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玉堂
光明日報河北記者站站長,高級記者。1945年7月9日出生在河北省邯鄲市峰峰礦區藺家溝村。自幼在家鄉上學到高中畢業,1963年至1968年在天津南開大學中文系讀書。畢業後先在邯鄲市武安縣邑城鎮勞動鍛鍊一年,後借調到武安縣委工作。1970年被分配到武安縣第一中學任教,同年調到武安縣委宣傳部工作。1975年1月調河北省科委,1978年秋調光明日報社河北省記者站工作至今。1987年任光明日報河北記者站副站長,1988年任光明日報河北記者站站長至今。2005年11月退休後被返聘至2007年底。
時間過的真快,自1978年秋天從河北省科委調到光明日報社河北省記者站,轉眼進入第30個年頭了。很多事情過去了許多年,仍然留有很深的印象,把這些記憶的碎片收集起來,倒也值得回味。
第一次坐飛機
1979年夏天,華北、東北的記者在大連市開片會。華北5省市的記者在北京集合,徵求個人意見,可以坐火車走,時間20個小時;可以坐輪船,10多個小時;坐飛機快,一個小時就到。我因為沒有坐過飛機,選擇了坐飛機。當時什麼也不懂,跟著記者部的同志安檢、進候機室、登機。記得當時乘坐的是前蘇聯產的安24小型飛機,只有48個座位,機票49元。上飛機後感到什麼都新鮮,從舷窗往下望,渤海一片藍色,一眼望不到邊,海上的一艘艘輪船好象玩具那麼大。飛機起飛後,因飛機本身比較舊,在空中受氣壓影響,有些雲彩的水氣從機身的縫隙進入機艙,我好奇地問是什麼氣,周圍有人告訴我是雲彩的水氣。一聽說是雲彩的水氣,心裡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但又不敢對別人說。好歹時間不長,一個小時就到了,直到走下機艙,心裡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從那次以後,每次坐飛機,都會想起那件事。也許是受那次的影響,以後出遠門,除非萬不得已,很少坐飛機。
記者會睡地鋪
20世紀80年代初的一個夏天,光明日報在北京的東華門中組部招待所開全國記者會。當時招待所的條件比較差,房間也比較緊張,我們一些年輕記者住在大房間,一個房間住6個人。記得當時和我同住一室的有苗家生、梁衡等。因天氣太熱,房間又沒有電扇,晚上熱得睡不著覺。實在熱得沒辦法,有的只好睡地鋪,過了很久才睡著。這一經驗一傳開,別的大房間也有人效仿。那時侯住的條件雖然比較差一些,但大家的情緒很高漲,在別的地方開會也有這種情況。
2角錢買了20根冰棍
1980年夏天,我和當時的記者部副主任楊希明到河北省曲周縣,採訪縣委書記馮文海(馮當年就任團省委書記,後從河北省委副書記崗位到省人大常委會任副主任),那時吃住在縣招待所,四菜一湯,每人每天交1斤糧票,1元錢夥食費,根本沒有飲料和酒水。採訪結束那一天中午,馮文海從自己家裡拿了一瓶普通白酒,楊希明副主任不敢喝,怕違反紀律,搞得主人很尷尬。在我的勸說下,說是作為個人的一點心意,我們不好拒絕。我們勉強喝了兩杯,說是下午還要改稿子,匆匆吃過午飯。
晚上縣裡請我們看電影,記得電影院內是一排排長條椅。因天氣很熱,我拿出2角錢買冰糕,當時北京的冰糕1角錢1根,誰知在曲周縣2角錢一下子買了20根,原來是1分錢1根的糖精水凍的冰棍。這麼多一時吃不了,就請周圍的觀眾吃,當時就聽觀眾說,今天晚上運氣真好,看電影還有人請吃冰棍。
程維高請吃飯
