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電影《狼圖騰》開畫後,有觀點認為姜戎這個故事就是在挑撥蒙漢矛盾。以羊和狼隱喻漢族和蒙族的民族脾性,捧高遊牧文化貶低農耕文化。這種看法從何得來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一觀點本身實在太低估觀眾的辨識力。中國多民族文化共榮共存,早在清朝就「天下一統,華夷一家」,很難理解到如今快兩百年,居然還有人在揣度一部藝術作品是偏愛哪種文化並擴大到挑撥民族矛盾上。
《狼圖騰》裡既傳達著蒙族人對自然的尊敬,例如畢力格老人對騰格里、對自然規律的尊崇;也有漢族人利用先進醫學技術救人,像陳陣千辛萬苦取回青黴素救回噶斯邁兒子,對蒙漢文化都有得當的體現。觀眾得以能從銀幕裡感受蒙族民俗風情,也能讓世界進一步看到中華文化的包容和多元,感受中國多民族文化的魅力和特色。
而且,這是一部合拍片。作為合拍片來說,《狼圖騰》是很驚喜的。這或許並不意外,畢竟讓-雅克·阿諾帶著團隊為此耗費了7年時間。作為合拍片老手,他太懂得,一部世界性的好電影,不僅要講好的故事,更應該是場美妙的視覺盛宴。於是看完《狼圖騰》,我們不自覺會對瑰麗空靈的草原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春夏秋冬變幻著不同的斑斕色彩,像法國繪畫大師莫奈筆下純粹的自然之美。
無數大遠景將廣袤的烏拉蓋草原呈現得極為壯麗,四季更迭之間,不同色調轉變也冥冥推動著故事進展。比如冬季裡那場雪夜狼馬戰,狼群對軍馬的血腥捕殺在漫天暴風雪嘶吼下更添聲勢,銀裝素裹的草原上隨便一抹鮮紅都刺眼。比如畢利格老人和陳陣初探天鵝湖那一片生機勃勃的綠,鮮花和綠草,天鵝在空中飛翔,那是春季,純淨安詳的天鵝湖給了這些遊牧居民新的希望。
但最難得的還是,作為法國人,導演阿諾能在《狼圖騰》裡毫不彆扭傳遞出原著裡蒙古族人對生命和信仰的敬畏。在蒙語裡,「騰格里」代表至高無上的天,又名長生天,具有賜予人類幸福和帶給人類災難的雙重職能。騰格里是《狼圖騰》故事的靈魂所在,它承載著草原人祖祖輩輩流傳下來,與自然相處的法則。拍信仰,特別是一個不熟悉的信仰,要能傳達智慧並激起觀者反思並不容易。曾經《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被奉為經典的例子,如今《狼圖騰》是第二例。但不同的是,當時李安是拷問人心人性,而《狼圖騰》則藉此探討人與自然的關係。
畢利格老人說:草原是大命,草原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小命,小命是要依靠大命才能存活的。從霸佔狼群過冬食物到純淨天鵝湖畔被開發破壞,從掏殺狼崽到大範圍獵殺狼群。讓·雅克·阿諾鏡頭下人與自然的關係是僵持的。事實上,這種關注阿諾導演早在《子熊世界》和《虎兄虎弟》中就有所表達,只不過之前純粹的小熊成長坎坷和虎兄虎弟久別重逢的童話式情感線裡,矛盾沒辦法像《狼圖騰》爆發得這麼直接激烈。《狼圖騰》中甚至是分了好幾個不同層面來凸顯衝突,陳陣偷養小狼引發人與人的矛盾、狼群襲擊羊群馬群使得人狼關係劍拔弩張,小狼接受人類餵養後無法再被草原狼視為「自己人」,狼與狼也心生間隙,但所有的衝突都指向同個根源——自然平衡遭到破壞。
關於自然平衡的倡導,過往電影裡討論得並不少,《阿凡達》以富饒潘多拉星球被摧毀的危機,喚醒人類對自然的尊重;宮崎駿的《幽靈公主》直指人類飲鴆止渴傷害麒麟神破壞森林;《猩球黎明》裡人猿兩族為爭奪能源展開廝殺。《狼圖騰》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真,不具有科幻元素,樸素真摯但力度不減,還原人類和狼群最真實的面貌同時能兼顧劇情。它甚至比《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那亦真亦幻的「傳說式」故事更接地氣。
自古以來,人對狼的意像解讀總是隨著時代渴求的變化不斷重新演繹的。小時候我們都聽過「狼來了」的故事,放羊的孩子撒謊騙人結果羊都被狼吃光了——狼在在隋唐宋元時期是嗜血殘暴的恐怖存在。《述懷》有講:「豺狼滿道無行路」,《悍吏》更有「豺狼到處無虛過,不斷人喉抉人目」。
但到近代鴉片戰爭之後,狼性突然成了「稀缺品」,魯迅先生在《略論中國人的臉》中寫道:「狼成為狗,野性是消失了,但只足使牧人喜歡,與本身並無好處」。到如今,狼已經不再單純地承載好壞,「狼圖騰」既是寧死不屈、智慧團結的狼性,也是蒙族文化不容忽視的閃光點,是對生態壞境生態平衡的敬畏之心。如何始終保持對「大命」的敬畏,維持自然的平衡持續發展,或許才是《狼圖騰》最實際的現實意義所在。
文/Co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