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書局 劉冬雪 選錄
2020-06-11 14:32 來源:澎湃新聞
王伯祥,名鍾麒,字伯祥,以字行,1890年生於江蘇蘇州,「姑蘇五老」之一,編輯,文化學者,1975年逝世。王伯祥先生一生從事編輯工作多年,先後供職於商務印書館和開明書店,長期居住於上海。新中國成立後,舉家移居至北京生活,直到逝世。王伯祥先生有書寫日記的習慣,一生留下日記140餘冊,約500萬字,時間跨度超過半個世紀。北京語言大學張廷銀教授牽頭整理,海量日記原稿凝結成排印本20冊,近期將由中華書局出版,列入「中國近代人物日記叢書」,定價1380元。《王伯祥日記》影印本已面世,此次推出附帶索引的排印本,將進一步掃除讀者的閱讀障礙,更好地發揮日記的學術價值,促進相關研究的深入開展。《王伯祥日記》內容豐富,涉及到民國及新中國時期學術文化、學人交遊、社會變遷等諸多面相,史料價值較高。現僅以傳染病預防、打擊盜版侵權和敵偽統治下的經濟狀況這三個側面為中心,選錄日記的「冰山一角」,供讀者進一步了解情況。
王伯祥日記原稿40周歲時,王伯祥攜夫人秦珏人攝於上海【按】傳染病一直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人類飽受它的困擾,不斷與之鬥爭,但還是難以避免中招。傳染病的暴發和流行危害人類的健康,還會對社會發展造成一定的不良影響。此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全球流行,讓我們更清醒地意識到,病毒傳播是沒有國界的,居住於同一個地球村的人們必須共同來面對,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民國時期社會不安定,戰爭摧殘民生,社會控制體系不斷弱化,在這種情況下,防疫的困難較大。王伯祥先生在日記中多次提及傳染病,比如鼠疫、霍亂(日記中稱為「虎疫」)、天花、流感、瘧疾、肝炎、麻疹(日記中多稱為「痧子」)、水痘、猩紅熱等,是對不同時期衛生防疫和醫療水平的真實記錄。當時,防疫主要靠定期打針,但某些防疫針注射後的不良反應較大。一些我們現在不太擔心的傳染病,比如兒童容易得的麻疹、水痘等,在當時會令一家人感到緊張。新中國成立後,較重視防疫宣傳,傳染病出現後會採取一定的隔離措施。囿於篇幅,僅選錄部分內容。日記原稿上的小字夾注在排印本中以加括號的方式與正文作區分。
1938年12月24日【按】在當今世界,打擊盜版侵權、保護智慧財產權逐漸成為一種社會共識。盜版嚴重侵犯了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同時也挫傷了原創的動力。回溯歷史可知,著作權保護意識的形成經歷了一個從萌芽到成熟的過程。我國首部著作權保護法律《大清著作權律》誕生於1910年。那時,清王朝大廈將傾,這部法律沒來得及發揮作用,便被時勢的浪花捲起,拋向了民國的沙灘。很快,後浪奔湧而來,《中華民國著作權法》頒布並經歷幾次修訂,相應的施行細則出臺,出版行業協會組織建立。新中國時期,對於著作權的保護更加完善、深入。目前,《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正處於第三次修訂過程中。王伯祥先生作為開明書店的編輯,是出版業的資深從業者,對於打擊盜版一事格外關心,在日記中常常提及。民國時期,盜版層出不窮,對其打擊力度較弱。當時人們對盜版的稱呼多為「翻版」、「翻印」等。《王伯祥日記》中涉及盜版的內容,具體而言多為對盜版行為的取證及舉報、處理方法與遇到的阻礙,以及如何防範盜版等問題。
