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動力事業的「墾荒牛」
砥礪激情核潛艇 薪火永烈核電情
——記革命先烈彭湃之子彭士祿
作者:楊新英
中核集團新聞宣傳中心資深編輯、記者,高級政工師
中國「兩彈一星」歷史研究會理事
核潛艇專業委員會會員
他是偉大英烈彭湃的優秀兒子;
他4歲成為孤兒,8歲被捕入獄,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姓百家姓長大的孩子;
他14歲參加革命,是東江縱隊的抗日小戰士。
他是我國著名的核動力專家;
他是「世界核潛艇之父」裡科弗訪華時想見而未能如願的中國核潛艇的「真神」;
他勤於耕耘,是核動力道路上的一頭墾荒牛;
他說,他一生只做了兩件事:一是造核潛艇,二是建核電站;從中國潛艇核動力裝置,到秦山一期核電站、大亞灣核電站再到秦山二期核電站,都留下了他辛勤的足跡和汗水……
他曾任第六機械工業部和水電部副部長、中共廣東省委常委,還有中共中央候補委員、全國人大常委;
他的身上總有一種堅忍不拔的氣質,一種不可摧毀的信念;更有一種淡泊自然,寬鬆隨和的風度;
他的內心永遠深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感謝黨的培養,感謝老百姓的養育。他說,他就是工作一輩子、幾輩子也還不完這個恩情。
他就是彭士祿。一位為中國核工業事業做出卓越貢獻的資深院士、傑出科學家!其壯美傳奇的人生令世人矚目。
「蓮花銀甁聳奇峰,龍津水清起潛龍,待到中華騰飛日,再奏新曲慰農工!」
這首主題歌是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領導人,被毛澤東稱為中國農民運動大王的彭湃烈士所作。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彭湃烈士這首抒發自己豪情壯志的詩作竟然應驗在其優秀兒子彭士祿身上。
2017年8月29日下午,傳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中國核潛艇第一任總設計師、中國核電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彭士祿院士,以全體評委全票通過的罕見成績,榮獲了2017年度何梁何利基金最高獎項「科學與技術成就獎」。
這項被譽為「中國諾貝爾獎」的至高無尚的獎項授予了彭士祿院士,許許多多曾與他一起工作戰鬥過的同志們都激動不已。他們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曾與彭士祿在核潛艇研製現場,在大亞灣核電站、秦山核電基地……共同拼搏奮鬥的日日夜夜。
「彭士祿是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人,一位正直、無私、善良、光明磊落且幽默風趣的人;一位勇於擔當、敢於負責任的人……」人們給了彭士祿很多諸如此類的評價。從眾人字字句句的講述中,湧動著大家發自肺腑的感動和對彭士祿院士的景仰之情。
彭士祿,這位雙鬢染霜的科學家,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不苟言笑。坐在他面前,老人總是用娓娓而濃重的廣東口音講述起自己富有傳奇色彩的童年和不屈不撓英勇奮進的輝煌人生。花香如故,清氣滿乾坤,讓你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語帶到很遠、很遠的過去。
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
彭士祿的父親彭湃是中國共產黨早期農民運動的主要領導人之一,母親蔡素屏是廣東海豐縣婦女解放協會主任。
