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現在中小學的校規裡，還有沒有寫著「不準出入撞球室、遊戲廳、網吧、歌舞廳」。
這種說辭也許在後浪眼裡，就像VCD和傳呼機一樣來自異次元，但對於我這樣奔著四十歲而一去不回頭的八零後，卻能想起沒有黑桃A和iPad的年代——不過在CS面前，「吃雞」的小朋友也都是弟弟吧。
我女兒的班主任已經不會在放學後潛入隱秘的角落，搶在陳浩南收新人前把學生帶回，就像自己是克拉莉絲，需要走過那扇門才能阻止漢尼拔的持續黑化，畢竟現在手機上的「王者農藥」就已經很氪金，足以省去逃課的流程。
這麼一看，對那些只是在switch上插著《健身環大冒險》卡帶的中年男人來說，曾經和休·海夫納一樣不可描述的撞球室已經可以晉升運動場所的名錄，偶爾進出一次，強度堪比動感單車。
到了這種需要尊嚴的階段，斯諾克比花式九球更能顯示出年長的智慧，你會幻想自己拿著巧粉摩擦球桿桿頭的動作和肖恩·康納利吹著冒煙的槍口一樣優雅，但不是每個人都有亨德利的風騷走位和希金斯的解圍功力，更多時候面前繁密的紅球和彩球像是工作裡的繁雜冗餘，你只想用力擊穿一切。
這是我在22年前學到的人生第一課：大力出奇蹟。
也許當下年輕人認識這句話，是通過竊·格瓦納的前輩「大力哥」言傳身教，但在不足6.35平米的撞球桌上，這就是解開迷底的真理——不需要什麼高深的技術含量，幹就完事了。
賈爾斯·泰勒應該也是抱著這種心態，一桿子幹出了庫裡南，然後掛印而去，開始研究如何把紅旗變成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後裔。
看著眼前的勞斯萊斯SUV，很難想像他是曾經在捷豹幹過設計的人，就像你不會覺得椰樹椰汁的包裝是拿給正邦倒騰出來，監獄窗戶同款格柵和梳打餅乾一樣的燈組，看起來和紅黃藍的配色一樣正義而無趣。
當然我們還是要認清事實，畢竟Cullinan是一塊拳頭大的鑽石，大概是你老婆結婚時手指上戴著立方氧化鋯的3000多倍大小，而這差不多就是庫裡南和奧拓的區別。雖然在圖片上看起來，勞斯萊斯好像只是為樂高提供素材，但近身之後它的氣場還是逼近領航員——美國人還真是特別擅長幫「窮人」造大車。
讓我倍感焦慮的事情，是開著庫裡南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我試過駕駛車價不足勞斯萊斯SUV二分之一的Huracan，而僅有小學一年級身高的蘭博基尼卻能精準得像AWP狙擊步槍一樣出現在前車的後視鏡，迫使周遭已經探出的車頭又縮回。
但猛獁象一樣的庫裡南會被其它駕駛員無視，就像車頭的歡慶女神是開業酬賓時請來扭著秧歌的大媽，雖然專職司機和保險公司一樣並不在意索賠8.5萬元一隻的雷射大燈和33萬的前保險槓，但籤下試駕協議後的我依舊會跟花園鰻一樣躲開任何可能讓我賣腎的危險，任由那些不夠庫裡南一年保費的汽車在帕特農神廟面前出入。
這又回到最初的問題：雖然有臃腫的體量，但後視鏡裡的庫裡南和電腦桌面一樣缺少莊嚴的震懾力，而這應該是一輛勞斯萊斯的心跳。
當然對於幻影的用戶來說，起碼坐在庫裡南的駕駛席不那麼像是請來的司機，但這也僅是「像」的差異，即便購買全險的情況下，我駕駛庫裡南時的謹慎也大過愉悅。
單看6.76升的雙渦輪V12發動機和ZF 8前速自動變速箱，就如惠靈頓牛排面前的WMF刀叉般順手，以絕對動力而言，推動堪比兩部馬自達阿特茲的輕量化車身也遊刃有餘，全油門下有被滅霸支配的恐懼。但其實勞斯萊斯這套動力總成平日裡跟萬曆皇帝一樣偷懶，踏板響應像是發出的電報而並非e-mail，毫無存在感的平穩攀升過程讓我有回到Model 3的錯覺，好在1:1的動力輸出比例在遇到隔壁車道過於濃厚的好奇心時也不會留情。當然庫裡南這麼做和「Black Lives Matter」同樣政治正確，畢竟勞斯萊斯車主不需要Aventador SVJ的駕乘體驗，他的車庫裡已經有蘭博基尼了。
而這位車主的車庫裡大概率還有一輛幻影，所以勞斯萊斯需要讓同平臺的庫裡南變得不一樣，這讓英國人稱為魔毯的自適應空氣懸架系統並沒有如同阿拉丁幻想中的如若無物，它像歐幾裡德般嚴謹地計算乘客接受的舒適性底線，並在邊緣瘋狂試探。
當我直接碾過地鐵工地旁的坑窪，庫裡南的車身擺動並不算微弱，減震在以瘋狂呼吸的姿態化解衝擊，但依舊會把路面實況精挑細選地送到車內，這種寫實的風格和幻影之間差了一個豌豆公主。
好消息是，庫裡南開快後依然穩得像是和諧號，路口轉向時也無需將車速降低到步行的標準，讓我不擔心卡在後排中央扶手的香檳杯會賠上我整月工資。此處應該有「but」：即便放棄完全舒適的取向，給了庫裡南更多路感，但勞斯萊斯仍然堅持對司機抱有階級歧視，輕巧的轉向沒有明顯的隨速增益，較大的方向盤直徑也讓我禁不住白手套的誘惑，更可悲的是這部選配後超過800萬的庫裡南，第一次能觸控的車機系統卻有著和十年前水平相差無幾的操作界面，大概車主需要一位會用塞班手機系統的司機。
讓我同樣失望的還有坐在庫裡南後排的時光。作為近3.3米軸距的勞斯萊斯SUV，我並不能繃直腿癱倒在後座，靠背調節角度的幅度也比較有限，而座椅按摩的力道比街邊按摩店還遜色，只能靠電動桌板和後排液晶屏挽回顏面，可這塊屏幕提供的信息大概是諾基亞提供，復古的程度和管風琴音栓狀的空調出風口調節鈕完美匹配。
買得起庫裡南的有錢人，一定很佩服我這樣的窮人會知道這麼多沒用的事情。對於來自美國、中國和中東的勞斯萊斯客戶而言，這不過就是給車庫裡添一部SUV而已，它好不好開、費不費油、舒不舒適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困擾大概是英國品牌的產能——去年勞斯萊斯只生產了2000臺左右的庫裡南，而Wealth-X發布報告說2019年全球億萬富豪數量為2825位。
他們沒有人在乎庫裡南是不是勞斯萊斯用力過猛的產物，甚至它為英國品牌帶來的的銷量增長都不算是奇蹟：從保時捷到賓利，無數人已經為庫裡南硬生生踩出了這條絕對走得通的路，法拉利要捨得拿出一部SUV，馬拉內羅人一樣能開心地數錢。
所以，我很多年再沒有碰過斯諾克，畢竟「大力出奇蹟」只是外行話而已。
文｜MAX
圖｜MAX 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