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世間最捉摸不定的東西,「命運」絕對榜上有名:拼命想要逃離的地方,最後卻不得不自動回去,甚至,它還成了唯一的避難所。除了命運無常,還能說什麼呢?
魏嬰帶著溫情姐弟等人避入亂葬崗的設定,不能細思,細思之後會有窒息之感:眾所周知,亂葬崗不是活人之地,也沒有人能活著從那裡出來——魏嬰是例外。在好容易逃出生天之後,他又帶著一群活人重新走了進去,怎樣的山窮水盡、走投無路才會如此?!可這就是現實:活人的世界已經容不下他們,所以只能自投死地而苟生。世人都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豈不知人類要是殘忍起來,並不亞於天地不仁,對同類,吝於憐憫,卻不吝於趕盡殺絕!
如果說避入亂葬崗對溫氏族人是別無選擇,對魏嬰卻不是:窮奇道上救出溫寧和族人,他已經報了溫情姐弟之恩,接下來,他不是必須和他們同進同退,但在藍湛趕來阻攔、讓他想好此一去便不容回頭時,他重新說出了「鋤奸扶弱」的誓言,發出了「如今孰強孰弱、孰黑孰白」的質問;在江澄找來說「你若執意保他們,我便保不住你」時,他說「保不住我,就棄了吧」——魏嬰不是不懂利害,而是看得太清楚太明白,卻還堅持著赤子之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以我血肉之軀,護世間俠義大道,如此魏嬰,當為他長歌一哭!
亂葬崗的生活,是肉眼可見的苦,卻也是難得的一段平靜,四叔讓魏嬰賣蘿蔔,魏嬰直接支使溫寧;溫寧一路雞飛狗跳地跑過來,那個立定急剎車實在好玩;把阿苑種到土裡,被溫情威脅、不得不答應洗衣服;和溫情拉鋸般地爭執種土豆還是種蘿蔔;溫寧小聲小氣地「賣蘿蔔」、「好吃、新鮮的蘿蔔」;頂著溫情和四叔不以為然的眼光,魏嬰宣稱、並且最後真的種出了蓮藕(那是他對雲夢的思念吧?)——淤泥裡生出的莖葉多像是他們的生活有了生機,可惜太弱小太稚嫩……
彼此照顧,相依為命的時光,能一直這樣苦中作樂,相信無論魏嬰還是溫情、族人都不會有異議,彼時他們,無非只是想平安地活著。亂葬崗上的魏嬰和溫情,是所有人的支柱,劇情的設計、演員的呈現全都多一分則曖昧、少一分則不足。溫情和魏嬰,雖則一個理智、清醒,一個隨性、灑脫,但他們骨子裡,都有相似的對責任、道義的堅執。這種相似,使他們同為天涯淪落人,卻都淡然而無怨尤。
溫情說過一次「魏無羨,你走吧」,魏嬰沒走,她便也再不提,利落而不矯情。她和魏嬰之間,是苦難中的默契,不談論從前,不討論未來,專心致力於土豆蘿蔔洗衣服這樣的瑣常,不觸及不想觸及的殘酷的現實,堅韌地充當著一群老弱病幼的庇護者。她的通透,在江澄問蘭陵城中為什麼不去找他時已展露無遺,她說如果我先遇見的人是你,你會帶我義無反顧地去救阿寧嗎?江澄默然。
這種通透,使她最後帶著溫寧和族人上金麟臺請罪的舉動變得順理成章,使悲劇的衝擊更加刻骨、使所謂世家的金光善之流的嘴臉更加充滿諷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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