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人藥獸用" 0.15元的針劑打到狗身上要45元
狗比人貴。
這幾天，王小姐終於體會到其中的滋味。她的寵物狗芊芊六個月大，看病前一天餵了雞骨頭，第二天大便出現了一點血絲。王小姐擔心發生意外，分別於4月15日、16日兩天到離家比較近的虹泰寵物診所看病，前後花去925元。
病歷上記錄著兩次看病的費用：三項病毒化驗220元，一項血常規檢查60元，X光片100元……
浙江省物價局公布的全省醫療服務項目定價表顯示，人做血常規檢查最高不超過15元，X光片普通透視(包括胸、腹、盆腔、四肢等四部位)不超過20元。
貴的不僅僅是檢查項目，低價人用處方藥治療寵物已經成為杭州寵物醫療行業公開的斂財潛規則。
4月22日上午，在亨力動物醫院、虹泰寵物診所等動物診療機構公示的寵物醫療服務項目中，不少項目與人體醫療項目一樣：血常規、B超、尿檢、糞檢、皮下注射……
而一份浙江省物價局公布的全省醫療服務項目定價表顯示，血常規、B超、尿檢、糞檢等醫療服務項目均在政府定價範圍之內。
同樣的醫療服務項目，寵物和人所需的費用相差很大。
亨力、虹泰與普通醫院醫療服務項目價格對比表
醫療服務項目
寵物醫院價格
普通醫院政府定價
市場價對比
普通掛號費
10元
1元
10倍
皮下肌肉注射
10元
1.2元
8.3倍
靜脈注射
20元
2.3元
8.6倍
輸液費
40元
2.3元
17.3倍
血常規
60元
10-15元
4-6倍
X透視
100元
5元
20倍
B超
60-200元
15元
4-13.3倍
鏡檢
20元
3元
6.6倍
尿檢
40元
9元
4.4倍
糞檢
20元
3元
6.6倍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寵物醫院負責人說，事實上，這些醫療服務項目的成本、原理都和人的一樣。但是，各寵物醫院收取的費用大不一樣，上下浮動50%左右。
該負責人說，這兩年杭州寵物醫療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不少醫院不惜血本買了設備，推出了B超、X光、鏡檢等醫療服務項目，但他們同時面臨設備成本回收、客流稀少、設備使用率不高等問題，因而不得不抬高收費標準。
杭州市物價局服務價格管理處汪處長說，杭州有4000多項醫療服務項目納入政府定價範圍，醫院可以下浮，但不能超出限價。這種限價，只針對普通醫院，寵物醫院不在此列，仍由市場調節，也就意味著他們擁有自主定價權。
自主定價同樣體現在藥品的使用上，寵物芊芊的病歷卡顯示：打針項目並沒有明細價，當中包括了一劑0.3g的Cefradine(頭孢拉定)和一劑0.3mg的654-2(鹽酸消旋山莨菪鹼注射液)，總價65元。
「本來，我沒留意這兩針藥的價格。但是，看到病歷上記錄了狗狗第二次治療時，打了一針頭孢拉定的花費是20元，這一算，我才知道前面的654-2價格要45元。」王小姐說。
這一劑「654-2」的價格觸動了王小姐的神經。她在醫院工作過，知道「654-2」能緩解胃痙攣，一般價格只要幾毛錢。
浙醫二院藥劑科副科長周權說，「654-2」是人用藥，而非寵物用藥，一支10mg的654-2零售價僅0.15元。
面對一劑利潤高達300倍的「654-2」，杭州虹泰寵物診所負責人夏麗華說，45元包括了打針、提供場地、設備等醫院服務費用。
杭州市物價局有關負責人說，醫療服務項目應當與藥品的價格分開公示，虹泰寵物診所的行為違反了明碼標價的規定。
事實上，僅將人用藥品治療動物已屬違法。《獸藥管理條例》規定，禁止將人用藥品用於動物，違反規定的，除責令其立即改正，並對飼餵了違禁藥物及其他化合物的動物及其產品進行無害化處理外，執法部門還要依法對違規單位處1萬元以上5萬元以下罰款。
杭州市農業局畜牧處相關負責人周佳捷指出，目前杭州寵物醫療市場確實存在人藥獸用的現象。
寵物醫院敢用副作用強烈藥物
事實上，人藥獸用絕非僅止於虹泰寵物診所一家。張旭動物醫院、元亨動物診所、博大寵物診所、動物家園等寵物醫院均提供了人用藥治療寵物服務。
一些低價的處方藥成了寵物醫院的「寵物」，硫酸阿米卡星注射液、地塞米松注射液等藥品在寵物醫院中並不少見。
4月22日下午，記者以寵物主人的身份走進太平門直街上的元亨動物診所，門口左側房間的櫃檯上排放著各種寵物專用藥品，並未發現人用藥的現象。然而，當記者提出有無更好的藥選擇時，該負責人將記者引到裡面一個櫃檯前。透過玻璃窗，「硫酸阿米卡星注射液」等人用藥赫然擺放在櫃檯中間。該負責人稱，人用藥用到寵物身上也是常有的事，他們這裡一劑2ml的硫酸阿米卡星價格為10元，而浙醫二院售價1.05元。
不僅如此，就連激素地塞米松也成了寵物醫院的用藥。一家自稱有動物診療資質的動物家園給記者報出了5元一針的價格，而「地塞米松」市場零售僅0.3元左右。
