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兔》,官方譯名《喬喬的異想世界》,在西方世界,是一部你難以想像的敏感電影。以至於拿它類比同類電影,都成了十分麻煩的事。最後外媒只能拿出萬能法寶《美麗人生》,將之與《巧巧兔》放在一起,以闡述其經典、解構其手法。、
但其實,這並不準確。
《美麗人生》當然是一部好電影,在思想性和深度方面也無可指摘,其童趣的表現和對納粹德國的戲謔,也跟《喬喬兔》有些類似。但二者有著本質的區別:《美麗人生》的故事,保守而安全;但《喬喬兔》,則在童趣絢爛的表皮下,藏著一頭激進傲慢的野獸。
為了更好地闡述觀點,我另選了三部電影,重新與《喬喬兔》類比,以此展現這部奧斯卡落選作品的真正內涵。
《鋼琴家》:最激進的換位思考
其實,跟《喬喬兔》最像的作品,應該是《鋼琴家》。這部波蘭斯基的名作,拿下過2003年奧斯卡獎的最佳導演、最佳編劇和影帝,以及其他多項提名。改編自鋼琴家瓦拉迪斯羅斯皮曼的自傳體小說《死亡城市》。
為什麼說《鋼琴家》比《美麗人生》更近似於《喬喬兔》呢?因為《美麗人生》始終站在納粹德國的反面,展現的都是受害者的智慧、無畏與情感;但《鋼琴家》完整地呈現了那個德國軍官的形象、心理與選擇。
是的,《喬喬兔》最厲害的一點,也是它經常被所謂的影評人詬病的一點,就是它的德國視角。新納粹主義在世界範圍內抬頭,而好萊塢還是那麼閉目塞聽、墨守成規,這就造成了主流美國電影絕對不敢讓「站隊」1945年的德國——遑論還是兒童視角,堪稱最激進的換位思考。
但《喬喬兔》做到了,我不知道塔伊加·維迪提(導演,也是電影中幻想希特勒的扮演者)是怎麼做到的,反正他做到了。而這部電影,也打了幾乎所有右側電影人的臉,然後還用夢幻般的色彩和精緻到極點的細節,殺進了陳腐好萊塢的核心:奧斯卡頒獎儀式。這是個奇蹟!
《超人:紅色之子》:最有趣的美國夢
是的,儘管生活在50年代的德意志,但喬喬的性格人設,其實是個標準的美國孩子。甚至他的懦弱、妒忌和外冷內熱,也都是以本世紀的美國孩子為模板的。
而喬喬的母親:斯嘉麗·詹森扮演德國婦女,其實也是個有著美國價值觀的人。所以她才會幫助猶太女孩兒,所以她最後才會轉過兒子的頭,讓他一定要看清這個世界的荒誕與秩序。
這幾乎就是一場美國夢!
一對美國母子如果穿越到二戰時的巴伐利亞,很可能就會發生《喬喬兔》裡的故事。這其實是導演在完成激進的換位思考後,以納粹兒童視角,在解構所謂的「美國夢」,構成了劇本上的雙重諷刺:既諷刺了納粹的狂熱和愚蠢,也諷刺了美國所謂普世價值的扯淡。
所以觀眾很愛這部電影,但學院獎那些保守派卻絕對不會讓它得到重量級的獎項。哪怕在我看來,斯嘉麗·詹森憑該片拿獎簡直是天經地義,但電影從來不會跟政治完全割裂,所以她沒有機會。
但獲獎情況不理想,不會影響《喬喬兔》的強大,在反映二戰時期的電影中,近幾年無出其右者。甚至我可以確信,這部電影的大膽和突破,會在多年後被人挖掘出來,成為電影發展史中的一塊界碑。人們很快也會意識到:導演塔伊加·維迪提是真正的天才,拍《雷神》系列他應該只用了10%的才華;而腦洞神作《瑞克和莫蒂》、星戰新巔峰《曼達洛人》才是他的本來面目;至於《喬喬兔》,則是他集大成的被低估之作。
《盜夢空間》與《頭腦特工隊》:最心魔的幻想朋友
顛覆性的角色換位、超諷刺的美國夢設置,都是《喬喬兔》的特色,但它真正最底層的東西,則是最恐怖的東西:思想控制。
喬喬只是個孩子,但他的幻想朋友卻是希特勒。
這意味著什麼?
儘管這個幻想出來的希特勒沒什麼殺傷力,哪怕蠱惑人心套路,也顯著幼稚與傻氣;但是,真正能影響小孩子的東西,不就是這些看似幼稚的話語嗎?
所以我才感到恐怖:納粹控制人心的章程已經強大如斯,哪怕孩子聽不懂,也會在腦內生成足以自洽的元首形象,並且潛移默化地改造自己的內心、外在,甚至生存空間。這才是最可怕的心魔啊!
嬉笑怒罵中,把對納粹體制的控訴輕巧地植入觀眾腦海,這是《喬喬兔》整部電影最為精巧的設置,令人佩服不已。
總體而言,這部電影:看懂的電影人不會解釋給你聽,因為電影人普遍偏右,而這部左傾電影嚴重打了他們的臉;看不懂的人會告訴你,這就是另一部《美麗人生》,是反戰電影。
其實你們好好琢磨下:《喬喬兔》根本沒有對戰爭做任何評判,對吧?
它只是展示今天的普世價值,與當時的瘋狂思想,之間那條巨大的鴻溝。並且在鴻溝裡填滿粉色的糖霜和棉花糖,讓人嘆為觀止的同時,內心卻會不經意地警惕一切試圖在自己潛意識中行Inception之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