1993年5月上旬,我正在外地採訪,省委辦公廳打電話通知我,省委書記程維高同志要請中央新聞單位的負責同志吃飯,而且要求我必須參加。5月13日在河北賓館餐廳,長條餐桌一面坐的是省委書記程維高,副書記陳玉傑,常委、秘書長慄佔書、常委、宣傳部長韓立成等,一面坐的是中央新聞單位駐省負責人。當時程維高的秘書勸酒很殷勤,我心裡非常納悶。後來才知道,我發的兩期《情況反映》,一篇是關於掃黃打非的中宣部有批示,另一篇是關於高檔歌舞廳發展太快中辦有批示。據說是秘書給程維高出的主意,前幾任省委書記每年都禮節性的請中央駐省新聞單位吃飯,程維高上任後不懂規矩,得罪了中央新聞單位。其實這完全是秘書的誤解。後來程維高微服私訪檢查文化市場,發現實際存在的問題比記者反映的還要嚴重,省委對這項工作非常重視,認真研究並制定了掃黃打非領導責任制,這一經驗後來在全國推廣,並指令中央新聞單位採訪,河北省一下子成了掃黃打非先進省。後來省委又專門邀請中央新聞單位座談,對我們表示感謝。
風雪壩上高原
1998年1月10日,河北省張家口市壩上高原的張北、尚義、萬全、康保四縣發生6.5級地震,死亡49人,倒塌房屋13.6萬間。1月12日,按照報社要求,我和陳建強連夜趕往張家口。13日凌晨3點鐘到達張家口南站,天亮趕往市委宣傳部。宣傳部因救災,無力提供交通工具,我們和科技日報記者劉廉君、上海電臺的一名記者4人合租了一輛桑塔納趕往災區。到達張北縣以後,縣招待所作為救災指揮部,已經住滿了人,我們被安排在縣印刷廠的客房。數九寒天,零下30度的氣溫,屋裡沒有暖氣,只有一個燒煤的鐵爐子。他們3個年輕,都不會用這種煤爐,我只好精心照料,保持爐火旺盛,火爐上燒著開水,組成了一個臨時採訪組。
下鄉採訪沒有交通工具,只有報廢的破吉普車做出租,每租用半天100元錢。沒有發票,只給開個白條。當時參加救災工作的一律在縣招待所就餐,食堂24小時有飯,主食是饅頭,大鍋菜,土豆白菜燉肉,隨便用。有時為找車顧不上吃飯,拿個饅頭邊吃邊走路,幾分鐘饅頭就凍得冰涼。洗臉水潑在地上,很快就結成了冰,真是滴水成冰。風吹在臉上,象刀子割似的,體會到了「風刀割面」。有一天早晨下著大雪,兩個年輕人扶者自行車在街上聊天,我們吃飯前看見,吃飯回來還在聊,滿頭滿身是雪,成了雪人,仍然談笑風聲。有一天下午在張北縣一個村採訪,駐軍某部準備幫助一對已領取結婚證的小夫妻舉行婚禮,問我們合適不合適?能不能報導?我們覺得是個好新聞,就定名為「廢墟上的婚禮」,並要求作為獨家新聞報導。誰知第二天中央、省、市很多新聞媒體都到了,部隊領導表示歉意,我們說無所謂,優質新聞資源共享,擴大影響也好。婚禮的第二天,各級報紙、電臺、電視臺都做了報導,在國內外產生了好的影響。在張北縣和張家口市先後採訪10天時間,共發回10多篇稿子,全部用出。這次採訪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祖國赤子 優秀教師
——記河北師範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陳慧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40周年這一盛大節日即將到來之際,本報開闢了《知識分子英雄譜》這一專欄,把一組反映知識分子先進事跡的人物通訊奉獻給讀者。繼錢學森之後,我們把河北師範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陳慧介紹給讀者。
這篇通訊所展現的陳慧的高尚精神境界,令人十分感佩!
第一,他的全家早已移居美國,也希望他落戶大洋彼岸,甚至為他買好了房子,找好了職業,但他卻執著熱愛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他說:「為富強我們的祖國,振興我們的民族,努力奮鬥,堅定不移,這就是我們中國知識分子的骨氣!」這是多麼可貴的骨氣啊!