1929年,父親彭湃犧牲那年,彭士祿4歲。
4歲的彭士祿對父親最強烈的感覺是:「他是個大人物,全家都要為他隱姓埋名」。父母親的壯烈犧牲,使小士祿成了孤兒。但那時的他並沒有感到孤獨,因為他得到了眾多百姓的關愛,他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姓百家姓長大的。
彭湃無私奉獻和敢為人先的精神,他火一般熾烈的革命熱情,他為真理而獻身的崇高品德,他和妻子以及親人們用鮮血和生命寫成的歷史,為彭士祿留下了一筆受用一生的寶貴精神財富。
在父母雙親犧牲後,敵人到處搜捕幼小的彭士祿。為了躲避國民黨的「斬草除根」,貧苦百姓們冒著殺頭的危險把這棵烈士留下的根苗,從一家轉移到另一家,用鮮血和生命護衛著他、養育著他。
作為「通緝犯」,當時的小士祿不知住過了多少戶人家,也不知改了多少次姓名。
在那些年裡,小士祿見到年紀大的人就喊爸爸媽媽,年紀小的人就喊哥哥姐姐。於是,便有了「小孤兒」、「小傭人」、「繡花仔」、「小囚犯」、「小乞丐」、「小遊擊戰士……」等等眾多的角色。
地下黨把他從一家轉到另一家,最後把他寄養在紅軍哥哥陳永俊家裡。他管陳永俊的母親叫「姑媽」,這個家裡還有一位大他幾歲的姐姐,他們三人相依為命。
外面恐怖的追殺聲令他們小心翼翼,但最終還是沒躲過叛徒的出賣。就在1933年農曆7月15日凌晨,他和「姑媽」同時被捕了。那時他還不到8周歲。
他被關進潮安縣監獄女牢房。在那裡他又見到了曾經撫養過他的「山頂阿媽」。「山頂阿媽」是先被捕進來的。彭士祿說自己很幸運,因為有兩位「媽媽」陪護他坐牢。在牢裡他見證了中國女性的堅強與無私。
「姑媽」遭受了殘酷的審訊和拷打,她寧死不屈,忍辱負重,寧把牢底坐穿也不供認彭士祿是彭湃的兒子。當獄中的難友們見小士祿衣衫襤褸,並得知他的身份後,都自動捐錢為他縫製了一套格子布衣褲。
後來,彭士祿被轉至廣東汕頭石炮臺監獄。那是一個可怕的地方。鐵窗外面就是大海,寒風夾著海浪的嗚咽,顯得陰森恐怖。
在那裡,小士祿被敵人照了相。這是他第一次照相。相片被刊登在廣州的《民國日報》上,旁邊還有兩行字:「共匪彭湃之子被我九師捕獲」。原來,敵人給小士祿照相,是為了做反共宣傳。
幾個月後,敵人用盡各種手段還是沒有搞清楚他是不是彭湃的兒子,最後確認他為「不規良民」轉押至廣州感化院進行了一年多的「感化」。屈指算來,他坐了兩年多牢。放出來後,他成了四處流浪的小乞丐。
自報刊登載他被捕的消息後,地下黨組織和他的祖母就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終於在1936年夏找到了他,並把他帶到香港,12歲的他才開始在香港讀了兩年書。苦難的經歷使他倍加珍惜讀書的光陰,刻苦勤奮就不用說了。
或許是受父親的影響,彭士祿14歲便獨自出門尋找革命隊伍,在惠州加入了東江抗日遊擊隊。直至1940年,周恩來派副官龍飛虎和賀怡(賀子珍之妹)找到了彭士祿,經桂林到達重慶。
在重慶八路軍辦事處,彭士祿第一次見到了周恩來和鄧穎超。周恩來一見彭士祿便禁不住激動地說:「孩子,終於把你找到了。你爸爸是我的好朋友啊!」「你要繼承爸爸的遺志,好好學習,努力工作。」
1940年,15歲的彭士祿終於輾轉到達了延安。在延安,即便他不說話,「但人人都知道我是彭湃的兒子。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爸爸真的是個大人物」。
彭士祿先在延安中學讀了一年多書,接著主動去延安中央醫院當了一年半護士,被評為模範護士。後來,他因得肺病吐血,又被調回到延安大學中學部學習。彭士祿擔任第四組組長,第四組成了全校的模範小組。因為學習、勞動樣樣突出,彭士祿的第四組的事跡很快在1944年7月5日的延安《解放日報》第四版刊登了。
每每回憶起自己的童年經歷時,彭士祿總是飽含深情地說:「坎坷的童年經歷,磨練了我不怕困難艱險的性格。幾十位『母親』給予我的愛撫,感染了我熱愛老百姓的本能。
