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一家人/圖源:劉永好:「赤腳首富」的苦樂人生,《青島畫報》2011年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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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陪都重慶,一對年輕人相愛了。
男的叫劉大墉(亦作「劉大鏞」,本文採用劉永好官方傳記的用法),四川巴縣人,是一位中共地下黨員。女的叫鄭康致,四川新津人,黃埔軍校戰地救護班學生。
劉大墉出生於1914年,祖上曾經闊過,不過在祖父這輩敗落。小時候,他在親戚資助下,到璧山縣讀書,本來只是給親戚的孩子做個「伴讀書童」,沒想到學業特別優異,畢業時考了全縣第一名,進入了璧山公立中學讀書。
進入中學,劉大墉就沒了資助,差點輟學。好在校長惜才,提供了勤工儉學的機會,讓他用打掃衛生、幫廚、上下課敲鐘等方式來抵學費。
初中畢業,劉大墉再次奪魁,被重慶最好的高中錄取,但由於家中實在無力供養,被迫退學,重新考入一家免費的工業學校,學習測繪。
在這所學校,劉大墉迸發出高漲的革命熱情,積極參加各種抗日救亡運動,被發展為中共黨員。
正是在運動中,他認識了來自新津縣大戶人家的鄭康致,並很快相戀,結婚。
彼時的重慶,政治動蕩,諜影重重。劉大墉不幸暴露,面臨追捕危險。在組織安排下,他轉移到成都,考入四川省地震測繪大隊,成為國民政府的公職人員。其黨內工作完全轉入地下,由時任中共四川省工委書記鄒風平單向聯繫。鄭康致也追隨到成都,當了小學教師。
不久,因鄒風平出事,劉大墉與黨組織聯繫中斷。幾年後,他加入了當時親近共產黨的民主黨派——民盟。
新中國成立後,劉大墉以民盟幹部身份,成為新設立的新津縣人民法院第一任院長,後又成為新津縣第一任農業局長;鄭康致在城郊的平崗小學當老師。
到1951年,這對革命夫婦,已經生育了四個孩子,分別命名為劉永言、劉永行、劉永美、劉永好,合起來是「言行美好」四個字。
幾個孩子的出生年份相隔很近,最大的才6歲。而建國初期百廢待興,他們實在沒有時間管孩子。加上作為「在國家機關中留用的舊政府職員」,劉大墉的待遇是「供給制」,每月領到的糧食有限,無法養活全家。夫妻倆只好商量,把其中一個孩子送給他人撫養。
3歲的老二劉永行,成為這個不幸的孩子。他被過繼給一個賣布的商人。可是沒半年,劉永行從梯子上掉下,把腿摔斷了。布販子怕治不好,便把劉永行退回了劉家。可憐的劉永行,從此成為半個「瘸子」。
劉大墉夫婦本來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這下又要照顧摔傷的劉永行,完全一籌莫展。好在城郊古家村一位姓陳的農會主席,願意抱養2歲的老三劉永美。於是劉永美被過繼到陳家,從此改名陳育新。
直到1955年供給制全面轉為工資制,劉家的生活才好起來。作為縣團級幹部,劉大墉的月工資是76元,在新津縣已經屬於最頂級的少數家庭。
由於夫妻倆都是知識分子出身,家裡從來不缺各種書籍和報紙。例如縣團級領導才可以訂閱的《參考消息》,孩子們愛看的《青少年報》、《十萬個為什麼》等。劉大墉情願把飯錢省下來,也要給孩子們買書,所以幾個孩子從小養成了熱愛閱讀、熱愛科學的好習慣。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幾年,「三年自然災害」來了。
對於四川人來說,這三年是不可觸碰的悲慘記憶。當時,四川是全國外調糧食最多的省份,為了保住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四川人民付出了極其沉痛的代價。
劉家也未能逃過此劫。他們家除了三個男孩以外,又增加了一個小妹妹,糧食根本不夠吃。劉永好餓得嘴裡直冒酸水,而進入了青春期、正需要大量營養的劉永言,更是餓到渾身水腫,奄奄一息。後來不知道鄭康致從哪裡弄來了一點米糠,才把孩子們的命給吊回來。
但可想而知,作為母親,把捨不得吃的都給了孩子後,自己卻依然要忍飢挨餓,日夜操勞。鄭康致的身體從此垮下來,最後病得無法工作,只能退職回家。