第二,作為教師,他不僅能自覺地以馬克思主義為指針,以外國文學課為陣地,既向同學傳授知識,又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人生觀、藝術觀。他把教書與育人結合在一起,進行了寶貴的實踐,為我們作出了榜樣。
錢學森從事的是自然科學研究,陳慧搞的是社會科學研究;錢學森是我國老一輩科學家的傑出代表,而陳慧則是我國中年知識分子隊伍中的優秀成員。我們為有這樣的知識分子而感到自豪。
「人總是要有一點精神的,沒有它,即使衣錦食甘,也索然無味。精神的貧乏是任何物質享受都無法彌補的。這點精神是我做人的命根子,是我做人的意義。」
「為富強我們的祖國,振興我們的民族,努力奮鬥,堅定不移,這就是我們中國知識分子的骨氣!」
——引自本文主人公陳慧的話
投筆從戎
1987年7月,陳慧來到美國探親,與闊別38年的母親和5個弟妹團聚了。親人們陪他參觀遊覽,紐約、波士頓、舊金山……眼前的西洋風景雖然使他感到新奇,他卻時常想到過去,想到那片古老而親切的大地。
1949年,上海解放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歌聲響徹雲霄。陳慧和上海人民一道沉浸在解放的歡樂中。可他父親的心情和他完全不一樣。他父親原是臺灣銀行上海分行的高級職員,隨著上海的解放,這家分行被解散了。父親決心帶領全家去美國謀生,也想把長子陳慧帶走。為此,父子倆個吵翻了。陳慧想去參加解放軍。
「穿軍裝,放棄舒適的生活去過苦日子,眼下是很時髦,可是將來你會後悔的!」父親勸說著。
陳慧沒有聽從父親的勸說。他想起抗日戰爭時死於戰亂和瘟疫的生母和3個弟妹,想起美國人開著吉普車在上海灘橫衝直撞,把中國黃包車夫撞倒在地還往身上撒尿的劣行,想到國民黨政府的腐敗無能,堅定地表示:「不,我絕不後悔!」
父親帶著全家人走了,陳慧毅然留在祖國,不久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從此和全家人失去了聯繫。
歷盡坎坷
陳慧參軍後,先在華東軍政大學學習,後來分配到華東軍區司令部任文化教員。他工作積極熱情,入伍半年時間就加入了共青團。正當他以滿腔熱情為祖國奉獻青春的時候,1955年,因海外關係問題受到審查,並被迫退出中國人民解放軍。他懷著委屈的心情刻苦學習,1956年又以優異成績考入南開大學中文系。陳慧本來就酷愛文學,這一深造機會使他如魚得水。1957年,他又因為說了幾句實話受到團內處分。後來他被分配到石家莊師範學院任教。這個學校因為師資缺乏,陳慧頻頻更換任教課程,但無論是教古典文學、現代文學,還是文藝理論、外國文學,甚至邏輯學,他都教得得心應手,深入淺出,很受學生歡迎。
10年動亂,陳慧「在劫難逃」。不僅自己受盡種種磨難,連妻子兒女都被株連,遭受歧視和凌辱。算起來,他從1955年開始就屢遭衝擊,父母和弟妹走了,留給他一個可怕的「海外關係」。而他的海外關係又與眾不同,別人能說出家庭的確實地址,而他只知道個大概方向,因此長期被認為是「來歷可疑」的人。陳慧多麼希望知道親人的確切消息啊!
父親希望他全家移居美國
消息終於來了,1975年,諾貝爾獎金獲得者丁肇中博士回國訪問時,給陳慧帶來了一封家信,這封信幾經輾轉才到了陳慧手裡。從信中,他得知,全家人已在美國定居,5個弟妹在美國先後修成了碩士、博士,當了教授、學者。
1979年,陳慧的大弟弟陳敏回國訪問,分別30多年的兄弟見面了,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陪著弟弟登長城,遊故宮、頤和園、北海,玩得很開心。陳敏向他轉達了父親多年的願望:希望他全家儘快移居美國。
1980年10月,從美國波士頓寄來一封航空信,信中夾著一張彩色照片。這是波士頓郊區一座中國宮廷風格的建築。在佔地4.4萬平方米的庭院中,綠樹掩映著一座三層樓房。環境典雅,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客廳、臥室、廚房、浴室、車庫,室內還有花園、噴泉和各種現代化設備。父親知道陳慧在國內只住兩間樓房,特意為他買了這幢房子。父親並在信中寫道:「親愛的慧兒:為了與你們合住在一起,不久前我買了這所別墅,你一家快來此團聚吧。房子如果中意,請快辦理手續。告訴我何時動身,以便給你寄路費。」隨後,父親一封接一封地來信,信中懷著歉疚的心情,深悔當年沒有把他帶往美國。他還很動情地表示,他已經退休了,晚年孤獨,雖生活富裕,但十分想念長子。父親還告訴他,已為他找到職業,年薪約2萬美金。
我要回國,因為我的事業在那裡
面對父親和弟妹的一封封來信,陳慧百感交集,心情極度痛苦矛盾。雖然當初由於和父親志向不同而分道揚鑣,但畢竟是自己的生身父親,晚年又對自己這樣關心。同分別多年的親人團聚,也是陳慧的熱切願望,到美國,物質生活肯定會好些,但他經過再三慎重考慮,還是婉言謝絕了親人的好意。陳慧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從16歲毅然離家出走,投筆從戎,義無反顧,為的是祖國的富強,民族的振興,30多年艱苦奮鬥,和全家人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對他來說,付出的代價越大,也就越珍貴,越應該珍惜。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全國人民為四化而努力奮鬥,四個現代化的宏偉目標正是自己多年的願望,30多年為理想和信念而奮鬥,怎麼能半途而廢呢?