父母親把家產無私地分配給了農民,直至不惜生命,給了我要為人民、為祖國奉獻一切的熱血。我對人民永遠感激,無論我怎樣的努力,都感到不足以回報他們給予我的恩情。我就是工作一輩子、幾輩子都還不完這個恩情……」
研製中國核潛艇的「真神」
20世紀50年代,在與父親相仿的年齡,彭士祿通過考試赴蘇聯留學。相比父輩的青年意氣,他要內斂得多。他倍加珍惜這5年的學習時光,學習成績十分優異。
1955年,因國家建設的需要,中國政府把原子能工業建設列上了議事日程。一天,彭士祿被正在蘇聯訪問的國防部副部長陳賡召到中國駐蘇大使館。陳賡告訴他,「美國和蘇聯都已搞出了原子彈、氫彈,美國還有了核潛艇,我們國家要不受別人欺負,也要有這些東西。
中央已決定,選一批留學生改行學原子能核動力專業,你願意改行嗎?」 「當然願意,只要祖國需要。」 彭士祿堅定地回答!自此,彭士祿的人生就與核動力結下了不解之緣,在蘇聯打下堅實的核動力知識基礎,孕育了中國核動力事業的優良種子。
和父親轟轟烈烈聲名遠揚的革命事業不同,彭士祿從事的事業需要他再次隱姓埋名,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因為父親彭湃,而是為了一項新中國轟轟烈烈的事業。在這項事業中,彭士祿走出了一條與父親一樣大膽的道路。
1958年4月,彭士祿以優異的學習成績從蘇聯畢業歸國。學習原子能動力專業的彭士祿,回國一開始被分配到北京原子能研究所為一位蘇聯原子能專家做專業翻譯。此時,國家正在醞釀一個與彭士祿專業有關的重大戰略決策。
1958年6月27日,聶榮臻元帥向國務院和中共中央提交了《關於開展研製飛彈原子潛艇的報告》,這份標有「絕密」字樣的報告報到中央,毛澤東主席親自批准了這份報告。自此,中國核潛艇的研製列入中央專委的重點項目。
核潛艇的心臟是核動力裝置,而核動力裝置的內核是原子反應堆,因此,反應堆是核潛艇的心臟的心臟。
中國研製核潛艇工程上馬後,這項工程和研製原子彈一樣被列為國家最高機密。當年中國曾寄希望蘇聯給予核潛艇研製技術援助,但蘇聯沒有答應。
1959年9月,赫魯雪夫到中國參加新中國成立十周年慶典,毛澤東在同他會談時,再次提出核潛艇援助問題,卻被一口拒絕。此後毛澤東便表態:「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
在如此決心下,彭士祿接過了此項任務。核潛艇研製涉及23個省市,2000多個單位,4萬多臺設備,哪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影響到全局。「文革」期間,因為工廠科研單位陷入混亂,核潛艇研製工作面臨中斷的危險。
一旦鬥起來,都停工停產了。涵養世道的彭士祿喚起強烈的責任感,沒有任何顧慮,立即將情況反映到了當時受「二月逆流」衝擊的聶榮臻。
1967年6月,有關核潛艇研製的秘密會議在北京民族飯店召開。8月,聶榮臻給周總理匯報後籤字,由中央軍委發出了一項關於核潛艇研製的「特別公函」,為核潛艇研製大亮綠燈,生產開始恢復。坦蕩昭日月,正聲逆狂瀾。
彭士祿感嘆地說:「這是特殊年代的一場特殊戰役,為使核潛艇搞成功,中央有決心,周總理親自抓,聶老總衝鋒陷陣,我們做好具體工作。」這一年,彭士祿被任命為核潛艇陸上模式堆基地總工程師、技術負責人。
當時「文革」風暴尚未過去,彭土祿百折不撓,滿懷激情,在內部的一次會議上大聲疾呼:「研製核潛艇是我們現在最大的政冶!」臺下與會的人們都驚呆了,會後他們悄悄告訴了彭士祿的妻子:「這樣的話他都敢說,就不怕有人檢舉揭發啊!真是膽大啊!」他不但膽大,而且在滄桑厚重中堅守,解決了一個個難題,開創了核潛艇製造的新紀元。
當時,採用什麼堆型形成的兩大派爭論非常尖銳。彭士祿綜合團隊意見,對國外資料和國內重水堆實地考察,經過認真計算、比較,很快地提出一套在陸地上建造模式堆的設想。
