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是座霸氣之城。古時巴人尚武,故圖騰為巴虎,今天承平良久,已無圖騰崇拜之說法。
不過,即便嘴上不說,暗地裡大家偷偷給動物排序,在講究速度與效率的現代,有一樣動物獲得的潛移默化之關注絕對獨佔鰲頭。它是羚羊,重慶公路上風馳電掣的狂野精靈!
最近有一段「羚羊」跳梯坎的視頻火爆全網。
拓兒車司機,硬是把自己的座駕行駛到了廣袤的網際網路上,讓舒馬赫看見也必須要為這技術言語一聲「wonderful」。
因為出門常態化乘坐軌道交通,我突然發覺自己有太長時間沒曾關注過重慶的黃色洪流,忽略了最有重慶性格的計程車隊伍。在這滾熱的山城江湖中,若不正視它們的傳奇,對重慶的了解怎麼也不能說無所遺漏。
1、為什麼重慶計程車都叫「拓兒車」?
在很久很久以前,重慶還沒有計程車,後來長安廠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替道路蜿蜒逼仄的山城專門設計生產了一款微型車,名字叫「奧拓」。
重慶最有生命力的現實意義上的第一代全民計程車誕生了。早期人們都扭扭捏捏稱呼搭乘計程車的行為叫「打的」,打來打去,一個喝醉的哥們揚起手來喊出了第一聲「拓兒車」,如此親切霸道接地氣。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再沒有人喊「打的」,都是坐拓兒車趕往下一場宴席。
隨著時代進步,重慶的「拓兒車」吐故納新,換過好幾次車型,現在最多的便是迭代多次的羚羊天語。但它們都被稱為「拓兒車」,沒有人畫蛇添足在稱呼上去搞什麼與時俱進。
2、拓兒車司機都是活雷鋒
宇宙的盡頭是韓國,速度的盡頭,是重慶的計程車。
在重慶,每當計程車司機踩下一腳油門,就會少一個誤機的倒黴鬼。
都說東北人都是活雷鋒,那是你沒遇見過重慶的計程車司機。聽說你趕時間,他比你還急。
換擋踩油門一氣呵成,山城的大街小巷在他大腦裡自動排列組合成最不堵的那一條路徑。在推背感強烈的風馳電掣中,追火車追飛機,如果得到你的命令,他能比波音737提早到達你的目的地!
乘客有東西拉在車裡,他們絕不以為天降橫財,而是小心守護陌生人的信任,要麼交到調度室,要麼自尋聯繫方式,不把你的東西還給你,他就辜負了重慶人的耿直。
當然,計程車司機也有脾氣,有著對速度的天然痴迷。
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他們能快到模糊,把汽車開成戰鬥機。
遇見比他快的,他會對著空氣嘀咕一句「趕去投胎邁」;遇見與他一樣快的,一邊嘴裡罵罵咧咧,一邊手上絕不含糊,兩車靠攏,攜手並肩而行,不曉得的人還以為重慶的車子都有了感情,大街上灑把狗糧隨時進行,絲毫不在乎「單身狗」們觸景生情的悽涼傷心。
遇見比他慢的,不好意思,拜拜那您呢!他仿佛在大西北的草原上信馬由韁,緊張得你在後座上不斷提肛,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此際搖開窗隨手一撈,指不定就抓住只懵逼的綿羊,灑上孜然辣椒架在車輪旁,要不了十分鐘就烤得噴香。
3、拓兒車司機都是活地圖
8D重慶,導航哭泣。
上坡下坡,波連波;大橋小橋,橋跟橋。純天然的山路十八彎讓除了百度外的任何導航都拒絕出場。
當你站在立體的路口眩暈迷惘,此刻你需要一個拓兒車司機。只要你開口,他能帶你到任何地方,不管那裡是否山高水長。
上了拓兒車,我們有一個最善意的提醒,請關閉手機導航。對任何一個天天在重慶城轉悠的拓兒車司機來說,在他的帶領下還要求助導航,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所以,當司機師傅謙虛而自豪地問你跟到他走還是導航,請堅決地把頭搖成撥浪鼓:不,我不相信導航!再加一句「有一次它把我帶到懸崖邊上,用林志玲的聲音告訴我導航結束了」。
那麼,被乘客的選擇所鼓舞的騎士,將為你把轎車開成拓荒器,有路的地方沒問題,無路的地方也能刨出一條捷徑。比如本文開頭介紹的走梯坎的羚羊「飛行器」。
在重慶,我們關於路的哲理話語是這麼說的:世上本沒有路,拓兒車經過後,也便成了路。
4、計程車的世界是浩瀚江湖
每一個行業都成為自己的江湖,有自己的術語,有彼此交流的語言系統。
重慶計程車有四大組織,「板板錢」、「兄弟會」、「錢難有」和「車友一家親」。各有妙處,互不幹涉。至於用處,懂的人自然懂,不懂也不教,就要你不懂裝懂。
堵車時候,著急也沒用。你可以仔細研究他們的語言結構和對關鍵地點的重新命名。
說話時,他們會一句話說兩遍,並拉長音調。
「微微橋」不是形容「微微一笑很傾城」,而是指代「鵝公巖大橋」,因為「鵝」在川渝民間被稱為「微微」;「失望隧道」指「石黃隧道」;「娃兒醫院」是「兒童醫院」。
聽到說他在「加拿大」,不要當他在撒謊,因為他真的在「沙坪垻」。
「火線」指打車的人很多,「零線」說明鬼都沒見到一個。
最有意思的打車地方大概在嘉州路地鐵站,不管多晚,總有一溜拓兒車在等待,司機眼巴巴地盯到你看,還會甜膩地喚你一聲「baby」。
千萬別起雞皮疙瘩,也無須感動,他只是在問你這麼晚了,要不要回北碚。
5、城市的溫度
不管你乘沒乘坐過重慶的計程車,也一定聽說過每個城市的計程車都是這座城市的窗口。
重慶的拓兒車司機,不止有快準狠,還多少代表著這城市的溫度。
在高考季,他們會為寒窗十載的學子保駕護航,在重慶主城區替出行不方便的學生提供免費送考。
他們是許多外地朋友到重慶後的第一個「兼職」導遊,用一口「川普」熱心地替你規划行程。輕車熟路地送你去吃最辣的小面,最「受氣」的火鍋。
他們都是「專業」的說書人,能一路不帶重樣地向你說評書一般講述山城的美食、民生與八卦信息。現在火得開了許多分店的「鬼包子」,追溯其根源,就來自計程車司機的口口相傳。
相比於自己開車出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更願意招停一輛黃色的拓兒車。與司機擺著熱火朝天的龍門陣,一邊安心地開往目的地。
我接觸過許多開計程車的朋友,他們有著重慶人的熱情與江湖氣,脾氣通常急躁卻又通情達理。他們很多人習慣了「出口成章」但心地善良。
他們是重慶的計程車司機,開著拓兒車,開著家庭的希望。他們是這江湖裡草莽的漢子,卻運載著這座風風火火的城市通往更加優雅與迷人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