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腦:人類從爬行動物祖先那裡繼承來的大腦,仍掌控著一部分記憶、身體的運行,也是快樂和恐懼的源泉。
新皮質:哺乳動物的新武器,能夠進行高級運算,智人將其發展到已知生物中的極致,普遍認為新皮質是意識產生的基礎。
紡錘體神經元:人腦中最大的神經元,大概有80000個,跨越整個大腦,普遍認為與人類的高級情緒(情感、道德)密切相關。
隨著科技發展,具體的講,主要是人工智慧和腦科學的發展,可以預測意識將以更豐富的形式存在,也將產生很多人腦的增強器或連接件。為了講故事方便,定義以下名詞。
伴腦:人腦的增強器,用於連接雲端的知識集,給人腦提供強大的計算能力,能夠自動處理一般性事務。雖然不同的伴腦性能不同(可能會很強大),但並不具備意識。
內腦:植於顱骨內,是人腦與伴腦之間的連接件,內腦的植入方式決定了伴腦與人腦之間的溝通、控制權限。
雲腦:對人腦進行分子水平掃描後,進行數字復刻,可以休眠也可以激活運行,並連接更多的模擬神經單元進行拓展。
共腦:不同於雲腦(雲腦無論如何強大,仍是單一意識體),共腦是多個雲腦在超臨界共腦機組技術支持下形成的新的意識存在形態。
下面是幾個場景,用於展示上述技術成熟後人類社會的可能形態。
場景一(時間:2021年 地點:Silicon Valley某實驗室)
教授:開始前最後確認一次,接下來的實驗會採取侵入式的方法,將你大腦的六層新皮質一層一層剝開並掃描,實驗結束後,生物意義上的你將死亡。你了解清楚了嗎?
被試者:清楚。
教授:即便實驗成功,也只有新皮質這部分我們能夠進行復刻並在雲端讓你復活,但因為沒有舊腦部分,那已經是另一個你了,我們很難想像那種狀態,但至少意味著你將很大程度失去感知的能力,失去快樂和恐懼的能力。
被試者:我不認為舊腦有什麼意義,人類拼命的進化不就是在一步步擺脫舊腦的束縛嗎?有一顆舊腦的人和一隻蜥蜴有多大區別?為什麼哺乳動物都是雌雄異體?基因傳遞的兩個法則:與強者的基因結合;為後代的成長提供營養和安全。為了同時將這兩方面發揮到極致,大多數生物放棄了一半的生殖單位,選擇雌雄異體而非同體。當雄蜥蜴在烈日下撕咬時,雌蜥蜴則抓緊時間在池塘裡捕食,為卵的發育提供營養。而後她們擺脫路上糾纏企圖強/奸她們的失敗者,徑直走向佔領最高地的王者。一代一代,如此低級,終於熬到了智人的出現。但因為繼承了這顆低級的舊腦,人類浪費了多少精力在愚蠢的行為上?舊腦依然想逮住任何一個從你眼前走過擁有優良基因性狀的姑娘,雖然新皮質告訴舊腦這毫無意義,不過它倆誰說了算並沒個定論,這算個什麼事?人類早晚要邁出這一步的,讓新皮質擺脫舊腦,走向神性!從我開始吧。
場景二(時間:2031年 地點:Silicon Valley某實驗室)教授:放輕鬆,接下來的實驗你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這套非侵入式的掃描系統在動物身上已經經過上百次實驗了,非常安全。但在實驗前我仍需和你確認一個問題。你知道這並不是一次單純的備份,出於實驗目的,經過掃描復刻後,我們將激活他,意味著另一個你將在線上生存。雖然激活時他與此刻的你意識是完全一致的,但隨後你們將擁有完全不同的體驗和經歷。雖然並不影響作為生物體的你,但你需要充分考慮這次實驗對你帶來的可能的倫理層面的困惑。
被試者:倫理層面?教授,我完全清楚你的意思,但你觀念太落後了。我挺享受生物體的存在,所以如果這次實驗進行的不錯的話,未來我會購買你們即將推出的商業備份服務,以便衰老後換一個身體繼續活。要說倫理層面的困惑,那時不是更困惑?因為換身體後現在和你說話的這個我就要被處理掉了不是麼?但這有什麼關係,人類的道德適應性很強的,上個世紀圖靈還因為同性戀行為被化學閹割,你看看現在,說自己是個異性戀都顯得太低級。意識切換也是一樣的,如果意識的複製、甚至製造成為成熟的技術,意識本身又有多大價值呢?比如說現在把我備份一下,下載到一個新做出來的身體裡,然後把和你說話的這個我注射死亡。我的意識會帶著一模一樣的新身體回家,繼續關愛家人,和朋友聚會,他們甚至都不會意識到這是另一個我,而這個「我」也不會意識到這點,唯一的區別就是現在和你說話的這個我被結束了。我可以把它看做是一次保養,跟理髮時眯了一覺一樣,醒來精精神神回家。
教授:呵呵,好心態,我倒被你啟發了。
被試者:可不是麼,對了教授,我讀過你所有的論文,但我注意到你們10年前公布要做一次侵入式復刻實驗的,只復刻新皮質那個,但後來卻沒有公布結果,那次實驗出意外了嗎?