然而,這種設想被一些人從根本上全盤否定,他們力主把反應堆建在艇上,一步到位。彭士祿立即進行反駁:「中國亙古至今沒建過核潛艇,核潛艇是何物?只有在國外發表的照片和公開出售的玩具上見到。
如果沒有一個模式堆做實驗摸索,進行科學論證,心裡沒底,是紙上談兵。陸上模式堆不是仿真機,不是計算機模擬,而是真槍實彈,是完完全全的原子反應堆!」
這兩種意見方案立即報到聶榮臻至周總理那裡,總理和聶帥雖然不是技術專家,但對反應堆直接裝在艇內表示擔憂。如果沒有陸上的實踐,風險太大,陸上的成功才能保證核潛艇艇內一次性成功。
經過激烈爭論和反覆論證後,周總理和聶榮臻表了態:為核動力潛艇一次建成試驗成功,必須要建立陸上模式堆,這個堆不是試驗完成就報廢,而是建立了一座核動力裝置實驗室,用來培養核動力人員和艇員,這個錢不會白花,是合算的。
然而,風波並沒有完結,在核潛艇採用什麼堆型,艇艙內一體化布置和分散布置的問題上,又一次爆發了激烈的爭論。彭士祿根據中國的國情和技術,主張採用壓水堆,而一些人偏主張搞增殖堆和一體化布置,並說彭士祿的這一套是爬行主義,不能趕超世界先進水平。
彭士祿有力地進行爭論,用實驗數據和事實說話:增殖堆理論上有,形容它是一個雞蛋變兩個雞蛋,但這玩藝脾氣不好,不好控制,見水和空氣就發火,漏了容易爆炸;另外一體化,全部集中在一起,就是壞了一個小零件,你都得把密封蓋打開修理,太複雜貽誤戰機。
在這場辯論中,彭士祿知道這些人背後有「四人幫」的背景插手,他站出來公開抵制,用華夏子孫鍥而不捨、實事求是的氣魄,毫不留情指出這些方案的偏頗,從理論和實踐上坦誠直言。最後在錢三強的支持下,二機部批准彭士祿方案。
事實證明了彭士祿傾向的合理性,美國、法國等國家製造的第一艘核潛艇恰恰都不是一體化布置,也不是增殖堆而是壓水堆,美國第二艘核潛艇雖然採用鈉冷堆,但老是出問題,最後把它拆掉,改成了壓水堆。
1970年7月,周恩來、聶榮臻、葉劍英等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聽取彭士祿等人對核潛艇的研製工作專題匯報。周恩來聽得非常仔細,他指出:「你們說已經過了設計、設備製造、安裝、調試四大關,還有一個試驗關,要注意不要說百分之百都有把握了,哪一個環節不加注意,試驗都要出問題。」
匯報結束,周恩來特意握著彭士祿的手說:「小彭,記住,你姓彭,你是海豐人,水遠不要改姓換名!」
1970年8月30日,中國第一座潛用核動力裝置陸上模式堆首次達到設計滿功率。接著彭士祿投入到造船廠負責核動力裝置安裝、調試、運行。由於當時就訂購了兩套核動力設備,交貨時間相差一年,風險非常大,假如陸上堆試驗失敗了,那兩套設備就會報廢。
別人問彭士祿:「你膽子怎麼那麼大?」彭士祿回答:「沒問題,一套試驗完了,第二套小修小改就可以裝艇了,若等陸上堆試驗完再訂貨,那麼設備研製就需要三年,會浪費很多時間。」而實際上,通過三年的試驗和試航。1971年,核潛艇首航。
彭士祿他們用6年時間和智慧鑄就了一個成功的事實,創造了一個偉大的奇蹟。這6年的核動力創新,使彭士祿在1979年被國防科委和國防工辦聯合任命為中國核潛艇第一任總設計師。
在中國的第一艘核潛艇上,沒有用外國的一顆螺絲釘!
1985年,國際公認的「世界核潛艇之父」、世界第一艘核潛艇「鸚鵡螺」號總設計師裡科弗來中國訪問。他會見了我國著名的核動力專家、工程技術人員等有關方面的許多人物,但臨上回國的飛機前,他不無遺憾地說:「就像兩顆彗星不相遇,你們的真神沒出來……」
裡科弗想要見的真神,就是中國核潛艇第一任總設計師彭士祿。但裡科弗得到的答覆是,彭士祿外出了。一年後,裡科弗患腦溢血溘然長逝,留下了千古遺憾。
彭士祿——被裡科弗稱為「真神」,被外國報刊讚譽為「中國核潛艇之父」、「中國的裡科弗」,但彭士祿堅決不同意「之父」的說法。他說,我若為「之父」,那麼周恩來總理、聶榮臻元帥是什麼呢?成百上千做出卓越貢獻的核潛艇設計者、建造者又是什麼呢?