1934年4月26日【按】自1941年1月6日起,汪偽政府中央儲備銀行開始發行中央儲備銀行券(簡稱「中儲券」),與中、中、交、農四大行的法幣等值流通。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侵入租界,上海的「孤島」局面不復存在。敵偽當局無法套購法幣外匯後,開始考慮以中儲券收兌法幣。在這一過程中,市面上必然會產生震蕩。對於生活在上海法租界的王伯祥先生來說,自此,日常生活開始受到影響。法幣與中儲券之間的兌換折扣迅速下降,帶動物價飛騰,一時人心惶惶。隨後,汪偽政府頒布《整理舊法幣條例》和《禁止舊法幣使用辦法》,強行使法幣退出流通。《王伯祥日記》對於物價的記錄十分詳細,小到一份炒飯、一碗麵條、一個饅頭,都會多次記錄價格的變化,並感慨其家庭經濟狀況逐漸變差。王伯祥先生子女眾多,抗戰時期,有的子女在後方生活,寄送家書的同時一併寄些錢款。後方依然使用法幣,但王伯祥先生必須把法幣換成中儲券才能在上海使用。按敵偽當局的規定,法幣與中儲券的兌換比是2:1,所以王伯祥先生子女寄來的錢款,到了上海立刻縮水一半。王伯祥先生在日記中寫到:「款至此間只有一半,殊感肉痛」,這種荷包瞬間變癟的「肉痛」,我們應是完全能夠理解的。
1942年3月19日接紹虞三月十三日信,託將存款換中儲幣(近日與法幣已生差額),願貼水,因即轉屬孑如代辦之。1942年3月26日午與雪村同過西南酒家,吃腊味飯一盅,計二元二角五分。(日來法幣為儲幣所擠,致生差額三成,物價因亦陡漲有超過五成者。)1942年5月21日市面劇變,中儲券本已壓法幣而乙之(由對等行使抑為七七折),今又掛牌抑為七一折,奸儈黑市遂大活動,刺戟物價瞬息踴騰。1942年5月22日報載軍票與中儲券已發生確定連繫(中儲券百元當軍票十八元),法幣復見低抑,一夕之間又自七一折降為六六折矣。1942年5月23日市面又變法幣折為六十,聞尚將下降,更不知伊於胡底也。1942年5月25日法幣又抑為五三折,市面益見動蕩。1942年5月26日法幣再抑為五折,一切物價不啻驟漲一倍,民生憔悴已可知,然誰能保不再下抑乎?伊於胡底,詩人先我嘆之矣。1942年5月29日市情動搖益甚,各界均惶惶,物價愈騰,我輩恃薪水為生者竟不敢措想矣,奈何……廉遜來,亦為市況劇變發愁。1942年5月30日託孑如取出紹虞及餘存入浙江實業銀行之儲券千元,備不時之需。雪村示餘雪山五月九日信(由士佼轉到),知內地情況亦復欠佳,頗露消極態,非復前此凌厲之概,豈在港受挫又影響心理乎?然大局如此,誠不容樂觀也。心庵來談,知平津往事演變正如今日之上海耳。(是可知滬地情形真乃初嘗異味,將來愈演愈烈,不知若何過去也。)為之扼腕愁嘆不止。1942年5月31日市情奇幻,幣直強抑,誠不知明日是何景象也。1942年6月1日報載周佛海談話,八日起兩星期內法幣須折半兌換中儲券,而所收法幣只限中央、中國、交通三行之無上海以外地名者始可照兌,其他雜鈔概從廢棄,中國農民銀行鈔亦絕不通融雲。此舉影響甚大,聞有幫傭、老嫗畢生累積數百元,以所執皆農民鈔,一旦遭廢,竟致懸梁者,嗚呼,可概其他矣!1942年6月17日給金才節賞十元,學驥、華坤各五元(仍用法幣,今後將禁不流通,改用儲券)。1942年6月19日接誠之昨寄信,託售《叢書集成》,蓋為儲券推行之故,原有財產平空打一對摺,陡見窘迫,遂動斥賣藏書之念也,展讀悽然。1942年6月22日法幣今起抑不通行(回鄉恐非力所能及耳)。始攜冷飯入館,當午以開水泡食之用鹹蛋及大頭菜等下之。後將以為常,蓋外間物日貴,無法應付矣。1943年4月26日其忱可嘉,而款至此間只有一半,殊感肉痛,即寄竹報癸十七號,復告家中瑣事,並戒後勿再劃款來。《王伯祥日記》,張廷銀、劉應梅整理,中華書局2020年6月出版,8611頁,1380.00元(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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