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研究室】刊發的都是基於事實的半虛構故事
《冒牌真探》是警校肄業生金宇開設的故事專欄,記錄他和學長鳴哥的私家偵探經歷。私家偵探原本是隱秘而嚴肅的職業,但這兩人半路出家,總會發生一些啼笑皆非的事。
幹私家偵探這麼久,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我見過的稀奇古怪的事可能比普通人一輩子見的還多。
細數我和鳴哥辦過的案子,遇到危險是常有的,毀三觀的也不在少數,我們早已見怪不怪。不過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去年那件「兇宅」案。
當時找到我們的是一個風水先生。
風水先生姓白,三十多歲,身高一米八左右,穿著一身定製精紡商務西裝,戴一副銀邊眼鏡,半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向斜後方,上面還塗著一層髮蠟。他這身商業精英的打扮,完全打破了我印象中那種穿太極練功服,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的風水師形象。
他隨身帶著一個葆蝶家的黑色編織小牛皮公文包,不過裡面裝的不是MacBook,而是羅盤和尋龍尺。鳴哥沒有眼力見,給我說他的包真像皮編菜籃子,我沒告訴他這菜籃子值好幾萬,看來這風水師真是掙得不少。
中國人自古就信風水,特別是在陰宅選址方面,皇帝從登基開始就為自己修築帝陵,凡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無不講究個風水寶地,以福蔭後人。之前認識林冉,就是因為我們經手的一個風水案。不過那大多發生在十八線城市,像北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很多人連公墓都快買不起了,更別說找塊風水寶地土葬。
白先生告訴我們,他來北京快十年了,祖上三代都是幹這行的,除了日常幫人看看家居風水,陽宅選址外,他還有一項重要業務——處理兇宅。
「處理兇宅」這四個字一出口,我和鳴哥頓時感覺瘮得慌。我倆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完全不相信牛鬼蛇神之說,誰願意跟這種事情牽扯到一起,想想都覺得晦氣。
鳴哥當即就要回絕他,白先生笑了笑,站起來說:「你們先聽我說完,事情是這樣的,我幫人處理兇宅並不是去捉鬼。其實所謂的『兇宅』,是指屋子裡發生過兇殺,自殺,或者其他意外死亡事件,並非真的有鬼。北京有很多這種房子,因為出過事,所以便宜不少,很多人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選擇買『兇宅』來安家。但為了求個心安,買家往往會找我這種風水先生,幫他們化化煞,梳理梳理家居風水。」
「這種事我們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忙吧?」我實在覺得奇怪,問了白先生一句。
白先生說:「看風水我是專業的,不過我最近碰到一個事兒,跟風水沒關係,得請你們調查調查……」
等白先生講完,我和鳴哥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找我們還真是找對路子了。
事情是這樣的,白先生最近接了個活兒,一對小夫妻在望京某小區買了套兇宅,本來暗喜自己撿了個漏,但住進去之後一直心神不寧,接連遇到很多怪事,比如半夜總聽到敲門聲和女子幽怨的嘆息聲,家裡養的貓經常蹲在門口喵喵叫著撓門,打開門後卻沒人,白天出門發現門口有燒過的紙錢。
小兩口嚇得夠嗆,於是請白先生幫他們看是不是風水有問題,或者是不是什麼鬼怪作亂。
白先生在房子裡仔細看過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認為這小兩口第一次住兇宅,難免會有心理壓力,精神過度緊張。為了讓他們心安,就給小兩口請了尊神供在家裡。
可事情沒這麼簡單,第二天早上,小兩口又給白先生打電話,說晚上還是怪事依舊,半夜響起詭異的敲門聲和女子幽怨的嘆息聲。
白先生覺得事出蹊蹺,為了一探究竟,當天晚上他就住在兇宅裡。
這套兇宅位於二樓,朝南,盛夏酷熱難耐,晚上睡覺必須開空調才行。白先生常年與兇宅打交道,膽量自不用說,晚上直接就睡在了客廳裡。迷迷糊糊等到凌晨一點,果然聽到「鐺鐺鐺」的敲門聲,聲音不大,他迅速跑過去打開門,可樓道裡空空如也,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聽白先生講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問他:「這世上真有鬼?你怎麼就能肯定不是鬼魂在搗亂?」