他在自述中說:「我有幸在『文革』中開始參加了中國核潛艇研製的全過程。那時『老虎』都被趕下山了,只好讓『猴子』稱王,所以,我也被抬上『總師』的寶座。中國核潛艇研製成功絕不是一兩個人的作用所能及的,它是集體智慧的結晶,沒什麼『之父』之說。我充其量就是核潛艇上的一枚螺絲釘……」
中國核電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
中國核電的起步,離不開周恩來總理的決策與囑託。1970年2月8日,他高瞻遠矚從能源戰略高度肯定了中國發展核電能源的重要意義,以「728」這一天命名中國第一座核電工程,成為中國新能源盛世華章的開始。
在我國原子彈爆炸後,周總理主張建設核電站,提出我們不能光有「彈」而沒有「電」,應從長遠解決華東地區用電問題。
1970年2月8日,上海市組建了核電站工程籌建處,定名為728工程。
1971年底,時任核工業部所屬核二院總工程師歐陽予奉命到上海主持728工程的技術工作。時值「文革」期間,該工程由「工宣隊」主管。在技術方案上提出了兩個方案:一是12.5萬KW熔鹽堆方案,一是以歐陽為總代表的壓水堆方案。但熔鹽堆方案得到「工宣隊」的支持,把力量都集中到熔鹽堆上。
1972年夏天,時任六機部七院719所副所長兼武漢分部負責人的彭士祿出差到上海處理核潛艇設備的後續問題。上海728工程籌建處負責人找到彭士祿,請他聽取728工程方案匯報,彭士祿答應前往,並於次日上午來到上海728院。
728院介紹的方案是熔鹽堆方案,功率為12.5萬千瓦,是為匹配12.5萬千瓦的水冷發電機。
彭士祿當場發表看法,認為該方案的優點是載熱體熔鹽溫度高達攝氏450℃以上,電站熱功率也高,可達40%以上,看來很先進、氣魄,但從實際出發實在不可行,因熔鹽熔點高,在常溫下是固態,反應堆啟動、停堆、在役檢查、維修、設備更換極為困難。
他認為熔鹽堆方案不可取,應予否定,並建議改為壓水堆方案,容量可暫定為30萬千瓦,因當時國內火電廠單機容量最大也為30萬千瓦。會上,大家聽了彭士祿的意見後熱烈鼓掌,表示贊成改為壓水堆方案。
正巧,1974年,美國宣布熔鹽堆下馬。
1974年3月,秦山30萬千瓦核電站方案被批准,但由於各種原因,直到1985年3月才開工建設,1991年12月投產運行,至今已安全運行20多個年頭。目前,全國已建在建籌建的核電站,絕大部分採用壓水堆方案。彭士祿院士為秦山一期核電站的堆型選擇、選址等確定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建設核電站有許多主參數需要計算。主參數中分一級、二級、三級等若干級。秦山二期一級主參數有100多個,彭士祿利用搞核潛艇的數據積累,胸中丘壑孕育,澄懷觀道,利用晚上的時間,一個星期全部計算出來。有人說他是董事長幹了總工程師的活。
彭士祿還列出了設計、設備訂貨製造、土建、安裝、調試等一級進度計劃表。99個項目全部用文字編寫,每個項目都列了詳細的計劃表,並交給核二院的有關技術部門,請看有沒有問題。核二院的專家們複查後,認為全部的接口都接上了,沒有任何紕漏。後來,美國西屋公司的專家看了這個計劃表也認為制定得很科學。
如果說秦山核電站的建造成功實現了我國大陸核電零的突破,那麼由彭士祿擔任首任董事長的秦山二期,則是我國核電由原型堆到商用堆的重大跨越。
當時的中國,在工業基礎、建造水平、材料及管理諸多方面均與國際上有很大差距。導致這個採用國際標準、由我國自主設計、自主建造、自主管理和自主運營的核電站,註定要與艱難為伍,以坎坷為伴。
儘管有大亞灣90萬千瓦核電作參考,但把核電站反應堆三個環路改為兩個環路,並不是把三隻腿砍掉一隻那樣簡單。那是整個核電站的設計發生很大變更,133個項目要重新設計,大量數據需要做兼容工作。
國外設備的引入給本來就滯後的施工圖紙設計增加了新的難度,開工時施工圖紙儲備量還不到6%,而按國際慣例,最少也要有60%的圖紙到位才具備開工條件。
當時有人斷言,秦山二期不可能按期建成發電!事實上每推遲一天發電,僅每天財務費用支付就高達上百萬元。工程造價的提高,既影響到核電的競爭能力,又會影響到國產化的形象。秦山二期的成功與否,對每一個核電決策者和建設者都是一種考驗。
而這一切壓力,並沒有抵過秦山人「人定勝天」的信仰。面對困難,在先後擔任董事長的馬福邦、張華祝、趙宏同志運籌帷幄下,從容決策,精心組織,啃掉一個個硬骨頭。
