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因轟轟烈烈、兩起兩落、以失敗告終的熙寧變法,讓後人對其褒貶不一,又因其獨立獨行、不拘小節、孤傲固執的個性,給人留下獨特的印象。
宋仁宗賞識王安石的才幹,提拔重用他的同時,卻又對他獨立獨行的個性頗有看法。
一次,仁宗宴請群臣,讓客人們在池塘中自己釣魚為食,每人面前都擺有盛滿魚餌的盤子,王安石竟將盤中的魚餌全部吃完。仁宗目睹此景後,覺得王安石誤食一粒魚餌還在情理之中,吃掉全部魚餌,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故意標新立異、沽名釣譽。
字如其人,王安石的書法同個性一樣率性自然、不求工巧。
宋朝的大書法家、文學家黃庭堅形容王安石的書法,如同一個穿著破舊衣服的世外高人,在達官貴人的車馬間徒步穿行,但其目光早就遠在華貴的牛車之上了。
有人便給予王安石「世外高人」的美稱,認為他雖然儀表邋遢,行為方式為人所側目,但志向高遠、內心豐富,已經站到了精神的制高點。
如此截然不同的評價,到底哪個更接近真實的王安石?
01、個性與高遠志向相關
王安石的人生追求不是「做官」,是「做事」,而且是做大事。
在他心中,科舉考試只不過是取得出身的一種渠道,能夠釣上一個小小的官職,賺得一份工資養家餬口而已。
他的人生目標是「欲與稷契遐相希」,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像上古時代稷、契那樣的千古能臣,與他們交輝與史冊。
所以,在王安石二十一歲中進士到四十六歲拜相的二十五年間,他屢次拒絕朝廷召他入京為官的任命。
有人認為,王安石沽名釣譽,試圖以隱忍來換取將來更大的回報,後來王安石被任命為宰相主持變法改革的事實,好像也印證了這一說法。但是,如果真為了名譽,二十一歲到四十六歲的青春年華,真能賭得起嗎!到朝廷做個京官,早不就可以名利雙收了嗎?
其實,王安石一直在韜光養晦,等待幹大事的時機。
嘉祐五年,朝廷任命他為三司度支判官,他便欣然上任,因為這個掌管全國財賦統計和支調官職,是他感興趣的事,是他認為能做事的官。
任職期間,他上萬言書,提出國家財政方面的改革設想,卻不被仁宗重視,後又被改任他認為的「閒差」。抱負難以實現時,王安石又選擇了隱退地方。
當一個人心中有遠大抱負時,除了「一心為大事謀」外,其他的衣食、儀表、人際關係、名譽、地位等等都不算什麼。
所以,吃什麼、住什麼、穿什麼、用什麼,王安石從不在意,他經常衣裳骯髒、鬚髮紛亂便上了朝。別的官員八抬大轎、前呼後擁,他卻兩個僕人、一頂小轎就夠了。
這種獨立獨行的個性,養成了他以自我為中心的習慣,不會與他人相處,也難以聽進別人的意見。
在地方任太守時,他是「小池塘中的大青蛙」,自己說了算,建堤築堰,改革學校,創農民貸款法……政績斐然,深得百姓愛戴。
在京城任職時,他想變動成規,照自己的想法辦事,動不動就和同僚爭吵不休,遇事難以與人合作。
02、個性又直接影響了抱負的實現
王安石變法最終失敗,雖然根本原因是封建制度本身,但與王安石獨立獨行的個性也有著密切的關係。
王安石一心想通過變法來施展抱負,一旦走上相位,手握大權主持變法,無論從態度上,還是手段上都十分強硬。
他把對變法有意見的人統統列為反對派,稱為「舊黨」,一律貶職外放。這裡面有司馬光、韓琦、曾公亮、歐陽修、範仲淹、蘇東坡、蘇子由等等,一大批的元老重臣、幹練有才之士遭到打擊。
他任用的新人不看品行道德如何,只要支持變法,通通委以重任。這裡面有一批默默無聞的小人,野心大,精力足,陰險而詭詐,不但陷害忠良,最後還反出過頭來出賣王安石。
新黨也好,舊黨也罷,都想改變國家積貧積弱的現狀。王安石眼裡看不到別人的憂國憂民,「一根筋」只認自己的理,聽不得他人的意見,導致變法過於激進,過於急功近利,基礎不牢,必須轟然倒塌。
王安石晚年曾自我反省,如果當年能夠任用一大批忠臣良吏,認真傾聽採納各方面的意見,因地制宜、循序漸進地進行變法,不僅不會失敗,還會取得較好效果。
還是林語堂先生評王安石那句比較中肯,「徒有基督救世之心,而無圓通機智處人治事之術」。
王安石的悲劇,在於他永遠困於自己的雄心壯志而不能自拔,成為自己夢想的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