當災難終於過去,一家人剛喘了口氣時,沒多久,「十年浩劫」又來了。
運動初期,動亂的破壞力尚未顯現時,老四劉永好還興高採烈地參加大串聯,跑到北京去見毛主席。
那是劉永好早年生命中最闊綽的一次:哥哥把一件名貴大衣傳給了他——這件大衣還是劉大墉十多年前土改時,從地主家抄出來的,從他傳給老大,老大又傳老二,老二傳老三,到劉永好手裡時,大衣已經年高德劭,縮水得不成樣子。
為了去北京,鄭康致特地擠出貳角伍分錢,從舊貨攤上給兒子買了一雙破舊的解放鞋——這是劉永好人生中第一雙正式的鞋子,以前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打赤腳,偶爾能穿上鞋,也是破爛的草鞋。
不幸的是,劉永好在北京練習接受毛主席檢閱的隊列時,被後面的同學踩到了腳後跟,隨著「刺啦」一聲,剛捂熱沒多久的解放鞋,光榮犧牲。
不管怎樣,北京之行,是劉永好、也是劉家在那個年代最後的高光記憶。
1966年,15歲的劉永好在清華留影/圖源:劉永好:「赤腳首富」的苦樂人生,《青島畫報》2011年 第6期
隨著運動的深入,劉大墉不久就被打倒,戴上了「叛徒、特務、走資派」的紙帽子,關進了牛棚,工資先是扣掉一半,後來乾脆停發。
又不久,鄭康致也由於地主家庭出身被揪了出來,背上「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牌子,進了牛棚。
一家人的生活徹底陷入了困頓。除了老大劉永言在文革前就招工進了工廠以外,其他幾個孩子由於家庭出身拖累,失去了參軍、升學、招工、招乾等一切機會。
老二劉永行拖著殘腿,在街上擺攤修收音機;老三陳育新在村裡種地;老四劉永好作為知青,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那段時間,一個「苦」字,是全家人最深刻的記憶。
2
從1971年起,劉家的命運,開始走上坡路。
先是劉大墉被平反。壓在全家人身上沉重的政治包袱,終於被放下。更令人欣喜的是,劉大墉幾年來停發的工資,一次性補發下來,多達幾千塊,一家人一下子進入幸福的富裕時光。
家裡不僅買了自行車、縫紉機,甚至還有餘錢買了蘇聯進口的卓爾基照相機!
圖源:《藏鋒:劉永好傳》,周樺著,北京大學出版社
接著,劉永言和劉永好兩兄弟,都參加了1973年臨時舉辦的那次高考。劉永言考了新津縣第一名,被成都電訊工程學院(現電子科技大學)計算機系錄取。
劉永好考得也不錯,但不知為何,他報的第一志願卻因「政審不通過」被刷下。好在二哥劉永行的女朋友鄭燕初在教育局工作,聽到消息後,趕緊通風報信。劉大墉找了統戰部門幫忙做工作,雖然沒能錄取劉永好心儀的學校,但是補錄了第二志願。於是,劉永好進入四川省德陽機器製造學校(現四川工程職業技術學院),就讀機器製造專業。
到1977年正式恢復高考時,剩下的兩個兄弟,也都非常爭氣。
常年務農的陳育新,在農活一點沒少幹、一個工分也沒有拉下的情況下,以晚上熬夜看書、第二天一邊挑糞一邊在腦子裡複習的方式,用8個月時間,考上了四川農學院(現四川農業大學)。
在街道小廠做維修工作的劉永行,更是考出了新津縣理科第一名的好成績。他信心滿滿地報考了清華大學,但可惜,由於父親的歷史遺留問題,他被刷了下來。
後來,劉永行等到的通知書,是來自四川彭縣的成都師範專科學校(現西華大學),他本來心灰意冷,不想去上,但是在家人的勸導下,最終還是去了。
於是,到1978年,劉家四兄弟,三個上了大學,一個上了中專,在新津縣,幾乎成為家喻戶曉的傳奇。
這一年底,當中國開啟了改革開放步伐,劉氏兄弟即將開始人生新徵途的時候,他們的父親劉大墉,卻被診斷出了肺癌。
1979年,65歲的劉大墉,懷著些許欣慰,又懷著些許不甘,離開了人世。彌留之際,他對四兄弟說:「我一生想為國家多做點事,卻沒能如願,但你們大有希望。」
此時的他和四個兒子都不會想到,「希望」二字,日後會相伴他們一生。
3
總體上來講,此時的劉氏兄弟,雖然在政治上、學業上、工作上都得到天翻地覆的改變,但是與當時的全國人民一樣,在經濟上,他們依然是窮困的。
父親去世後的那個春節,劉永行的家裡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