陳慧下定決心,就留在自己的祖國。這一次,他到美國探親,從美國買回上萬元書籍文獻,卻沒有一件高檔消費品。對於陳慧的這種做法,弟弟陳敏曾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說:「我大哥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我很敬佩他,這不僅因為他是我的大哥,更重要的是他對事業和理想的執著追求,他有骨氣。」
4個月過去了,臨回國前,陳慧和家人又談起了那個老問題。
「慧兒,現在全家人都在美國,你為什麼非得回去不行?你爸爸在世時說過多少次,想了那麼多辦法,可你就是不來,你爸爸臨終前還在惦記著你。」母親這樣勸他。
「我回國是因為我事業在那裡呀!爸爸生前,我就來信說過,我們陳家在大陸總得有條根呀,不然將來連家都找不到了。」
「大哥,我總不理解,你為什麼非要回去?」小弟問他。
「你們應該理解大哥,咱們都有自己的事業、理想和追求,你們的在美國,我的在大陸。你們在事業上都有了成就,大哥剛剛起步,得趕上你們呀。」
「聽說國內很多人想方設法要出國定居,你出來了為什麼非得回去?在美國不比大陸強得多。」
「是啊,美國確實比中國富,可是中國人都出來,誰還去建設那個貧困的祖國,祖國不是更窮了嗎?大哥和你們經歷不一樣,亡國奴的滋味你們沒有嘗過,祖國不富強就被人瞧不起,受欺辱。這些也許你們還不理解。我覺得中國人要有中國人的骨氣。大哥30多年前選的路沒有錯,我決心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1987年11月,陳慧告別大洋彼岸的親人,按時返回祖國。
以馬克思主義為指針教書育人
近幾年,文藝界和理論界出現了一些不正常的現象。有些文章和作品,不適當地介紹西方世界,甚至只準說資本主義好,不準說資本主義壞,很多青年深受其害。特別是一些青年學生,他們對資本主義並不了解,或者只有一點書本知識,缺乏感性認識,很容易被西方世界的表面現象所迷惑。陳慧把他對祖國的無限深情,全部傾注在專業課教學中。他以外國文學課為陣地,以馬克思主義為指針,創造性地教書育人。
陳慧經過多年的教學實踐,善於運用外國作品和外國作家的觀點現身說法,通過對外國作品的分析和評論,讓學生從資本主義社會的作家藝術家的口中和筆下,通過他們對資本主義的控訴和揭露,來認識資本主義的本質。
陳慧教書育人,始終堅持要有針對性。他十分關心學生的思想動向,摸準他們的思想脈絡,從而在專業課教學中滲透思想政治教育,引導學生在掌握專業知識的同時,逐步學會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立場和方法去觀察問題和分析問題。
「我們講形勢,為什麼只在國內作縱向比較,不同西方發達國家的現狀作橫向比較呢?」這是一些青年學生經常提出的問題。
看來,這些同學只注意對經濟發展和物質生活水平的高低作數量上的比較,卻往往忽視對歷史發展、社會制度、社會環境和人際關係等方面的優劣作質量比較,這正是一些青年學生對西方世界認識產生片面性的原因之一。陳慧開始運用他所熟悉的外國文學作品,讓作品本身現身說法,引導學生全面認識低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他講巴爾扎克的《歐也妮·葛朗臺》,作品中是這樣描寫資本主義社會中一個普遍現象的,在那裡,「金錢控制法律、控制政治、控制風俗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人與人的關係變成了殘酷無情的赤裸裸的金錢關係,「你吞我,我吞你,像一個瓶裡的許多蜘蛛。」
結合作品講解「美國夢」的破滅