白先生打了個哈哈:「我自有我的辦法,當時確定不是陰靈搗亂,那就是另外的可能——人。」
我對白先生的話嗤之以鼻,滿嘴鬼怪陰靈,整得太玄乎了,跟講民國鬼故事似的。我和鳴哥自然是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要我理解,什麼鬼都沒有人可怕。
白先生猜測是有人故意搞鬼,可他在這方面沒有經驗,於是找到我們,希望我們幫忙調查,把背後的「鬼」給揪出來。
我覺得這活兒有意思,跟鳴哥說:「聽著還挺有意思,咱經常跟人打交道,還真沒跟鬼打過交道。」
鳴哥說別瞎扯,什麼跟鬼打交道,我不信真的有鬼,這事肯定是人幹的,裝神弄鬼而已。
當下我們就把這事給敲定了,決定跟這位風水大師白先生,一起去「捉鬼」。
★★★
房主兩口子經過這段時間的折騰都不敢繼續在房子裡住了,把鑰匙交給白先生,讓他全權處理這件事。於是當天晚上,我們就跟著白先生來到望京的這套兇宅。
這套房子地理位置不錯,同地段的二手房價格每平將近七萬。房子兩室一廳,一百零二平,正常的話是七百萬左右。因為發生過命案,價格降低了很多,小兩口最後的談的價格是五百萬左右。
國人對兇宅的避諱在飆升的房格爾係數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房價猛於鬼,我算是有了切身感受,也不知道買不起房的我和被房價逼得買兇宅的他們,誰更慘一點。
這讓我想起了一部香港電影《維多利亞壹號》,片中女主鄭麗嫦的夢想是擁有一所可以看到海的大房子。於是她拼命工作,幹著多份兼職,想盡了辦法,甚至不惜放棄給患病的父親治療。
2007年,香港樓市瘋狂颷升,業主忽然漲價。她這才意識到,無論怎努力賺錢,也趕不上房價。
於是她想到一個「絕佳」的辦法,鋌而走險,連殺了11人,終於把樓盤變成兇宅,導致樓盤價格暴跌,鄭麗嫦如願以償地買到了那夢寐以求的維多利亞一號。
想到這裡,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小區也有些年頭了,進門後發現屋裡家具不多,還是老裝修,白先生告訴我們,這小兩口剛跟原房主籤合同沒多久,付完定金就住進來了,還沒付尾款就出了這檔子事。本來都不想住了,可違約金不是小數目,平白無故賠這麼一大筆錢,確實不甘心。
晚上八點多,白先生訂了外賣,我們吃完又看了會兒電視。等到十一點,我們關掉所有房間的燈,準備守株待兔,坐在沙發上等著「鬼」上門。
盛夏時節,天氣乾燥炎熱。晚上月光很足,通過窗簾縫隙照進來一條狹長的白線。屋子裡昏昏暗暗,我們三個人靜悄悄地坐在沙發上,吹著空調,渾身上下涼颼颼的,氣氛有些詭異,還真有點拍恐怖片的感覺。
房主家養了一隻大橘貓,從晚上十一點多就一直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焦躁不安,時不時地蹲在門口叫喚兩聲,還用爪子撓門,貓爪和防盜門的摩擦聲聽得我心裡直發毛。
等過了十二點,門口突然傳來「鐺鐺鐺」的敲門聲,聲音不大,就像是用木棍輕輕敲打一樣。我們三個同時從沙發上跳起來,鳴哥一馬當先,跑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一開門,我們三人都嚇一跳。沒看到人,也沒見到鬼,而是看到門口有一小堆紙灰。
「真他媽缺德,哪個王八蛋閒得沒事幹,大半夜在別人家門口燒紙,真晦氣。」鳴哥一邊說一邊用腳把紙灰踢散。
我說:「可是剛才的確有人敲門啊,按理說咱們從聽到敲門聲到開門,也就兩三秒的時間,就這幾秒的功夫人就沒影兒了,難道會隱身,還是有翅膀?」
白先生把門關上,把燈打開,跟我們說:「對啊,按理說,咱們的速度夠快了,這都抓不住他,太奇怪了,你們說會不會是鄰居幹的,對門,或者隔壁?」
我不贊同白先生:「我覺得不會,就算是鄰居,這兩三秒的時間就能跑回家裡,關上門,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鳴哥想了想說:「我也覺得不可能,時間太短了。」
我說:「會不會真有什麼靈異現象?北京有好多這種兇宅靈異傳說。而且我聽說貓有陰陽眼,能看見鬼怪,這隻大橘貓大晚上老叫喚,太怪異了。」
鳴哥說別疑神疑鬼的,貓是夜行動物,夜裡活動很正常,說不定是發情期到了,叫春呢。我就不信了,明天在屋裡屋外都安上攝像頭,不管是人是鬼,都讓他現出原形。
我精神一振,給自己鼓勁:「這是個好辦法,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又不像古代,人們遇到解釋不通的事情就一股腦推給鬼怪神仙。作為一個接受了二十多年唯物教育的知識青年,咱還是要用科學的方法來尋找真相。」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們困得眼皮打架,白先生睡沙發,我和鳴哥去次臥湊活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