當時,他年過而立,還在成都師專念書,完全沒有收入來源。妻子鄭燕初當年和他戀愛時,為四弟上學的事情,走漏了教育局的消息,被穿了小鞋,從局機關下調到幼兒園當老師,收入也緊巴巴。
快過年了,4歲的兒子劉相宇提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要求:爸爸媽媽,我想吃肉。
劉永行和鄭燕初面面相覷,他們手裡只剩下兩塊錢,全家的生活、劉永行上大學的生活費、劉相宇上幼兒園的學費,都等著從這裡面出。
但看著兒子可憐巴巴的眼神,劉永行還是心軟了。他跑到市場上,用一塊多錢買了一隻鵝抱回家。
由於天色還早,見兒子對鵝愛不釋手,劉永行便把鵝綁好,繩子交給兒子,讓他牽著玩。等劉永行再出來看時,鵝已經不見蹤影。夫妻倆找遍整個縣城,都沒能找到。
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看著兒子滿臉的淚水,劉永行滿心酸楚,他恨自己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連孩子想吃塊肉的心願,都滿足不了。
當晚,隔壁鄰居過來串門,見到劉永行的沮喪,就說,「劉二哥,你修無線電這麼厲害,幹嘛不擺個攤,幫人修無線電呢?」
劉永行聽了眼前一亮:修無線電是他的老本行,現在重拾本業有何不可?雖然說作為大學生去擺攤,面子上有點抹不開,但話說回來,身為一個男子漢,連孩子都養不好,還奢談什麼面子呢?
當晚,他就找來大白紙,寫了廣告:修理無線電——又快又好。第二天就在幼兒園門口擺起了攤。
由於正值臘月,家家戶戶都希望把家裡的電器修好,過個好年,而原來修理電器的攤點,卻都回家過年了,劉永行的攤子一擺出來,生意就非常火爆。7天下來,他竟然掙了三百多塊錢,等於妻子大半年的工資。
這三百多塊錢,讓劉永行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種可能。過年全家團聚時,他迫不及待地和幾兄弟講了這件事。大哥劉永言提出,現在改革開放,國家已經提倡發家致富了,我們幹嘛不一起創業做點事呢?
幾兄弟說幹就幹,開始商量起要做什麼。最後決定發揮所長,成立一個電子廠。
四兄弟的父親本身就是工業學校出身,對他們的教育,也很注重培養科學意識和動手能力,所以他們從小就會拆裝家裡的各種電器。長大後,大哥是成都電機廠工人和電訊工程學院大學生,二哥曾經以修半導體為業,四弟是機器製造專家。組裝機器,對他們來說,是小菜一碟。
於是,他們自己找材料、畫設計圖,組裝出一臺音響。那是新津縣歷史上第一臺自製音響,幾兄弟把它拉到縣城的百貨商場,接上音樂,很快就引起了眾人圍觀和詢價。
簡單的驗證表明,他們辦電子廠,技術和市場都沒有問題,缺的只是資本和廠房。
由於陳育新一直住在鄉下,和大隊書記關係非常熟,他去找了書記,說想和集體合辦一個電子廠,隊裡出錢、出場地,他們兄弟負責技術、管理、生產、銷售,利潤由生產隊佔大頭,劉氏兄弟佔小頭。
書記很開明,也很有眼光,看了他們做出來的音響後,馬上表示:全力支持。
劉氏四兄弟喜出望外,他們開始憧憬未來。當時世界上最成功的電子企業是GE(美國通用),四兄弟下定決心:我們要成為中國的GE!於是就把計劃中的廠子,起名為「新異」。
四兄弟興衝衝地抬著音響,跟著大隊書記去公社,請示公社書記的意見。
話剛出口,公社書記一拍桌子:你們反了?這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絕對不允許!
四兄弟的第一次創業,就這麼胎死腹中。
4
時間匆匆過了兩年。
到1982年,劉永行和陳育新都已經大學畢業,一個進了縣教育局,一個進了縣農業局,都成了國家幹部。加上在成都電機廠當技術員的劉永言,畢業後留校任教的劉永好,劉氏四兄弟都擁有了令人羨慕的鐵飯碗。
但創業的念頭,在四兄弟的腦海裡,依然揮之不去。
這年8月,他們聚在陳育新家裡開會,商量未來之路。
此時,中華大地早已從沉睡中醒來,處處展現出勃勃生機,做生意已成為正當的路子,萬元戶是人人羨慕的對象。
幾兄弟還是謹小慎微地探討哪個能做,哪個不能做。他們心想,在城市裡做不了,幹工廠幹不了,那我們在農村辦一個農場總可以吧?