看似是一步險棋,卻在周密的布局和高效廣袤的炫彩空間裡穩步推進。中國核電國產化繞不開秦山核電二期的貢獻,它既是中國核電國產化的練兵場,又是走向世界的實驗田,包括華龍一號177組核燃料元件的改進和許多寶貴的數據都是在秦山二期實驗成功的。
彭士祿說,搞任何一項核電工程,我們既要懂設計,懂經濟,懂辯證法,還要關心建設人員的生活疾苦,要有安邦治國的理想和哀憫的情懷。否則核電站延誤一天,損失多少,你心裡就沒數,你就管不好這個工程。
在堅定建設國產化二期核電站項目中,彭士祿以他獨具的個性、超凡的膽略,在浙江省政府的支持下,昂揚拍板,將中國國防建設中作出貢獻的、施工技術超群的核工業二十二、二十三公司,5000人掛在嘉興市的臨時戶口。
由秦山二期出資,全部落戶到海鹽,不僅滿足穩定了秦山核電工程隊伍,解決了歷史上建築施工單位建完就走,滿地游離的困境,為工程建設者提供了固定的生活家園。這是幾代人沉甸甸的囑望,一份責任擔當。
……
繼秦山核電站建成之後,廣東省也提出了發展核電的構想。他們欲借外方之力合資開發核能源,於是找到了合資夥伴香港中華電力公司。雙方有了合資意向之後,廣東方面便向國務院打了報告。
當時的國務院主要領導表示支持,但覺得沒有經驗和把握。於是,廣東方面又提出找一位核專家來把關指導,國務院便「欽定」了彭士祿。
1983年2月,已年近花甲的彭士祿帶領參加過核潛艇工程的10名技術骨幹來到廣東。
彭士祿躊躇滿志而又心急如焚。
他通過計算發現大亞灣工期耽誤一天將損失100萬美元,因此,他認為核電站籌建階段不能等不能慢,要快馬加鞭,大幹快上。這與蛇口「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折射出「發展是硬道理」和「效率優先」這兩個改革開放的核心理念。
在這之前,廣東省電力局做了初步的選址工作,勘察了4個地點,但難以敲定。彭士祿對4個地點考察權衡後,首先把核電站地點選定在大亞灣。
他說,大亞灣在香港50公裡以外,離深圳也有40公裡左右,且附近的海水平靜,冷卻水源充足,淡水來源豐富,山坡矮小便於施工,又只有一個小村莊幾十戶人家的移民任務,更主要的是這裡的地質構造好,沒有發生過地震……在大亞灣,彭士祿把握了核電的發展前景,在總體設計上頗有前瞻性。
在當時的國際環境裡,法國願意向我們出讓核電技術,彭士祿就同法國核電專家進行談判,讓他們做了4臺機組的總圖設計。
但香港投資方有顧慮,他們還沒看到核電的潛在效益,只同意建設2臺。不過彭士祿心中有數,沒有因他們的顧慮而改變自己的決定,他堅持按總圖徵集了土地。
彭士祿以敢作敢為的工作魄力,在資金、人手、施工單位和辦公、生活條件等方面,想盡辦法解決諸多困難和處理諸多棘手問題。為此,他主動積極履行總指揮職責,拍板下令,直接決定,親力親為,苦幹實幹巧幹。
他根據相關數據對選定大亞灣大坑村這個廠址的地震烈度定為7度後,繼續深入進行包括水文、氣候、地質等詳探。接著,花3個月時間搞出總體設計。
之後,徵地與修路一齊上。197公頃的土地,先用後徵,即先行進場施工,後辦理相關手續,並且先用後付錢。徵地工作量大,必須一棵棵樹、一個個墳頭都要數清計算賠償。要協調搬遷地點和房屋的設計樣式,做到使搬遷戶比較滿意為止。
同時,修築通往工地的28公裡的三級沿海公路。在現場附近,破土建設庫容為120萬立方米的解決施工與生活用水的大坑水庫以及以招投標形式選定施工單位,熱火朝天地開山填海,平整土地等。
彭士祿僅用一年多的時間就高效率地超常規地完成了上述核電站建設前期的繁雜的「四通一平」(道路、水、電、通訊「四通」,場地平整)。
其時,中港合作的公司尚未成立,核電站的三大合同正在談判之中。這種先入為主、先幹後批、未雨綢繆的前瞻性的建設核電站前期施工模式,應了一句軍事術語:戰術上的搶佔,勢必造成戰略上的制勝。
緊接著,彭士祿開始與法國人進行技術談判。他找來一個法國核電站做參考,了解了法國核電站的技術情況、設備價格等等。為了加快與香港中電、法國、英國的談判,他集中了一批精兵強將,組織了強有力的談判班子,做了艱苦的工作。
經過努力,與香港中電談妥了出資比例、電量分配比例,只剩下電價和輸配電分工與接口;對法國談判確定了參考電站和M310技術,剩下供貨範圍、選項和價格;與英國的談判,因GEC生產過60萬千瓦和120萬千瓦汽輪發電機組,但未生產過90萬千瓦機組,還要摸清GEC的技術底細。
現在,全國已建在建籌建的核電站前期工程均採用此模式,幾乎標準化。這貌似平淡無奇,實則步步新異;看似順理成章,實則石破天驚。其始作俑者,就是彭士祿。彭士祿是中國建設核電站相關公司沒有成立相關合同沒有籤署前大幹快上「四通一平」的第一人。由此可窺見彭士祿的膽識、勇氣與才幹。
