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黃偉芬
潘永泰號,一家老底子的棉花店,坐落在杭州河坊街113號。
在一片古色古香的街道中,潘永泰仿佛就應該屬於這裡,銅製的「潘永泰號」幾個字經過幾十年風吹日曬,沉澱了歲月的痕跡。
放眼望去,十幾個平方的屋子,一張大概是被棉花撫得光滑的木床,一架一看就有年頭的棉花機,還有一些竹杷、磨子、弓等彈棉花的工具被收了起來,懸空的貨架不再滿滿當當,只有幾床棉被被裝在透明塑膠袋子裡。
想像中富有節奏的「嘣、嘣」彈棉聲,聽說已經好久沒有響起過。
這裡,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前陣子,有讀者在小時新聞客戶端幫幫團欄目留言,說杭州最後一家彈棉花的老字號作坊停工了,覺得很可惜。
小時新聞記者去了好幾次,都只看到河坊街113號,徒留著一個櫃檯,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吸引著遊客們好奇的目光,再仔細一看,櫃檯上放著兩個租用充電寶的機器。
難道真的就這麼停了嗎?
1】從青絲做到白頭
1月13日這一天,我再去一次,這次很幸運,潘永泰號的門開著,胡蘭蘭奶奶在家。
其實大多數時候,潘永泰號一直都開著門。不過僅僅只是開著,因為已經很久沒有營業了,櫃檯上還有幾盆綠植,櫃檯的玻璃底下,是一張張發黃的舊報紙。胡奶奶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這就是那架在首屆西博會上的獎品,如今已經擺在了博物館。
胡奶奶今年80歲,看著很健朗,不過老人家說自己彈了幾十年棉花,落下了一些「職業病」,比如遇到天氣變化,關節會痛。
潘家的這門手藝,從溫州永嘉開始,曾經到過江蘇宜興、湖州等地方,最後在杭州落腳,一點點做大。
23歲的時候,胡奶奶從永嘉嫁到了杭州,店剛開始是開在運河邊瓜山附近,後來才搬到河坊街這裡。
嫁進潘家之後,彼時還是小姑娘的胡奶奶,一點點學起來。從一朵棉花到一床簇新的棉花被,中間有幾十道複雜的工序,在日復一日中,胡奶奶也從青絲做到了白頭。
「幾年前老頭兒沒了,我年紀也大了,就不做了。」
這門手藝,傳承到了女兒那裡。胡奶奶說女兒小時候,家裡忙的時候就會在旁邊幫忙,所以學會了做棉花被。
河坊街上的這家店,只能做小一些的被子,超過兩米的大棉被,都被送到了女兒家的棉被廠加工。
2】老底子誰家沒個潘永泰的棉被
不管在哪裡製作完成,選用來自新疆的棉花,嚴執行照祖輩傳下來拍打方式讓棉花更加鬆軟,老式的棉花機曾經在河坊街不停運轉,按照潘家自己的標準來引線、蓋紗、折邊、剪邊、軋線……嚴格執行各種規範的「操作標準」,是潘永泰號上百年來的堅持。
一床床自己蓋、結婚用的棉花被,從潘永泰號被提走,走進杭城的千家萬戶。很多老杭州人家裡,或多或少都買過潘永泰號的棉被。
冬天來了,添上一條厚實、鬆軟的新棉花被,是大家記憶中的那一絲絲溫暖。
現在,儘管蠶絲被、羽絨被等可以選擇的被子種類越來越多,買一床被子也很容易,還是有很多人想念潘永泰號的那響了幾十年的彈棉花聲。
老街坊們忘不了潘永泰號昔日的繁忙。
吳先生說自己就住在吳山廣場一帶,今年已經六十多歲的他,記得早些年忙起來的時候,大家都是排隊等著做被子的,「我媽媽那時候就一直在他們家做被子的,現在不做了,毛可惜的。」
黃阿姨和老伴現在還執著地用著棉花被,「我們年紀大了席夢思睡了起來渾身疼,還是硬板床睡著舒服。」
「結婚的時候,準備了十來床被子,最大的有12斤,到現在都沒用過。」黃阿姨說自己知道潘永泰號這家店,不過娘家蕭山一帶也有做棉花被的,「那時候就在村子裡做的,現在的年輕人哪還要學的啊,沒有人會這個了。」
3】困境和堅持
胡奶奶家面臨的是同樣的困境。
前段時間,女兒家的廠房拆遷,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繼續把這床棉花被做下去。
胡奶奶說,彈棉花其實是個很費力氣的活,現在女兒也已經五十多歲了,和自己一樣,偶爾也會關節不舒服。加上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即便找到了,會這門老底子手藝、願意去堅持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潘永泰號會一直開下去嗎?
「會的。要不然我守在這裡做什麼的呢。」胡奶奶說。
正如我們看到的這樣,潘永泰號只是「暫停」,等合適的地方、合適的人找好,記憶中的棉花被,就會回來了。
「彈棉花」老工藝在漸行漸遠,曾經對於潘家來說,這家店只是一份營生,現在卻多了一份責任,要把這份老底子的工藝一直傳承下去。
胡奶奶說,「也有人說我傻,這個地方租出去的話,一年什麼都不做光收租金就有幾十萬。」但是她說要是自己家不做,這門手藝也許會只留存在人們的記憶中,她記得,最興盛的時候,杭州有兩百多家製作棉花被的作坊。
「光是這條街上就有13家。」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終都開成了各種各樣的其他鋪子,胡奶奶覺得很可惜。
「數世間事惟溫暖寬舒懷抱,願天下人以真情傳承文明」,這是潘永泰號店鋪大門口的兩句對聯,大概也是潘家後人和胡奶奶的對個行業的美好期許護吧。
在時光匆匆裡,我想,可能會有不少人和胡奶奶以及潘家後人一樣,不辜負和拋棄這些帶給過我們溫暖和記憶的老底子的技藝。
你家有棉花被嗎?是在哪裡做的?有關於它的溫暖記憶嗎?來小時新聞後臺一起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