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回放】2019年9月19日19時許，王某酒後來到梁某經營的超市，在超市內繼續飲酒。 醉酒的王某多次騷擾梁某的妻子李某，期間還當著梁某的面親了李某的臉一口。梁某看見心裡很不舒服，但因為王某喝了酒沒有說什麼。 王某借著酒勁，還要梁某陪他飲酒，遭拒絕後二人發生了爭執。 擔心醉酒的王某會在家裡鬧事，梁某上樓拿了用來防身的刀，放在衣兜裡以防萬一。王某繼續在超市內喝酒，見李某出門洗頭，跟了上去。梁某發現後擔心王某對妻子不懷好意，打電話讓妻子回來，王某又跟著李某返回了超市。 王某再次要求梁某陪他喝酒，在梁某拒絕後開始辱罵梁某，二人再次發生爭執，隨後二人走出超市。 當晚21時5分，王某與梁某在超市門前發生撕扯，在撕扯過程中，梁某將王某壓倒在地時，用刀連續捅刺王某三十餘下，致王某當場死亡。 案發後梁某得知他人報警後在案發現場等候，到案後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本案是一起真實案件，本案案情並不複雜，但仍涉及刑法理論上一些有爭議的問題，以下筆者根據案例所描述事實，根據刑法相關理論及規定，展開討論。
醉酒的王某多次騷擾梁某的妻子李某，期間還當著梁某的面親了李某的臉一口。根據這一案情描述，王某的行為最少為猥褻婦女的行為，本案中，王某沒有採暴力、脅迫或其他手段對李某實施猥褻，因此，王某的行為尚不能評價為強制猥褻婦女的行為，即不能用刑法來評價王某的行為，但王某的行為至少為違反治安管理的行政違法行為，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
第四十四條 猥褻他人的，或者在公共場所故意裸露身體，情節惡劣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猥褻智力殘疾人、精神病人、不滿十四周歲的人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
《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四條規定，猥褻他人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對於違反治安管理的猥褻行為，並沒有強制的要求，因此，本案中，王某的行為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為一般違法行為。
本案中，梁某連捅王某三十刀致其死亡的行為，能否評價為防衛行為?這是本案對梁某行為定性的關鍵。筆者從以下幾個方面討論。
● 對一般違法行為仍可以實施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的首要條件就是存在現在緊迫的不法侵害，這裡的不法侵害並不一定要求是刑法意義上的不法侵犯，即符合違法構成要件意義上的不法侵害，只要是現在存在的、緊迫的、具有攻擊性的不法侵害行為，均可以其實施正當防衛，即使一般違法行為。正如張明楷教授所言：
作為防衛對象的不法侵害並不限於刑法上的不法侵害，對於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的不法侵害，也可以進行正當防衛，這是我國刑法理論長期以來的通說。認定犯罪應當從客觀到主觀，從違法到責任。當甲的行為客觀上完全符合正當防衛的條件時，根本不需要過問甲當時是否具有相互鬥毆的意思，也不需要過問甲當時是否具有防衛的意思。
因此，本案中，梁某針對王某對妻子李某的猥褻行為，及連續對梁某的挑釁行為，梁某可以對其實施正當防衛。
● 防衛準備不影響正當防衛的成立
關於正當防衛成立的責任（主觀）要件，有防衛意識必要說和防衛意識不要說兩種觀點。根據結果無價值論觀點，刑法的目的是保護法益，犯罪的本質是法益侵犯，正當防衛是正對不正的合法行為，法不得向不法低頭是正當防衛的應有之義，行為客觀上制了不法侵害，說明該行為沒有法益侵犯性，因此，該行為就不是刑法要譴責的行為。因此，不要求防衛人有防衛意識，採防衛意識不要說，本案中，梁某事先準備刀子的行為不影響正當防衛的成立。
● 梁某的行為一體化防衛行為
一般情況下，不法侵害結束後，不允許對行為人實施正當防衛，這樣的行為為事後防衛，不是防衛行為，當然不能評價為正當防衛。如強姦行為結果後，行為人已被有效控制，此時，不允許再對行為實施暴力行為，只能將其交由法律處理，因為，這種情況下，即使將行為人打一頓，被侵犯的法益也不能得以復原，因此，也就失去了正當防衛的時機條件。
一體化防衛是指雖然不法侵害已經結束，但被侵犯的法益可能面臨新的不法侵害時，此時仍可對行為人實施正當防衛，為種情況，針對前面的不法侵害可理解為一體化防衛，實際上是對新的不法行為實施的正當防衛行為，由於這種情況的有其特殊性，因此，將其稱為一體化防衛。
本案中，王某對梁某妻子李某實施猥褻行為後，並沒有就此罷手，又實施了跟著李某出去的行為、連續糾纏梁某的行為、與梁某廝打的行為等一系列不法行為，因此，本案中，從王某的一系列行為來看，梁某的行為可以評價為防衛行為。
《刑法》第二十條【正當防衛】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採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正當防衛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
當晚21時5分，王某與梁某在超市門前發生撕扯，在撕扯過程中，梁某將王某壓倒在地時，用刀連續捅刺王某三十餘下，致王某當場死亡。根據這一情節描述，筆者認為，梁某的行為為正當防衛，但屬於防衛過當。根據刑法第二十條第二款規定，正當防衛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
本案中，梁某的行為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了重大損害，但應對其減輕或免除處罰。本案中，梁某具有自首的法定從輕處罰情節，王某又存在重大過錯，這些情節都是處罰梁某時應考慮的量刑情節。
結語：法院認為，被告人梁正因瑣事非法剝奪他人生命，案發後自動投案並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自願認罪認罰，積極賠償被害人家屬的經濟損失，得到了被害人家屬的諒解，被害人在案件起因上存在過錯，可酌情從輕處罰。以梁正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筆者認為，該判決量刑明顯過重，對案件的事實認定不清，沒有考慮正當防衛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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