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際的鐵路,是我喜歡沉默、寧靜的原因。在一望無邊的鐵路上,只聽得到鳥叫,呼吸聲,多浪漫吶!」
然而,圍繞在鐵路周圍的不只有浪漫美好的事物,還有鮮血和恐怖。在一百年多前的非洲土地上,英國殖民者在肯亞的察沃河上建造起一條鐵路——也就是世界著名的東非鐵路。
在這期間,有九千多工人因為各種疾病和意外喪失了生命,其中,一百多名工人慘死於兩隻「食人惡魔」口中,一時間,駭人驚悚的氣氛籠罩於察沃河上空,揮之不去。
惡魔襲人
「從恩迪出發,火車穿過一片數英裡林林木豐茂的美麗原野後,遍抵達了我們的目的地——察沃。」帕特森在書中這樣寫到。亨利·帕特森,是英軍上校,也是一名工程師,但最令他舉世聞名的是他第一次發現了東非巨羚,並將其獵獲。
作為這次鐵路的工程師,他不得不親自來到察沃:因為「食人惡魔」的原因,這裡已經停工快一個月了。
工人們口中的「薛丹尼」(shaitaini,暗夜惡魔),其實是兩頭無鬃毛的查沃雄獅。這兩頭雄獅絲毫不畏懼這一群持有武器槍械的人類,在夜晚直接闖入工人們的營地內,拖走一個可憐人,分而食之。任憑工人們在周圍加固護欄,放置障礙,燃燒篝火,它們依舊有辦法爬進營地。
短短幾個月內,28個工人慘叫著被吞噬,其他人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坐火車逃離這個地方。工人們堅信:這是披著獅皮的邪惡魔鬼,是死去的原住民酋長的靈魂,為了懲罰他們修繕鐵路而做出的報復。
博弈雄獅
抵達察沃的第三個星期,某天早上天剛破曉,帕特森就被告知昨晚有一名叫溫幹·辛哈的印度軍官被獅子拖走了。「獅子把頭探進我們的帳篷,辛哈離地最近,一下子就被咬住了喉嚨。他大聲哀嚎,但是一下子就不見了!」同帳篷的夥伴驚恐地說到。
帕特森立刻前往勘察現場——滿地的獅子爪印,受害者奮力掙扎時留下的痕跡。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獵手,帕特森推斷到獅子一定是將辛哈帶到了別的地方去了。沿著留下的血跡,帕特森一行人找到了獅子啃食屍體的地方,但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不忍直視:地上滿是鮮血,骨頭殘骸,軍官的頭顱在不遠處的泥地上,雙眼瞪大,神色驚恐。
他們儘可能地掩埋了辛哈的殘骸。帕特森把那位將軍的頭顱帶回了營地,交給了他的朋友。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查沃食人獅的兇殘,他發誓,將不計一切代價把這兩隻雄獅驅逐或者獵殺。
一開始,帕特森採取了許多傳統的捕捉野獸的辦法:設置陷阱,放索套,在其他動物屍體裡放毒藥。可這兩頭雄獅似乎能洞察人的心思一般,從不上當。
帕特森曾在一棵樹下栓了一隻山羊,自己抱著獵槍在樹上設伏了一晚上,可半夜裡,他聽到其他營地帳篷裡傳來人們憤怒又驚恐的尖叫——他知道,又是一條生命慘死於獅口。
工人們又進一步在營地周圍進行了防禦措施:他們用刺籬(一種非洲植物,有堅硬的荊棘刺)做成圍牆,掛上一串空罐頭,守夜的工人不停地拉動繩子,試圖用「叮叮咚咚」的聲音嚇退查沃獅。
然而,作為一種兇猛野蠻的野獸,查沃雄獅並不會輕易地放下它們盯上的目標。它們矯健又機敏,在障礙面前,它們一躍而過,繼續捕食獵物。這是獅子捕捉獵物的天性,不會輕易放棄眼中的獵物。這也是為什麼獅子能被稱為萬獸之王的原因之一。
獵惡魔者
帕特森想盡一切辦法,最終決定繼續設伏,守株待兔。可他第一次與雄獅的正面交鋒就差點讓他命喪黃泉:他在一個營帳中放了幾頭牲畜,自己和醫生埋伏在一旁的棚車裡。黑暗中,他聽到有獅子跳入圍欄的聲音,正當他打算起身時,又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向他們所在的車廂撲來。
帕特森驚叫著開了火,在火花閃爍中,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隻雄獅。獅子怒吼著轉身逃跑了——再晚一秒鐘,它就會跳進車中,帕特森和醫生的性命危在旦夕。
兩隻獅子聲東擊西的作戰震驚了帕特森。但他沒有放棄,繼續完善自己的作戰計劃。12月9日,帕特森用猴子的屍體作為誘餌,製作了一個木頭絞架。這條夜裡,狡猾的查沃獅終於上當,被帕特森的短步槍擊傷了後退。可它並沒有逃跑,而是反過來追蹤帕特森。
這次,帕特森成功地用他的短步槍擊殺了這隻獅子。
二十天後,用同樣的方法,帕特森擊斃了另外一隻查沃雄獅。終於,這場「食人惡魔」的風波停息了下來,工人們也紛紛返崗,繼續建造東非鐵路。察沃河上方的陰霾,也得以消散。
食人之因
根據不完全統計,兩頭查沃雄獅殺害了135人,甚至更多。帕特森將兩張獅子皮做成了地毯,連同頭骨賣給了美國芝加哥自然博物館。在這之前,科學家們針對這兩頭獅子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攻擊人類而進行了研究。
然而,一個令所有人沉默唏噓的結果出現在世人面前。查沃獅無毛的原因,一是因為它們原本所在的查沃地區炎熱乾燥,鬃毛會影響散熱,浪費體內的水分。
而第二個原因,則是自從歐洲人進入肯亞之後,在一百年間幾乎獵殺了所有長鬃毛的查沃雄獅,並將其頭顱裝飾客廳。長久以來,其餘的查沃雄獅便進化成不再長鬃毛的模樣了。
至於為什麼執著於吃人,是因為察沃河一帶常有阿拉伯人販賣人口,在途中因各種原因死去的奴隸漂浮在察沃河中,成了查沃獅的主要食物之一。漸漸地,查沃獅的後代成了不折不扣的吃人獅。
埃爾伯特·士威茲說過:「只有當人類可以慈悲關懷一切生靈,才可以真正體會安寧。」駭人聽聞的查沃「食人惡魔」,又何嘗不是人類間接造成的悲劇呢?
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幾千年來,人類對動物無休止的捕殺從未停止過,同時,自食惡果的結局也從未停下。在這樣的悲劇下,我們只有不斷反思和驚醒。「不到我們停止對動物傷害的那一天,我們仍然只是野蠻人。」唯有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那一刻,才是我們對自己最大的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