於是商定,利用陳育新在古家村的老屋和土地,辦一個「育新良種場」。
辦良種場需要錢,但是當時大家都沒什麼錢。去信用社貸款,信用社根本就不理他們。最後只好各自變賣家產湊錢。
大哥劉永言賣掉自己的手錶,二哥劉永行賣掉了自行車(他的腿腳不好,此前一直用自行車代步),四弟劉永好沒有手錶,但妻子有一塊,也賣掉了,大家一起湊了一千元錢。
10月1日,育新良種場正式開張,先是種蔬菜,後來見蔬菜佔地太大,又改為養雞。
養雞的主要模式,是購買種蛋,孵化成小雞再賣掉,賺取其中的差價。由於幾兄弟都有技術、有動手能力,很快就自己研發了孵化機,建造了孵化房,成為當地技術最先進、設施最完善的養雞場。
主要難題出在收種蛋和賣小雞兩個環節。
由於當時沒有專業的種蛋市場,他們都得到農戶家挨家挨戶去買。所以幾兄弟一有空就往農村跑,聽說哪裡有種蛋就跑過去收。
有一回,劉永好跑得太遠,直到晚上10點多才往回走。天又黑又冷,但他心裡非常高興,因為這一天收到了200多個種蛋。但正當他快活地沿著田埂路往家騎的時候,突然竄出來一條黑狗,咬了他一口,自行車摔在泥裡,一筐種蛋全灑了。
劉永好顧不得自己一身水一身泥,趕緊查看雞蛋的情況,發現大半都已經摔爛,完好的沒剩幾個。他氣得追著黑狗就打,追出了幾百米,等黑狗跑沒了身影,他無助地站在田裡,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劉永好人生記憶中,印象最深刻的落淚場景之一。
比收蛋更難的是賣小雞。那時候不像現在信息這麼發達,對農戶來說,去哪裡買小雞,都是口耳相傳。而對劉家兄弟來說,小雞孵出來,就得趕緊賣出去,不然光養著都是巨大的負擔。
劉永好的營銷才能開始發揮出來,他想出了兩個絕好的辦法:
一是利用自己當老師的便利,油印了一堆門神紙,上面寫著育新良種場的廣告,每次下鄉收雞蛋時,挨家挨戶送。農民對免費的門神非常歡迎,根本不在乎上面有沒有廣告。
二是到農民家裡幫他們刷牆,在牆上寫上育新良種場的標語。由於那時鄉下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泥房和土房,農民們對牆上刷塗料這種方式非常歡迎,爭著請他們去家裡刷,甚至還給刷牆的師傅管飯。日後遍布全國的農村牆體廣告,就是從劉永好開始。
就這樣,育新良種場的廣告,不久遍布周圍所有的鄉村,生意很快就紅火起來。
1983年,陳育新給單位打了停薪留職的報告,開始全職投入良種場的工作。在那個年代放棄公職做農民,是極其罕見的事情,這引起了全城轟動。陳育新是整個新津第一個辦理停薪留職的公職人員。
1984年春,育新良種場迎來了一個超級大單:鄰村一個農民一次性預定了兩萬隻小雞,並預付了一千元的信用社信匯單。
四兄弟高興地接下了這個大單子,讓對方先拿走了現有的兩千隻小雞,然後到處借錢收種蛋,準備把剩餘的18000隻小雞趕緊孵出來。
沒想到,當他們到信用社取那一千塊錢時,發現信匯單是假的,而跑到鄰村去找人時,發現買主根本就不是他們以為的養殖大戶,而只是想通過做中間商倒賣賺一筆。
本來倒賣也沒什麼,問題是這人沒有任何經驗,兩千隻小雞在路上就悶死了一半,到家後,發生火災又燒死了另一半,整個家已經一貧如洗。別說剩下的一萬八千隻小雞他根本就無力收購,就連已經給他的兩千隻小雞,錢都要不回來了。
四兄弟發現,他們已經陷入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險境之中。
他們欠了農民們大筆錢,換來了孵化棚中的18000隻小雞。按照正常的銷售速度,這些小雞無論如何都賣不掉,更何況當時已經進入農忙季,農民沒日沒夜泡在田裡,根本就沒有人來買雞。