美國文學中的一個傳統主題叫「美國夢的幻滅」,美國夢也叫「美國神話」、「美國理想」,它把美國設想成一個人人能發財、人人都幸福的天堂。許多美國人,許多外國移民,都做過這種想入非非的夢,現在中國也還有一些人特別是青年人以為那裡「遍地是黃金」。陳慧引導學生閱讀,幫助學生分析馬克·吐溫與傑克·倫敦的作品,閱讀和分析德萊塞的著名小說《美國的悲劇》,有當代美國作家阿瑟·密勒的劇作《推銷員之死》、阿爾比的荒誕劇《美國之夢》等等。這些作家根據他們的所見所聞,以各種文學形式和藝術形象,深刻地揭露了「痛苦和骯髒太多,機會均等太少」的美國社會現實,指出「靠誠實工作可以發財」的夢囈同實際生活距離是何等遙遠,而對大多數人來說,發財和幸福永遠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幻影。陳慧具體地分析了《推銷員之死》中的主角威利,一輩子做著發財夢,可是一輩子碰壁倒黴,生活竟逼著他用自己的死亡去換取發財的機會,結果卻是可悲的人財兩空。
那麼,僥倖發了財的人結果又是如何呢?陳慧通過對當代美國作家約瑟夫·海勒的長篇小說《出了毛病》中主人公鮑勃的分析,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裡,即使少數人發了財,金錢和權勢帶來的也不是幸福,而是不安、苦惱和仇恨。鮑勃是大公司的負責人,生活富裕,但精神總是緊張不安。他害怕上司,憎恨下級,討厭妻子,仇恨親生兒女,對周圍的一切都憂心忡忡。而周圍的一切人也同他一樣,同事與他離心,下級對他仇視,妻子歇斯底裡,女兒盼望父母出車禍,兒子擔心被老子出賣,人人戰戰兢兢。即使發了財,面對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有什麼幸福可言呢?
陳慧並沒有就此結束,他接著介紹美國作家是如何看待「美國夢」的。美國作家菲茲傑拉德說:「美國夢已丟在一片無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麼地方了。」而福克納說:「美國夢已變成不再賦於任何意義的大話和空話。」美國作家馮尼格說的更形象:「美國夢翻起了肚皮,變成綠色,浮在無限貪婪的惡濁表面,充滿氣體,在中午的太陽下砰的一聲爆炸了。」連美國人自己都不相信美國夢,而我們有些人還在幻想,這不過是在追逐人家早已拋棄了的幻影。這樣結合作品分析,畫龍點睛,讓學生生動地具體地認識資本主義的真面目。
西方作品中的愛情與大學生的戀愛觀
在西方作品中,幾乎每一部都離不開愛情,陳慧發現當代大學生的婚姻戀愛觀中,自由已不是主要問題,而是把愛情的幸福提到不切實際的高度,或者對愛情抱利己主義的態度。他就結合《簡·愛》、《玩偶之家》等作品批判重門第、重金錢、重外貌等剝削階級戀愛觀以及把異性當玩物的愛情觀,強調愛情必須高尚、忠貞、講人格、講平等、講道德。在講授《大衛·科波菲爾》時,他把上層階級和下層階級兩種不同戀愛觀作了比較,潛移默化地幫助同學樹立正確的戀愛觀、幸福觀,比單純的正面說教效果要好得多。
很多青年學生根本不懂得自由的含義,認為自由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陳慧憑他淵博的知識,通過西方文化和文學史上的大量事例,列舉西方作家和學者的許多言論,幫助學生正確認識和理解自由的意義。他舉例說明:盧梭說,自由必須以「社會契約」為前提,歌德說,「只有法則能給我們自由。」讓學生知道,即使在西方資產階級那裡,自由也不是絕對的;不願忍受一切束縛的「自由」,只是散漫慣了的小生產者的天真幻想。現代意義的自由,是同商品經濟和社會化大生產同步發展,一開始便同「理性」和「法的精神」相輔相成。這樣講了以後,學生才點頭稱是,真正理解了。
面對現代派文學的挑戰
