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岡仁波齊》開始,西藏電影真正進入到了大眾視野。但西藏電影,不止於講述信仰。
文/司馬條
編輯/龐宏波
設計/李豐屹
近兩年,西藏題材電影頻繁登陸影院。
它們身上貼著「紀錄片」「文藝片」「國際級大獎」的標籤,不同於早些年同題材影片對於西藏史詩般的描述,抑或對當地宗教民俗的獵奇視角,而是更加聚焦藏區普通人的生活。直到去年的《岡仁波齊》票房達到1億+,業內才猛然醒悟,原來藏區題材電影在商業上已經形成自己的勢力。
萬瑪才旦和松太加是新一代西藏電影人的代表。他們像世界上諸多民族電影導演一樣,在獎項上的成就和聲望遠大於商業上。從小眾走向大眾,從在電影節展映、競賽到登陸電影院,這個過程本身隱藏著諸多不易,對於藏地電影來說也是在不斷突破。
松太加導演的新作《阿拉姜色》即將於10月26日公映。公路片的外殼,藏區壯闊的地貌,唐卡般優美的鏡頭。作為這一代藏人電影人的領軍人物,松太加依舊關注普通藏人的生活,而對於藏地電影的未來,他也有自己的擔憂。
但好在,西藏電影在掙脫枷鎖,努力的衝出去
從外族人的獵奇審視,
到藏人導演拿起導筒
藏地,一直以來以特別的宗教文化景觀和地貌風光,吸引著無數電影創作者的目光。回顧中國電影歷史,聚焦西藏的影片也佳作頗多,從田壯壯的《盜馬賊》(1986年)、馮小寧的《紅河谷》(1996年),再到陸川的《可可西裡》(2004年)、張楊的《岡仁波齊》(2016年),這些文藝作品成為展示西藏文化的一個窗口。高原、民俗、野性、宗教成為西藏題材影片的符號,這背後,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是,但這些導演大多是外族人,影片的所思所感仍站在外族人的角度。在電影世界中,藏地、藏人、藏文化長時間處於一個被外族窺視的地位。
▲《盜馬賊》
近年來,這一情況有所改變,由藏族導演講述藏族生活的藏語電影逐漸走進大眾視野。2005年藏族導演萬瑪才旦的長片《靜靜的嘛呢石》摘得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導演處女作。以此為開端,越來越多的藏族導演拿起導筒,開始通過自己的鏡頭審視故土。
萬瑪才旦被稱為「藏族母語電影」的開創者,他的「故鄉三部曲」(《靜靜的嘛呢石》《尋找智美更登》《老狗》)斬獲國內外20多個電影獎項。以美術和攝影身份參與「故鄉三部曲」的松太加後來也開始拍攝自己的電影作品,他執導的前兩部作品《太陽總在左邊》與《河》入圍過柏林電影節、洛伽諾國際電影節、上海國際電影節亞洲新人獎等國際大獎。兩人同被認為是第一代藏族電影人中的領軍人物。
▲《靜靜的嘛呢石》
新一代藏人導演樂於啟用非專業演員,聚焦普通人,與外族導演對「異族情懷」的追求不同,身為藏人的他們在作品中對家鄉去符號化、去獵奇化,試圖呈現一個真實的藏區生活和藏人的精神世界:《靜靜的嘛呢石》講述了在世俗和宗教、本土文化和外來文明衝擊下的小喇嘛的生活,《河》聚焦一家祖孫三代人的家庭關係,《塔洛》關注這一代內心迷惘的藏族青年……這樣的視角,使得西藏題材電影掀起了一場小型「新浪潮」
藏人版《小偷家族》,
新視角解構藏區家庭
松太加導演的新作《阿拉姜色》今日正式宣布影片將於10月26日全國公映,並公布了全新的定檔海報和預告。
「阿拉姜色」是嘉絨藏區的民歌,意為「幹了這杯美酒」。影片講述了藏族女人俄瑪隱瞞病情獨自踏上了前往拉薩的漫長之旅,在繼任丈夫與兒子相繼出現後,三人共同前往目的地的故事。途中經歷了俄瑪病逝等事件後,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兩人之間的情感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影片首次將鏡頭對準了藏族再生家庭,對丈夫與妻子、父親與兒子等關係的細膩刻畫,以及人物的成長、和解與救贖,都讓人聯想到了是枝裕和導演的口碑佳作《小偷家族》。