幾兄弟愁眉苦臉地湊在一起商量該怎麼辦。由於大家都不抽菸,也不喝酒,只會一杯一杯地把水往肚子裡灌。水灌了一肚子,辦法卻想不出一個來。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兄弟悲涼地嘆息一聲,說:實在不行,大家一起跳岷江算了。又說,要不然就帶著老母親跑路逃到新疆,隱姓埋名過一輩子。
當然說歸說,他們誰也不會真的想走這一步,最後還是劉永言下了決心,說:出事了躲也沒用,只能面對;欠農民的錢,一定要還;我們自己到城裡去走家串戶賣小雞吧。
於是,四兄弟連夜砍毛竹、編竹框。第二天,各挑一擔小雞,就到成都去了。有的跑到農貿市場去搶攤位,有的走街串戶,沿街叫賣。
雖然四兄弟都是知識分子、大學生、國家幹部,但是到了此刻,誰也顧不上面子。他們甩開了嗓子,大聲叫賣,厚著臉皮討價還價。
這可能是幾兄弟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光。每天早上四點多鐘裝上小雞,騎40公裡的土路往成都趕,賣完小雞騎回農場,時間已是半夜。稍微眯一會兒,又是一天的重複。
最慘的是劉永行,他還拖著一條跛腿。一個多月的折磨,讓他舊傷復發,而且再度加劇,留下了永久的損傷。
地獄般的一個半月過去後,小雞終於都賣完了。他們把欠的錢還上,一盤帳,還剩下了720塊,四兄弟一人分了180。
這180塊錢對他們來說,真的是用命換來的。
養雞的噩夢經歷讓他們心有餘悸,休整一段時間之後,他們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養鵪鶉上面。
當時人們認為鵪鶉蛋的營養價值比雞蛋更高,所以一個鵪鶉蛋的售價是雞蛋的兩三倍。劉永言在北京出差時聽說了鵪鶉這回事,回來就張羅著去買了50隻鵪鶉和200個種蛋,最後孵化下來,總共存活了80多隻,四兄弟各分了一些,在家裡分頭飼養。
分頭養的主要目的是做實驗,看什麼樣的飼養條件和飼料,會讓鵪鶉活下來、長得快、產蛋量高。
四兄弟的知識和技能在這裡派上了用場,他們很快研究出非常好的鵪鶉飼養技術和飼料,尤其是大哥劉永言,用單位的計算機來測算各種不同飼料組合的實驗數據,大大節省了人力物力和時間。
技術問題解決後,他們馬上開始了大規模的養殖。
劉永好則發揮他擅長和人打交道、擅長推銷的特長,到各農貿市場、國營商場、飯店酒樓等地方去開拓市場,很快就打開了銷路。後來甚至把重慶市場也拿了下來。
不到一年時間,育新良種場孵化的鵪鶉,超過了百萬隻,成為全國的鵪鶉大王。這些小鳥給四兄弟帶來了巨量的財富,已經遠超了「萬元戶」能涵蓋的範圍。
隨著四兄弟的錢包迅速鼓起,周圍的鄰居也都紛紛效仿,養起了鵪鶉。四兄弟沒有任何藏私,把他們所掌握的技術傾囊相授。到後來,整個新津縣幾乎到了家家戶戶養鵪鶉的地步,成為了全世界的鵪鶉之都。
育新良種場僅靠賣鵪鶉飼料,就賺個盆滿缽滿。
1986年,育新良種場年產值已經高達40多萬元。四兄弟蓋起了漂亮的小洋樓,院子裡有小橋流水,還有遊泳池、網球場、羽毛球場,即使用今天的眼光看,都堪稱奢華。
他們也引起了各級媒體和政府的高度關注。新華社把他們作為致富的典型,寫成內參報送給中央;縣長、市長、省長們紛紛前來考察。
1986年11月,國務委員、國家科委主任宋健,專程來到育新良種場參觀,並留下題詞:
「中國的經濟振興寄希望於社會主義企業家」。
由於這句題詞,後來,四兄弟新成立了一家公司,名字就叫做:希望。
---未完待續---
主要參考資料:
【1】藏鋒:劉永好傳,周樺,北京大學出版社
【2】捨得智慧講堂——劉永好,主持人胡玲、曹景行,鳳凰網視頻
【3】大道自然,改變世界第二季——劉永行,主持人秦朔,第一財經視頻
【4】我與劉永行的婚姻之路,燕子,中國企業家雜誌
【5】李巍:走出劉永好的影子,李嶸,新西部
文章來源 何加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