彭士祿認為,廣東核電走的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之路是正確的,對我國核電的發展起了積極的作用。我們提倡自力更生,自主創新建設我國的核電。
自主創新有兩方面的含義:一種是原始創新,完全自主發明;另一種是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這也是一種創新。我們的核電站應該走出一條原始創新的路來。同時,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也是可取的,它可以縮短我們探索的過程……
如今,香港人嘗到了甜頭,又在彭士祿當時徵地範圍內建設了2臺機組。2006年,彭士祿再到大亞灣考察時,電站的朋友們說,彭院士真有眼光、有氣魄,在當時國家還沒有立項的情況下,他就決定徵地並搞了「四通一平」工程,而且沒有遺留任何問題,他們現在都是接續彭總的辦法幹的。
1986年,彭士祿調任中國核工業總公司任總工程師,負責秦山二期的籌建工作。當時是決定引進外國的核電站,與德國談了一年多沒有談成。之後,趕上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西方發達國家開始對中國實行「制裁」,談判無法進行下去。
當時彭士祿覺得光靠外國不是辦法,就寫信給國務院提出要「以我為主,中外合作」建設核電站。而且只能搞60萬千瓦,因為在當時國力還不能搞100萬千瓦級。
後經國務院同意確定了自力更生、以我為主來設計建設60萬千瓦的秦山二期核電站。彭士祿對秦山二期核電站的成功建設做出了三大貢獻:一是選點,確定在楊柳山建秦山核電站;二是提出股份制,建立了董事會制度;三是進行初步設計,親自計算了核電站主參數、編制計劃與投資。
經選址定點之後,項目開始上馬。彭士祿堅持首先要建立董事會制度,參考大亞灣的運作模式運行。為了募集資金,他帶領著一班人,一個星期內馬不停蹄地跑了安徽省、浙江省、江蘇省和上海市,請這三省一市一起來投資。
後來,中國核工業總公司、華北電力公司,與三省一市共同出資成立了核電秦山聯營有限公司,中國核工業總公司黨組任命彭士祿為秦山二期的董事長。他仔細地計算了60萬千瓦核電站的主要參數以及技術、經濟數據,所編制的「一級進度表」得到了美國專家的極大讚賞。
彭士祿親自計算出的秦山二期一級主參數有100多個,同時還列出了設計、設備訂貨製造、土建、安裝、調試等一級進度計劃表……有人說,他是董事長幹了總工程師的活,100多個主參數的計算,只用了一個星期,而且全都是利用晚上時間完成的。
彭士祿還首次把招投標制引入核電工程建設。他說,對於設計和製造,我堅決主張實行招投標制。這在當時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一些同志仍按計劃經濟時期的做法主張設備要定點生產,並為此爭論得很厲害。
最後,還是彭士祿拍板:堅持設備、定貨實行招投標制,設計由誰來做也全部實行招投標制。因為招投標制解決了靠拉關係爭項目的不良現象,充分發揮了各個參建單位的特長。
當時的核二院就是通過投標爭得了總包院的地位。實踐證明,這一做法是完全正確的。但在當時實行招投標制,也得罪了一些人,但彭士祿是個急性子,看準的事就堅持到底,得罪人他並不在意。
彭士祿最大的願望,是在中國土地建造的核電站,要充分顯示中國發明的核電核心技術的巨大威力,逐步將國外昂貴的設備擠出國門。
甘做核動力事業的「墾荒牛」
從核潛艇到核電站,彭士祿從事的工作都是墾荒。他屬牛,他的性格也確實像一頭牛。他非常敬仰「孺子牛」的犟勁,不做則已,一做到底。他那堅強的毅力和耐力使他能克服重重難關,直到最後勝利。
彭士祿的夫人曾講過他好多年前的一個故事。一天早晨,彭總坐在床上發愣,夫人問:「你想什麼?」彭總說:「想我的第一夫人。」夫人說:「哦,想我呀……」彭總馬上說:「不,我的第一夫人是核動力。」夫人說:「好,為這個我讓。」
第二夫人該是我了吧?」彭總說:「第二夫人是菸酒茶,第三夫人才是你。」夫人不高興地說:「我是第三夫人?不幹,太不公平了!」彭總馬上說:「好好好,小瑪莎(夫人留蘇時的俄文名字)升為第二夫人!你對我的事業沒說的……」
夫人知道,儘管幾十年風雨相伴,事業總是丈夫的第一生命,愛情是無法與之競爭的。
中國製造核潛艇時,正處在被封閉和十年動亂中,20世紀60年代初期前蘇聯政府撤走全部援華專家,那麼,中國能夠制服反應堆這個「核魔」嗎?