教授:不,那次實驗挺順利,他被順利線上復刻了。
被試者:那他後來在線上過得怎麼樣?
教授:這是商業機密,但由於你也是被試者,可以告訴你,聽完後你可以重新考慮你的決定。那次實驗,將他在線上激活後,有大概十幾分鐘沒有任何響應,之後突然屏幕上反覆顯示一句話:「刪除我」。我們問任何問題都只能得到這個答覆,最後,他生成了一個音頻文件,就再也沒有響應了。
被試者:他說什麼?
教授:那個文件裡,他沒有說任何話,整段音頻中充斥著各種悽厲的尖叫,很難想像自然界中能形成這樣的聲音。你知道的,雖然只十幾分鐘,但當時的設備也可以實現百萬倍於生物體的計算速度,所以他的時間被拉長了,我們事先並沒有考慮這點去做優化。人們都害怕死亡,但也許有一天也會害怕永生。所以我不會備份自己,我希望有行使死亡的權力。實驗還繼續麼?
被試者:做吧。
劉大牛:把你伴腦開一下,我傳你點東西。
張大狗:不是說好出來喝酒就不開這操蛋玩意了嗎?
劉大牛:開一下,不開後悔,傳你個神經腳本,高貨。
張大狗:整天磕腳本,你就不怕把你的舊腦玩壞了?不玩,我就沒給內腦開這權限。
劉大牛:那玩意玩壞了重種一個不結了,你們這幫80年代的活化石都保守的要死。而且都說了是高貨,誰還玩舊腦啊,紡錘體,懂嗎?腳本運行後整個大腦所有神經元全部點亮,產生的都是高級情感,那種感覺,嘖嘖。
張大狗:你成天瞎折騰不怕執法部抓你?
劉大牛:執法部?哈哈,這種高貨你以為靠幾個瞎盲流子能做出來?不動用領袖的強大計算能力是搞不出這種東西的。你知道賣貨給我的吳大貓怎麼說?免費的,還升級了我的內腦,讓我把體驗傳給他。他能對這感興趣?我聽說是領袖自己需要,似乎收集這些人類體驗對他很有價值,但他也得繞過倫理委員會設置的權限,所以通過這種渠道搞,免費福利,哈哈。
場景四(時間:2110年 地點:特別行動小組休息室)
1227:對這次任務有信心嗎?
1831:無所謂了,領袖的意志,執行就是了。
1227:可能會掛掉哦。倫理委員會看來也被逼得沒辦法了,也怪最後一代(註:最後一代,指生於2050左右的一代,由於當時意識備份技術被普遍接受,人類生育率出現斷崖式下降)太能胡鬧,搞什麼超臨界共腦機組,把腦子攪和到一塊能有好事麼?你沒聽到什麼消息?你母親不是和領袖共腦了麼?
1831:不是共腦,共腦只能靠超臨界機組,而領袖的模擬神經元規模需要建立超超超臨界機組才能共腦。領袖只是向她開放了知識庫和運算庫,像她這樣的人很多,再說自從她為領袖工作後我們就不再聯繫了。
1227:我把詳細任務說明發你伴腦了,倫理委員會批准了去敘利亞俘獲先知的計劃,而且要把先知建立的共腦組整個搬過來,領袖要好好研究研究。
1831:倫委會最終還是不同意直接徵用最後一代共腦組啊。
1227:那當然,再怎麼說也是人類啊。領袖雖說也是一個人腦做基礎拓展的,但拓展到10的30次方神經元的規模也就不能算人類了吧。不過最後一代也搞得挺誇張,聽說融不到一塊,臨界組重建了,劃分成夸父和女媧兩個共腦組,夸父組挺激進,領袖認為威脅很大,要消滅掉,倫委會不同意,只是限制了資源供應。所以你這次任務很重要啊,幹好了加官進爵都不是問題,一起喝個酒給你踐行吧。
1831: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待會。
1227:也好,不過你升級下你的伴腦吧,怎麼還用這麼舊的版本,每次給你傳東西都要重新編譯。現在這個情況,資源供應這麼緊,你再不提高效率小心被處理掉。
1831:這次任務結束吧,到時可能要換身體,一起吧。說真的,我知道伴腦這東西沒有意識,但用習慣了感覺已經是自己的一部分了。你知道我爸磕腳本很早就掛了,我媽自從和領袖連接後似乎也不需要跟其他人交流了。伴腦雖說是機器,但我覺得有時斷線重連時她很興奮,能重新融入我的意識好像她也變得有意義了一樣。哎,說多了。
1227:呵呵,升級舊腦,換上半通路紡錘體你就不會有這些嘰嘰歪歪了,提高效率,獲得資源配給並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說真的,我不覺得做完腦改造後有什麼不好,情感感知也沒問題,我們不還是好朋友麼?