早在上映之前,《阿拉姜色》就已經獲得了國內多項大獎的肯定。今年6月,影片獲得上海電影節評委會大獎和最佳編劇大獎,同時在最近落幕的華語青年影像論壇上榮獲年度新銳女演員、年度新銳攝影師、年度新銳剪輯三項大獎。
作為藏人導演的領軍人物,松太加樂於從身邊取材。《阿拉姜色》的靈感就源於松太加和藏族歌手容中爾甲吃飯時聽到的一個故事。故事中,一個前往拉薩的老人路上遇到一頭驢,他們一起到了拉薩,之後驢的去向成了問題:留在拉薩不合適,帶回家又很麻煩。「他們之間如何建立情感?」這個問題吸引著松太加。
在《阿拉姜色》中,他從一個普通的家庭出發,力圖還原故事的真實感。如同松太加一貫強調的,影片中表達的關於家庭、親子與兩性方面的主題已經超越了藏語和藏區的設定,表達出人類的情感共性。即使是生活在城市,甚至是國外的觀眾,都可以從中找到共鳴。
此次《阿拉姜色》的拍攝團隊十分「本土」,除了松太加執導,還有藏族歌手容中爾甲、藏族女演員尼瑪頌宋和賽卻加主演。是一部以藏族本土視角講述的作品。影片對藏族文化、信仰以及價值觀的探討,都展現出難得的內生性。著名電影人廖希擔任本片製片,他曾參與《他們的名字叫紅》《紫香槐下》《九號女神》《冥王星時刻》等多部電影製片工作,並執導了電影《捍衛者》,其作品入圍過坎城電影節導演雙周單元以及上海國際電影節等。
如何擺脫「文藝」氣質,
成為藏地電影新課題
松太加畢業於青海師範大學美術系,曾在牧區擔任多年教師工作。因為一直放不下心中的電影夢,最終辭職離去。他與萬瑪才旦結識後成為親密的朋友,兩人相約考入北京電影學院,「一個學編劇導演,一個學攝影,畢業了之後可以一起拍電影。」松太加美術專業出身,在北電又專攻攝影,對於畫面有自己的追求。他那種倚靠遠景和風景支撐的敘事被稱為「壁畫美學」,在他看來,這種猶如唐卡一般的方式最適合展現藏區的風貌。
▲松太加
不過這樣的風格化,也讓松太加內心有了關於藏地電影「同質化」的擔憂:儘管新一代藏人導演摒棄了符號化的西藏,但緩慢的敘事風格和鏡頭語言,似乎漸漸成為藏地影片的新標配。這對剛剛露出頭角的「新浪潮」無疑是迎頭一棒,他希望在藏區文化中嘗試更多不同的類型。
實際上,《阿拉姜色》就是一部類型電影,是一部「公路文藝片」,在傳遞細膩情感的同時,也向觀眾展現了藏區絕美的地貌風光 。「西藏+公路片」的配置並不鮮見,無論是當地人為信仰朝聖,還是作為外地人心中的文化符號去探訪,西藏的一路總是有無數故事,是一個理想的電影場景。松太加導演此前的《太陽總是在左邊》同樣描述了一段救贖的旅程。
回顧這幾年的國產電影,韓寒的《後會無期》,寧浩的《心花路放》,徐崢的《人再囧途:泰囧》等等,都是劇情或喜劇與公路類型的有機結合。尤其後兩部12億左右的票房,讓「公路片」這一概念在中國也獲得商業上的成功。藏地電影想擺脫「文藝」「小眾」標籤,如何利用現有優勢,並能保持藏區文化與大眾市場的平衡,是需要藏人導演繼續努力的。
▲《太陽總是在左邊》
去年,張楊的《岡仁波齊》讓業內驚嘆:西藏題材文藝片竟然可以賣到1億的票房?這是在被「歲月靜好黨」妖魔化多年西藏題材電影的一次精神內核上的「逆襲」。
隨著萬瑪才旦、松太加等藏人導演的活躍,更多藏區本土年輕人加入了電影隊伍,會進一步「矯正」外界審視者的角度偏差。松太加曾在採訪中感嘆:「以前西藏好像只有我和萬瑪才旦兩個人拍電影,但現在,在藏區有非常多喜歡電影的年輕人都開始做電影,全國各地影視專業也能看到來自西藏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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