為此事而鬱悶的心情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