當時,不要說外國人,就是國內也有相當一些人持懷疑態度,但彭士祿卻充滿信心,他說,徵服「核魔」必須解決兩個關鍵問題:一是推導各種主參數的計算公式,二是核燃料採取什麼組件形式。
1984年,彭夫人到大亞灣探親,一些老同志找彭夫人談話,希望她勸說彭士祿做事不要太急。當夫人正式向他轉達同志們的意見時,他卻與夫人展開了辯論。
他說,時間就是金錢,要大幹快上,「快」了效率才能出來,耽誤一天要損失100萬美金啊。彭夫人有些接受不了地說,光強調快而保證不了質量,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彭士祿說,你什麼事都不幹怎麼行?我幹了100件事,錯了5件,我還有95%的成功率,最終幹成了95件;而你不幹就一件沒有。
彭士祿永遠屬於敢幹敢衝型的,鼓勵爭論,從不盲從,強調效率。他常說:「不怕別人怎麼說,在別人的議論中走自己認為正確的路。」後來很多事情證明他是正確的。
彭士祿做事喜歡刪繁就簡:凡事越簡單越好,做事要做「減法」。他是急性子,直脾氣,遇事不願意在繁瑣複雜中去糾纏。他習慣於在千頭萬緒、錯綜複雜的情況下,抓住主要矛盾解決問題,那樣其他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彭士祿很喜歡培養年輕人,他說,凡事是:你聽過會忘記,見過會記得,做過會明白。不放手讓年輕人去做,優秀的人才就難以湧現。老者要為年輕人讓路,讓舞臺,大膽地讓年輕人去創新,錯了也不要責難和批評,要引導和鼓勵,並勇於承擔責任。
彭士祿院士還常說,做明白人不容易,做糊塗人更難。在他的人生歷程中對公總是明明白白的;對私,諸如名利、晉升、調級、受獎、漲工資等等,卻很糊塗。他不知道自己拿多少錢,也不知道上下班坐的是什麼牌子的車,更不知道住的房子有多少平方米……然而,凡是工程技術大事他卻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彭士祿院士曾說自己有三個心願:一是盼望祖國早日擁有更加強大的核潛艇力量;二是盼望祖國早日成為核電強國;三是盼望祖國早日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早日圓了老百姓過上幸福生活的中國夢。
彭老的願望與十九大報告中提到的強軍、軍民融合發展的國家戰略不謀而合。因而,時刻心繫我國核事業發展和民族振興的彭士祿院士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歷史是多情的,中國沒有忘記,人民沒有忘記,與中國核潛艇、核電國產化相伴一生的彭士祿,2017年著名的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成就獎授予彭士祿後,彭士祿立馬說了兩個「不要」:一是不要獎金,要把它捐給組織,設立人才基金;二是不要以他的名字命名獎勵基金。
彭老說:「此項榮譽和成績不僅屬於我個人,它更屬於核潛艇人,屬於核電人,屬於核事業人。特別是核潛艇的研製成功,是全體參研人員共同奮鬥,艱苦拼搏,默默無聞,無私奉獻的結果,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這個群體才是『幹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的民族英雄,是共和國的脊梁!所以,這筆獎金應該獎勵那些為核動力事業做出重要貢獻的高精尖人才……」
彭士祿院士捐獻巨額獎金的高風亮節與他的父親彭湃以「願消天下蒼生苦」「千家興、萬家好」為精神依歸,以為大多數人謀利益為終身理想,為了貧苦農民階級的解放,他堅決背叛自己的階級,背叛自己的家庭,把自家的土地分給農民。將自己的財富無私地奉還給老百姓……是多麼地雷同啊!
在黨的十九大閉幕之後的記者見面會上,習近平同志以詩言志:「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其表達的是從容清醒的定力,傳遞的是埋頭苦幹的意志。這兩句贊誦墨梅不慕虛名、綻放清芬的品格,彰顯的不就是彭湃、彭士祿這對傑出父子的崇高品德嗎?
從烈士遺孤到傑出的中國核動力科學家,彭士祿歷經風霜雨雪的嬗變,堅忍不拔,為世人所讚賞。就像蘭花那樣,雖傍之荊棘,居於野谷,卻清香幽遠,清逸堅貞。孔子曰,「蘭不以無人而不芳。」甘於靜寂,與世無爭,在自憐中顯高貴,以示素潔高雅之品格。
嚴正聲明
梁子,寓意國家棟梁之子。《梁子故事》指以核文化為根基,以故鄉情為主題,以投稿和採訪相結合,向國內外讀者特別是有著221情結的人們,描述和提供當年在中國第一個核武器研製生產基地中的親身經歷和感想。本著畫最大的同心圓,取最大的公約數,以此慰籍221人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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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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