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每天賣出蝦苗按萬斤算，今年只能以千斤、百斤算，價格從每斤20元左右，降到4至5元」，武漢市江夏區金水農場，如何處理被疫情耽誤上市的蝦苗，成了讓蝦農們兩難的事。相似的焦慮，也發生在潛江市熊口鎮，小龍蝦雖然能被打撈運走了，但收購價格不盡人意，也讓不少蝦農心生煩惱。 蝦農們寄希望於隨著經濟重啟，復產復工，小龍蝦能再次走紅。
△4月10日，潛江市熊口鎮，剛從蝦田捕撈出來的小龍蝦。有朋/攝
攝影/楊尚傑 有朋 編輯/匡匡
出品/騰訊新聞
4月15日，晴，武漢市江夏區金水農場。
望著遠處水塘的粼粼波光，郭爽皺起了眉。此刻的他有很多想法：做電商、搞直播，像賣口紅那樣，把農場的小龍蝦賣出去。
但他也很清楚，這些美麗的願景，並不能帶他脫離現實的困境。
當主播帶貨？他一沒資源，二沒經驗，孤立無援，無從下手。年輕的郭爽，曾是一名大學生村官，去年底主動申請調到基層，想鍛鍊自己，結果卻趕上疫情。
郭爽在村委會二樓眺望蝦田，他想改變，但能力有限。楊尚傑/攝
金水農場的實際規模，遠比它的名氣要大——它是全國最早的國營農場，也是武漢地區的菜籃子。資料顯示，農場耕地面積848公頃，水面160公頃。
金水農場的蝦塘，這裡地勢開闊，水草茂盛，很適合水產養殖。楊尚傑/攝
金水農場地勢平坦，緊靠湖泊，轄內七個村莊超過九成村民養蝦。蝦是季節性水產，春夏季節是產出高峰。
養一季龍蝦，種一季水稻，蝦稻輪作，這就是金水農場的生活。
去年年底，蝦農們照常買好種蝦，準備開年的龍蝦養殖。隨後疫情發生，武漢封城，原本在3月中旬開賣的蝦苗，滯留在了蝦塘。郭爽心裡不好受，蝦農日子也難過。怎麼把蝦苗賣出去，大家都在想辦法。
滯銷的蝦苗
武漢封城，離鄂離漢通道關閉，街道、鄉村、社區開始封閉管理。這給金水農場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錯過了小龍蝦蝦苗最早的上市時機，導致農場蝦苗大量滯留。
武漢雖已解封，但是村裡很多卡口還沒撤掉，晚上也還有人值守。楊尚傑/攝
「封城時有訂單出不去，解封後能出去，訂單卻沒了」，蝦農用一句話概括了當前的困局。
往年3月中旬到6月，是蝦苗的銷售旺季，「賣出的蝦苗按萬斤計，現在只能按千斤百斤算」，郭爽說，因為疫情，蝦苗收購價從原來每斤20元，跌到4至5元。
成蝦價格也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部分蝦農接受不了這個價格，放棄出售蝦苗，寄希望於5月後的成蝦。但蝦苗太多，蝦塘空間有限，蝦長不大，在市場上沒競爭力。
另外，塘裡蝦密度太高，還會導致水中氧氣濃度下降，引起蝦大量生病死亡。
賣與不賣，這是個兩難的抉擇。
蝦農李文父子承包了120畝蝦塘，蝦密度過大，水質變差，要從另一個蝦塘抽水更換。楊尚傑/攝
深夜送蝦
「承包蝦塘每畝850元，再加上蝦種、飼料等，很多人投資幾十萬，今年本都回不了」，郭爽說，蝦農都靠上半年養小龍蝦賺錢，下半年種水稻只夠收回土地租賃成本。
4月15日晚，幾位養蝦大戶聚在一起，討論銷售對策。這個會議每晚都會召開。楊尚傑/攝
水產大隊的彭書記聯繫到孝感的一家龍蝦養殖戶，對方要求明天送2千斤蝦苗過去。「這是解封後的第三筆訂單，而往年這時候，每天可以賣幾萬斤蝦苗，並且供不應求」。
「今年怎麼算都是虧，能賣一點算一點，盡力減少損失吧"。
郭爽說，因為價低，很多蝦農捨不得賣苗，但也有認清形勢的蝦農，在積極尋找出貨渠道。
晚上10點，農場固定交易地點，一位商販在查看村民送來的成蝦質量，4月已有少量成蝦可上市。楊尚傑/攝
蝦農在檢查即將送往孝感的蝦苗，確保蝦苗品質。楊尚傑/攝
凌晨3點開始裝車。天亮後，氣溫升高，會影響蝦苗運輸。楊尚傑/攝
4月16日早上6點，蝦苗到達孝感。龍蝦養殖戶檢查蝦苗，並將其放入水塘。楊尚傑/攝
養殖戶計算今天收到的蝦苗。收購價6元，不及往年價格三分之一，這已算是高價。楊尚傑/攝
潛江：有焦慮，也有希望
4月10日，距金水農場不到200公裡的潛江，一座幾乎和「小龍蝦」劃上等號的城市，蝦農們也在經歷著相似的焦慮。
「解封前我們曾想過，如果小龍蝦再運不出去，就撈一部分蝦做飼料，繼續餵剩下的蝦，直到能運出去為止」，潛江市熊口鎮的一位蝦農，透露了當初最壞的打算。
疫情導致湖北各地封城，作為潛江經濟支柱之一的小龍蝦，運輸曾是一個大難題。
2月下旬，潛江小龍蝦陸運通道重新打開，使得這一窘境有所改觀。3月21日，潛江首次開捕小龍蝦，再次提振了蝦農們的信心。
據統計，2019年中國小龍蝦產量達163.87萬噸，其中湖北就有81.24萬噸，而湖北的小龍蝦多數來自潛江。潛江小龍蝦產業養活了超過十萬人，佔當地勞動人口一半以上。
小龍蝦雖然可以被運走了，但低迷的收購價和銷量，讓蝦農們心頭並不輕鬆。
「大蝦價格不到去年一半，蝦苗就更低了。去年價格最高時，大蝦能到賣38到40元」，蝦農柴社會，養了12年小龍蝦，承包了40畝蝦田，他幾乎已經接受了今年不賺錢的預期。
「今天出貨量大概4000斤，比以往2萬多斤的量要少」，湖北潛江小龍蝦交易中心，相比焦慮的蝦農，一位剛收購了幾十箱小龍蝦的老闆，對未來表示出了樂觀，他補充了一句，「 但正在恢復」。
潛江熊口鎮，餐廳員工對小龍蝦進行挑選和清洗。有朋/攝
一位做小龍蝦生意的老闆也認為，市場低迷是暫時的，「線下交易確實少了，但線上交易提高到了總銷量的40%」。「小龍蝦交易中心開通上海、廣西、浙江、四川等多條線路，未來還將增加新的運輸線路」，他相信，隨著天氣轉暖，宵夜氛圍濃厚，不久以後，湖北的小龍蝦將佔領全國的餐桌。
潛江熊口鎮，餐廳廚師正在烹飪本地出產的小龍蝦。有朋/攝
在潛江小龍蝦的產銷模式上，郭爽看到了金水農場的未來。「蝦農不能只靠自己的渠道賣蝦，形不成合力，價格談不上來，也沒有足夠的產量對接銷售渠道」，他說，「我們有地理、自然條件的優勢，離武漢白沙洲市場又很近，未來再加上電商、直播平臺、旅遊帶貨，巨大潛力還有待挖掘」。
「相比銷量，我們現在更需要的，是時間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