一名從事寵物醫療的人士說，通常在寵物的運動器官出問題時就會用到這種藥。比如，寵物得了關節炎，醫院就有可能會開出「地塞米松」之類的激素來鎮痛，而這一藥物副作用極大。國外有同類作用的藥物，沒有副作用，但是價格卻是「地塞米松」的百倍。
浙醫二院藥劑科副科長周權表示，「硫酸阿米卡星注射液」、 「地塞米松」、「654-2」以及「頭孢拉定」都是屬於低價藥。
寵物醫院甚至把一些醫院棄用人用藥也擺在了其中。4月22日下午，鳳起東路上的博大寵物診所，一樓堆放了各種各樣的寵物用品以及部分寵物專用藥品。
記者稱自己要給寵物買藥時，工作人員提示記者上二樓。
在二樓藥品房內，「炎琥寧注射液」、「參麥注射液」等人用藥一盒盒疊在藥品房櫃檯中。醫院工作人員說，「炎琥寧注射液」的價格為15元一劑，規格為80mg，而「參麥注射液」的價格卻不願透露。
張旭動物醫院對「參麥注射液「價格做出了回應，工作人員報價為40元-60元一針，價格會隨著寵物體形、用量的大小浮動。他們建議主人帶寵物來醫院診斷後再打針。此外，元亨寵物診所還報出了「清開靈注射液」的價格，20元一針。
然而，浙醫二院、市一醫院、省中醫院等醫院均已沒有使用炎琥寧注射液、清開靈注射液。
省中醫院西藥房副主任王建平說，這幾種藥副作用強烈，醫院早已棄用，但沒想到會在寵物醫院出現。
4月23日下午，浙醫二院、市一醫院、省中醫院報出了這些藥品同規格的價格。至此，一份人用藥品人、寵物兩用的價格對比表呈現出來。
部分人用藥的寵物用、人用價格對比表
藥品名
寵物用價
市場價
政府定價對比
654-2
45元
0.15元
300倍
頭孢拉定
20元
3.9元
5倍
硫酸阿米卡星注射液
10元
1.05元
9.5倍
地塞米松注射液
5元
0.3元
16.6倍
炎琥寧注射液
15元
8.3元
1.8倍
清開靈注射液
20元
1.9元
10.5倍
參麥注射液
40-60元
22.3元
1.8-2.6倍
杭州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寵物醫療界人士透露，人用藥在寵物醫院很常見，通常小醫院至少有50種，大醫院更是多達300-400種。可以說動物所有的疾病都可能用到人用藥，不過大部分集中在治療動物神經系統、心血管、運動器官等系列的疾病。雖然寵物醫院無法從正常途逕取得這些處方藥，但是一些上門的醫藥代表卻和他們達成了雙贏。
杭州市衛生局醫政處相關負責人表示，根據《執業醫師法》規定，必須持有醫師執業證書，方可進行開人用藥的處方等診療活動。寵物醫院的獸醫沒有醫師執業證書，就和普通老百姓一樣，如果擅自開人用藥的處方，就屬於非法行醫。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對非法行醫，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衛生行政部門予以取締，沒收其違法所得及其藥品、器械，並處十萬元以下的罰款；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國產獸藥太少？
進口獸藥太貴？
儘管國家早已否定了人藥獸用的法律地位，但是對於這種現象的合理性仍存爭議。
杭州市農業局畜牧處相關負責人周佳捷說，目前，國內獸藥業的發展還處於萌芽狀態，很不完善，跟不上寵物行業的迅速發展，使得寵物很多疾病面臨沒有專用獸藥的狀況。但將人用藥品用於動物，會使寵物產生較強的抗藥性，令藥效相對較弱的獸藥對這類寵物根本不起作用，一旦暴發疫情，就會增加控制成本，給國家動物防疫工作帶來極大困難。
對於獸藥市場發展緩慢的原因，一名行醫八年的老獸醫認為，新獸藥的研發過程其實和人用藥一樣，沒有三、五年下不來，而國內寵物群體又沒大到製藥廠願意花大成本去研發相應的獸藥。所以，獸藥市場逐漸被快速生產出來的劣質藥、假藥攪亂，這些獸藥沒有批號或者標上假批號，存在質量問題。
老獸醫說，如果寵物醫院因使用劣質國產獸藥招來醫療糾紛，反而得不償失。所以，他們要麼使用進口獸藥，要麼使用人用藥。不過，幾乎所有的進口獸藥價格都高得出奇，不僅抬高了寵物醫院成本，利潤空間也大幅縮小。在治療寵物某些疾病時，他們寧願採用人用藥來獲得良好的治療效果。
「人藥獸用已經是寵物醫療業的潛規則，至於寵物醫院以此來獲取多少利潤，完全在於他們的醫德了。」該獸醫人士感嘆。
這一現象還是引起了醫療界的不滿。浙醫二院藥劑科副科長周權認為，這樣的用藥行為是不科學的，違反醫德的。「人和動物的生理機能完全兩樣，任何人用藥的說明書上也不會提到適用於動物。像硫酸阿米卡星注射液這類的抗生素，還可能會在寵物體內積存，並通過不同途徑對水體和土壤造成汙染，進而危害人體。」
(責任編輯：郭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