近年來,西方現代派哲學思想和文學思潮在高等學府無限制地蔓延。一些求知慾很強的學生,由於缺乏辨別分析能力,對現代派哲學思想和文學思潮如存在主義、弗洛伊德主義等等盲目地讚賞和崇拜,毫無批判地生吞活剝,高等學校思想政治工作面臨著嚴峻的挑戰,也給陳慧的教書育人帶來新的難題。
面對新的挑戰,陳慧決心更新外國文學課的教學內容,增加有關西方現代派文學的介紹和評論。為了在講授中拿出有說服力的材料和科學論證,他付出了巨大的勞動。幾年來,他先後閱讀了400多種有關論著,收集和研究了大量原版資料和作品,記下了近百萬字的筆記和摘抄。有些作品晦澀難懂,幾十頁沒有標點,他都硬著頭皮反覆啃幾遍,並作了翻譯,終於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資料,奪得了這個新領域的發言權。他從1981年開始就針鋒相對地開出了評論西方現代派的選修課,填補了教學中空白,也開闢了教書育人的新天地,深受學生歡迎。
對於現代派的哲學思想和文學思潮,陳慧在佔有大量翔實充分的資料和進行深入研究的基礎上,運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和方法進行批判和分析。他不是簡單地加以排斥和否定,而是首先肯定了現代派文學在思想內容上有揭露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的一面,在藝術上也有所追求,同時他堅持運用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分析觀點,分析了現代派產生和發展的社會背景和階級根源,指出了現代派文學在人物塑造方面的扭曲性,思想內容的消極悲觀,虛無主義的頹廢性和違背事物客觀規律的主觀性。
陳慧通過閱讀美國大量原版作品,實事求是地告訴學生,現代派作品並不是西方現代和當代文學作品的全部,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除了現代派文學以外,西方現代和當代還有無產階級文學、進步的現實主義文學、許多處於中間狀態的文學和商品文學以及誨淫誨盜的反動文學等等。他旗幟鮮明地告訴青年學生,現代派文學是西方特定社會條件下的產物,現代派文學和哲學所反映的世界觀、人生觀、社會觀、藝術觀以及作品中悲觀厭世、頹廢消沉的虛無主義思想,與社會和人類的進步是背道而馳的,不符合中國的國情。原封不動地引進和照搬西方現代派那一套並機械地模仿,對我國文學來說,不是前進,而是倒退;不但無益,而且有害。它不但不是什麼現代化的文學,而且會成為腐蝕人們靈魂、阻礙現代化建設的文學。我們的文學應該是激勵人民健康向上的生氣勃勃的文學,我國近年來有些作者的作品模仿西方現代派手法,趕時髦,因為這些作品同我們的社會主流不合拍,理所當然地受到讀者的抵制和冷漠,失去讀者是很自然的。陳慧實事求是、恰如其分的分析論證,幽默風趣、妙語連珠的講解,把傳授知識和思想教育緊密而又自然地結合在一起,使學生聽得津津有味,結果這門只對中文系高年級開設的選修課,還吸引了外語系、政教系以及一些理科系的學生,200多座位的大教室,每次擠得滿滿的,很多學生找不到座位就帶著小板凳去聽課。
面對現代派文學的挑戰和進攻,陳慧不怕一時孤立。他在系統研究的基礎上,結合教學實踐,寫出了《西方現代派文學簡論》和《論西方現代派文學及其他》兩本專著,出版後很快銷售一空,很多大學文科把它作為重要參考資料,有的作為教科書。陳慧收集了大量美國近代和現代文學資料,寫成一系列關於「美國夢」的文章,對美國夢的產生、發展、蛻化、本質、分類及它在文學上的反映,分別進行了專題論述。1980年以來,他先後寫了50多篇學術論文,出了3部專著,併到南開大學、北京師大、河南師大、同濟大學等10多所大學,開設有關西方現代派的學術講座和選修課。凡聽過他的課的學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