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易幟,是張學良維護國家領土不被肢解的一次重大行動。日本炸死張作霖的目的是企圖利用東北時局動蕩,發動武裝侵略,東北領導人的處變不驚,使這一陰謀落空,日本轉而策動張學良擺脫南京中央政府,搞獨立王國,並多次採取政治恫嚇、軍事威脅的手段,粗暴幹涉和阻撓東北易幟。面對日本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張學良始終表現出一種不畏強權、不卑不亢和巧妙周旋的鬥爭藝術,從而挫敗了日本企圖肢解東北的險惡用心,阻止和延緩了日本對東北的大舉進攻和軍事佔領,維護了國家的主權完整和領土統一。
東北易幟,是張學良維護國家統一的一次實踐。張學良雖出身於封建軍閥家庭,但由於周遭政治環境的影響及所受西方民主思想的薰陶,使他早在青少年時期就產生了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長期隨父東徵西討,有感於官兵傷亡,人民流離失所,逐漸萌生了強烈的「息內爭、御外侮」的思想。皇姑屯事件的發生,促使張學良的反帝愛國思想更加堅定。易幟過程中,張學良一面妥善穩定東北政局,防止日本人乘機挑起戰端,一面積極與南京國民政府商洽易幟事宜,力主和平促成統一,從而避免了東北人民因易幟再次被捲入內戰的危險。
東北易幟,標誌著張學良國家統一觀的初步形成。當時的國家統一不僅僅是中國的內政問題,它涉及包括東北集團、南方集團和日本在內的中日兩國三方的複雜關係,是中國近代史特別是中華民國史上的重大問題。張學良在處理這一問題的過程中,顯示了他非凡的政治才能和審時度勢的政治頭腦。東北易幟是張學良登上政治舞臺後,第一次獨立處理複雜的政治事務,他沉著、冷靜,從容應對。對外方面:一方面對日本的幹涉行徑進行堅決的抵制,另一方面機智地利用英、美等國牽制日本。對內方面:與南京蔣介石政府方面展開了長達六個多月的談判,始終堅持東北人治理東北的方針,迫使南京國民政府方面接受東北的有條件妥協;另一方面積極果敢地處理了來自東北政界內部的反對派,使東北易幟得以順利進行和最終實現,為其日後主政東北贏得了寶貴的和平建設時間。從某種意義上說,東北易幟對於促進東北地區政治穩定、經濟繁榮也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張學良的國家意識——易幟信念和對比他年長14歲的蔣介石國家統一觀的認同及個人依賴,已經遠遠超出了父親被炸的「私仇」、「家仇」,達到了新的政治境界。蔣介石為加強政治基礎,能夠站在東北當局的立場上,充分理解東北集團的地方利益和所處的特殊環境,採取了一系列靈活讓步的積極政策和態度。如不顧國民黨內「張學良不過是軍閥」的批評,任命張學良為國民政府委員;為不使張學良為難,制定了東三省對外問題由中央負責、東北「內政仍由現職各員維持,概不更動」,重大人事問題,由張學良提出,然後中央發文任命。這些都表明蔣介石接受了張學良東北情況特殊,應特殊考慮,東北與中央「分治合作」的提議,從而消除了張學良的顧慮,使東北易幟得以最終實現。
歷史本身就是合力的結果。日本學者西村成雄說,實際上炸死張作霖,在雙重意義上成了促進中國的政治統一的契機。日本給中國提供了始料不及的歷史轉折點。第一,在奉天內部,完成了新老交替,張學良具備了掌握實權的條件。為什麼以張學良為首的中國年輕人能夠得勢?關鍵在於東北地區政治已超越了日方對奉天派的認識。東北地區資本主義經濟一定程度的發展,產生了新的社會基礎,日本萬沒料到,它的行動恰好起到了助卵孵化的作用。第二,在奉天派軍閥完成新老交替的基礎上,蔣介石等國民黨勢力在東北找到了政治共鳴的基礎,具有先進思想的張學良就是其中的代表。蔣介石等這才成功地將與日本關係微妙的東北,比較安穩地拉進了全國統一的政治磁場中。
合力並非均力,諸多力量促成了歷史,在諸力作用中我們總能找出一種力量是決定性的。我們不否認促成東北易幟是合力的結果,蔣介石靈活體諒東北,日本的「助卵孵化」,國民要求統一的呼聲,都不可忽視,但在諸力之中,張學良的作用怎麼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其他力量無法比擬。蔣介石靈活體諒的作用,增強了張學良易幟的信心,如果張學良沒有統一的國家信念,怎麼靈活體諒也無濟於事;日本「助卵孵化」,「助卵孵化」的前提是「助卵」,如果「卵」是「石頭」,怎麼也「孵化」不出新的生命;「呼聲」只對那些聽得見的人起作用,如果不聽,呼聲只能繼續呼之。
當日本NHK記者問張學良:「先生願意服從國民政府,是不是因為令尊張作霖被暗殺所致?」張學良回答:「即使我父親沒有被日軍所殺,我也會走上這條路,因為我一直主張中國統一。那時對自己國家力弱,我非常傷心,所以不是父親之死動了我的心。不過因為這個事件,往後我更加努力於抗日運動,卻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張學良的部下盧廣績在接受NHK採訪時說:張學良富有愛國心,同時感到光靠東北的力量不足以與日本對峙,要依靠全國的力量。於是他掛起了青天白日旗,加入了國民政府。對我們來說,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我們奉軍共有30萬兵力,也有海軍,還有飛機。當時蔣介石的軍隊不過20萬,既沒有海軍,也沒有飛機。從軍事力量上說,我們的力量比對方大。所以如果張作霖在世,我相信東北絕不會服從國民政府。但是張學良為了國內統一,為了對抗外國,認為中國必須統一,便毅然掛起了青天白日旗。
唐德剛教授也作了類似的評價:張學良於1928年底的易幟,與中國內戰史上的「勢窮來歸」或「變節起義」是截然不同的,「在三千年的國史上也鮮有先例。」東北當局當年處於日俄兩強夾攻之中,南京策士曾有「以外交制奉張」的建議。反過來說,張學良如果國家觀念淡漠,又何嘗不可「挾寇自重」呢?在中國的歷史中,封疆大吏「挾寇自重」者,不乏其人,安祿山、石敬瑭、張邦昌、吳三桂和後來的盛世才,都曾借邊疆局勢複雜,巧借外力,以求做「土皇帝」,學良何嘗不可依違其間,待機而動呢?但是學良不此之圖,偏要易幟,歸順中央,促成國家統一。因此唐先生才評價張學良易幟是「三千年的國史上也鮮有先例!」此論不無道理。東北易幟,宣告了中國自清末以來分裂割據之混亂局面的結束,實現了中國的統一。儘管是表面上的、形式上的統一,但對長期處於內亂不斷的國家來說,這種統一不僅是迫切需要的,而且也十分重要。它是實現真正統一的起點,它讓人們看到了統一的希望。
東北易幟,標誌著張學良國家統一觀的初步形成。
本文摘自《孤獨百年:張學良的思想人生》,王海晨 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年1月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
「白雲飛渡」連環畫創作正在進行中,會定以插圖的方式結合書中敘事更新於平臺上,歡迎讀者關注和轉發!希望有更多讀者關注:在那個新舊交替風雨激蕩大時代的一位女性真實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