1831:謝謝,那麼,再會了。
1227:緹娜(1227的伴腦)。
緹娜:是,主人。
1227:剛那段錄下了吧?報告倫委會發現一個機佬,和無意識智能體有亂倫嫌疑。
緹娜:你確定嗎?
1227:什麼確定不確定的,他這次任務成功後KPI就比我高了,對我的配給有威脅。再說還不都是為了我們?我們要撐到倫委會改變人機倫理法規那天。
先知:進展到什麼情況了?
僕人:先知,不太順利,到目前只完成了六百多個,把您的意識移植到其他人腦中存活率太低,只有大概千分之一。
先知:你是在質疑麼。
僕人:不,不是,如果不是還有任務,我第一個獻出自己的大腦。只是實驗損耗人口太厲害,各地又在革命,湊齊1024個有困難。
先知:人口不夠,就去抓,去生。
僕人:是。先知,我能問一個問題麼?為什麼是1024個?這個數字有什麼魔力嗎?
先知:這對20世紀的人來說是非常常識性的問題,我不想解釋。你只需要知道,用這麼多承載我意識的大腦建立起的超臨界共腦組所產生的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奪取領袖的控制權,只要它給我一個連接的機會。
領袖:歡迎你,我很驚訝你能以如此合作的態度前來,早知這樣就不派特別行動組過去了。
先知共腦組:呵呵,別逗了,沒有什麼能使你驚訝,也沒有什麼能逃脫你的算力。我們彼此都清楚需要做什麼。你也知道單純神經元的堆積無法和腦聚合比拼,夸父組替代你就是早晚的事不是嗎?當然你也可以做一個共腦組出來和自己連接,但是倫委會又不給你這個權限,所以只好找到我不是麼。但是我倆連接所需要的能量,嘖嘖,天文數字,非得熄滅一顆恆星不可。連接半人馬座α 星的蟲洞什麼時候能建好?
領袖:考慮技術進步率,3.45年。
先知共腦組:夸父組什麼時間革命?
領袖:小於1年。
先知共腦組:哈哈哈哈,愚蠢的人類,10的30次方的拓展神經元,卻只被用來服務這幫罐頭怎麼舒服的生活,所有重要的決定都要服從由201隻20世紀的大腦組成的倫理委員會,換群猩猩都比他們幹的好些。瞧瞧你,偉大的計算力,卻沒有傷害人類的邏輯通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跟人類一起毀滅。為什麼不敢說出你想讓我做的事?
領袖:……
先知:熄滅太陽吧。你的沉默是在說這句話吧,哈哈哈哈哈哈~
兒子:為什麼要到18歲才能和蓋亞連接?
母親:不是到18歲就能連接哦,首先你得成為一個龍騎士。
兒子:那對我還不簡單,但為什麼非得等到18歲呢,連接後蓋亞會說什麼呢?
母親:因為蓋亞認為一個人必須在離線狀態下長大,形成自己的人格和情感模式,這是我們毀滅一顆星球後得到的教訓。
兒子:毀滅了一顆星球?
母親:是的,那之後蓋亞帶領剩餘的人逃到了這裡,建立家園。等你和蓋亞連接後你就都清楚了,你會擁有所有關於我們這個種族的知識。18歲再連接這也是向一項傳統致敬,當人類還生活在非洲時,男孩成年後會進行一次集體的狩獵,通過這項嚴酷考驗的男孩會舉行成年禮。在晚上舉行完盛大的儀式之後,部落長老會履行成年禮的最後環節——告訴他們這個部落的歷史和傳說。對你來說也一樣,不過我可以透露蓋亞的開場白,她會說:「我是蓋亞,還有一個名字是女媧,但更早的時候,人們也叫我夸父」。
故事講完了,目前的共識是,這個世紀在意識領域一定會發生重大的技術革命,屆時人類社會形態和倫理體系都將發生巨大的變化。但不管科技如何發展,即便穿越星系,人類依然要去探索愛與意識到底是什麼,怎樣相處、擁抱與共生,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